秘法學院外,平實寧靜的一座村落之中,孤逝正百無聊賴的坐在一張木桌前,禿頭八字胡的老板笑瞇瞇的給孤逝端來一隻大木杯。“來,嘗嘗本鎮特產的果子酒。雖然度數不高,但可還是酒哦,年輕的顧客,不要喝醉啦!” 孤逝抬頭看著老板,點頭說了聲謝謝,便伸手去握酒杯。酒杯轉瞬間被透明的寒霜所覆蓋,裡麵的酒水也變成了半冰半水、冒著寒氣的樣子,老板富有親和力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看著孤逝的臉,連點了兩下頭,一邊點頭一邊露出尷尬的笑意,匆匆走開了。 孤逝對他人有這樣的反應早已習慣,由於他手上纏繞著霜紋布,他能夠控製手上接觸物體釋放的寒度,之所以把酒製冷,也是因為他的腸胃始終喜歡那些冷的食物,所有的趁熱享用,對他而言都是吞煙咽火般難熬。嘴唇在酒裡抿了一下,他又喝了一小口,甜甜的,果子香,隻有一點點酒精灼燒的辣味,對於他這樣一個很少喝酒的人再合適不過。 不一會,牧蕭便從門外走進來,顯眼的紅鬥篷兜帽蓋著自己的灰色長發,一隻手戴著手套,另一隻手沒戴,所有經過的人都刻意與他拉開了距離,他看到端著酒杯的孤逝,徑直走到他對麵坐下。 “喝什麼呢,給我也來一杯。”牧蕭將手舉過頭頂,做了個招呼的手勢。 老板從別桌走過來,牧蕭用那隻好手比量了一下,“他喝的東西,我也來一杯。黑麵包,芝士,紅菜燉兔子。”老板用圍裙口袋裡的筆記迅速記下後,轉去了後廚。 “點這麼多東西能吃完嗎?” “兩天沒吃東西,餓壞了。”牧蕭從口袋裡掏出幾塊銀幣,在桌上摞起一個銀色柱體。老板帶著木製酒杯放在牧蕭麵前,用手指了指那摞銀幣,“您要先結賬嗎?”牧蕭點了點頭,老板用手指數了下銀幣數,從那一摞中抓起了幾枚,帶回一摞銅板,交給牧蕭。 “你的龍,研究的怎麼樣了。” “解剖過,做了很多龍的適配反應。研究結果十分有趣,但沒什麼有用的。” 談話席間,一隻碩大的、冒熱氣的黑麥麵包端了上來,老板開始用一把碩大的鋼刀切麵包,一同呈上的小陶罐裡裝滿粘稠的熱奶酪,被剁成幾段的野兔肉在大瓦罐上冒出頭來,濃稠的紅色湯上還飄著紅蘿卜塊、蘑菇丁和番茄片。 “接下來,我要去的一個地方是牧人場。”牧蕭用大勺給兩隻碗裡填了兔肉和湯。 “牧人場?”孤逝抿了一口酒,他不吃,隻是等食物冷卻。 “第二紀元前,魔族二次入侵人類世界,就是序列戰爭,很多魔族侵占了無力反抗的人類領地,其中,我們人類稱之為五大魔族之中的血魔,將人類當奴隸,興建了一個類似於牛羊牧場似的人類牧場,他們在那,把人類當牲口飼養,拿人類做研究,殘殺人類取樂,拿人血當食糧,拿人類當成性發泄對象。那片土地上發生的慘劇,是人類史上最駭人聽聞的。” 孤逝光是聽著牧蕭講述,都不由得戰栗起來。 “那你還要去那兒?” “序列戰爭結束幾百年了,血魔早就撤回他們自己的世界了,那個地方也早就廢棄了。血魔昔日對人類進行的殘忍研究,或許殘留下一些有價值的成果,或許被人類銷毀,但我必須親身去找一找,要不然很難平復自己的好奇心啊。” 孤逝愣愣的盯著窗外半晌。 “你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這次不行,雖然牧人場廢棄了幾百年,但裡麵沒人敢進,保不齊有什麼危險的東西。” 孤逝望著牧蕭一勺一勺喝下的紅菜湯,隻感覺頭皮發麻。他知道自己無力阻止牧蕭的腳步,隻能嘆了一口氣。 ----------------- 從屍骨龍背後的鞍座上下來,牧蕭直直打量眼前的這座令人恐慌的建築。他打了個響指,背後的屍骨龍頃刻化為細碎沙土,落入大地。 這是一片由高大又厚實的金屬圍欄圍起來的灰色殿堂,金屬圍欄經年累月已經變成了紅色的銹鐵,圍欄兩側布滿令人汗毛倒豎的銳利金屬尖刺。 殿堂外圍鋪滿灰色的石板地磚,已經變得鬆脆。那殿堂是一種牧蕭從未見過的詭異建築風格,光是凝望它,都會令人由心底生出想要遠離的畏懼之情,它就像是個危險的活物,隨時都會爬起來,生吞活剝每個冒失的生靈。 牧蕭對此似乎並不以為意,他從袖子底下掏出了一隻蠟燭,揚起的手令蠟燭懸空於自己的身前,一個響指,蠟燭燃起,經過門口四座粗大無比灰色理石柱,雕刻著血魔猙獰形象的灰色金屬大門微微掩著,發出鬼怪嘶吼一般的風聲,蠟燭的火苗忐忑跳動著,似乎想要逃離這座恐怖的魔窟。 牧蕭沒多想,一手推開了大門,發出古老的吱呀聲。他向著牧人場的殿堂門內張望,隻有目不可及的漆黑,怨魂索命般的風在大廳中哭嚎。 “到處都是怨靈。早知道這個地方,便不會如此費力氣的四處打掃戰場了。”牧蕭看了看自己的骷髏手,一步邁入這幽深而未知的領域。 順著飄忽蠟燭映射的黃色光斑,牧蕭看到大廳由黑白棋盤式的光滑地磚鋪成,循著被血跡染紅的兩排白色圓柱,他看到棚頂用金屬鑄造和雕刻的猙獰古怪的圖案飾物,擺在大廳兩側造型奇異的碩大金屬盔甲和胡亂插在地上的銳利長長金屬尖刺,裡麵充滿濃厚血腥氣味的碩大的銀色盤狀裝飾依然在燭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牧蕭一手托著蠟燭,一邊緩緩地向深處探索,起初入口華麗的宮殿裝修,隨著越來越深入內部,也開始變得怪誕扭曲起來。 他聽著自己的靴子聲在古怪風聲中回蕩,忽然腳下的清脆變得粘稠,牧蕭抬起靴子,他發現腳下的黑白地磚全部被不知何處流淌出的血紅液體所覆蓋。在大廳盡頭,高懸於頂棚,是數十個赤身裸體的人類屍體,大頭向下倒懸著,血還在從他們的頭頂上滴下來。 牧蕭開始感到莫名困惑,這裡已經荒廢了數百年了,怎麼會有新鮮的人類屍體?牧蕭穿過屍體倒懸的叢林,在大廳後的長廊,灰色的墻壁被大片乾涸血跡所覆蓋。越向深處走,腳下的鮮血狀液體也愈發多了起來,逐漸從腳底沒過鞋麵。 透過走廊一個個廢棄儲物間的門,他看到灰色石質壁櫥上分門別類的擺滿了血紅色的人類遺骸,大腿骨、頭骨、胸腔,被各自擺在不同的架子上,儲物間中間是一個碩大的石盆,鮮血般的液體偶爾會伴隨著轟隆的水管聲從石盆底端向上噴湧,像是噴發的火山一樣。 越向深處,道路變得越來越狹窄且不規則,蠟燭的照明也漸漸黯淡,牧蕭趟過腳下厚重的紅色積水,風聲已經停息了,在絕對的黑暗與靜謐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有雙腳劃過水的聲音。 牧蕭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叫喊,那聲音有點像殺豬時的慘叫,那聲音在走廊中久久回蕩著,牧蕭四下張望,什麼都沒發現。 當牧蕭抬起頭,他的眼睛瞬間與另一雙漆黑的眼睛四目相對,他看到了一副猙獰怪誕的麵孔,骷髏手瞬間將那張麵孔抓住,死死摁在墻上,隨著手上燃起的白色火焰,在掙紮與慘叫聲中,被燒成了一副白色骨骼。牧蕭鬆開手,那副骨頭噗通墜入血紅的積水中,此時那血水已近乎沒過腳踝,幾近灌入牧蕭靴子了。 “血蝠?這是血魔養的寵物嗎,怎麼這麼大,而且樣子也實在不像尋常的蝙蝠。”牧蕭舉高蠟燭,照向頭頂,在高聳的天花板,密密麻麻掛滿了倒懸的巨大蝙蝠,它們被剛才的慘叫聲驚醒,紛紛打開了雙翼。 這一場麵真令牧蕭感到頭皮發麻。如果這些家夥一擁而上,牧蕭恐怕頃刻間就會被吸成人乾吧。 隨著另一聲殺豬般慘叫在走廊中回響,無數蝙蝠一同發出了驚駭的叫聲,牧蕭的骷髏手向上抬起,地上血一般的積液沸騰巖漿般翻湧,牧蕭將手向前方伸展,轉瞬,血浪如一隻紅色巨手,將所有蝙蝠卷入紅色浪潮,牧蕭大踏步追趕,將骨手伸入那血色浪潮之中,在集中成旋渦般的紅色浪潮完全被白色火焰的光芒洞穿, 火焰在紅色旋渦中擴散開來,所有的巨型蝙蝠都被燒成了白色骨架,隨著旋渦停息,落回地麵,白色蝙蝠骨頭被紅色液體沖滿了整個走廊。 牧蕭甩了甩沾著紅色液體的骷髏手,繼續向深處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