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無力癱倒，俯看著地上藍月未瞑目的屍體，麵如死灰。 　　將痕平靜地看著這一幕，然後將衣服堆抱起，丟在房間中；縛龍拔出腿上暗藏的獵刀，俯身為被束縛的少女們解綁，縛龍羞紅了臉，每看準一個女孩的綁繩位置，便輕聲說：“失禮了，失禮，”然後閉上眼，用刀割開她們手上的綁繩，那些女孩便立刻解下口中的白布條，或大口喘氣，或小聲啜泣，繼續為腿解綁，或者去幫助其他尚未解脫的女孩。夜京和牧蕭隻是呆立不動，眼看天花板和窗簾。 　　“大家，把你們的衣服都穿回去吧。”將痕說完，便麵朝著墻壁，房間中赤裸的少女們開始陸續站起，前去衣服堆，翻找自己的衣服，幾分鐘之後，將痕才問：“都穿好了嗎？” 　　人群中的一個女孩才小聲回答，好了，四人才轉過頭來。 　　“你們當中，有沒有一個叫梅雅的姑娘？”房間中的淩亂的女孩們開始麵麵相覷，將痕便又問了一遍，才有一個坐在地上的少女，顫顫巍巍地舉起了細嫩的手，將痕收起劍，緩步靠近，蹲在少女麵前，語氣溫柔，“你是驥村的吧。你父親一直在家等你，等一會我送你們回家。你們村子裡還有幾個姑娘，她們都在嗎？” 　　少女沉寂了許久，才用喑啞的聲音回答，“算上我，一共三個。都在這。” 　　將痕站起，提高了音量，對著房間大聲說：“你們都是本地的居民吧，等一會兒送你們回家。” 　　幾個臨近村莊的開始有序的站成四隊，由將痕四人分別帶領，預備前往四個目的地。 　　“等一下。”正準備走出房間的將痕，忽然被藍月旁的女人叫住了， 　　“你們沒有找到真正的教宗吧。” 　　“你怎麼知道？”將痕轉過身，麵對著女人。 　　“你們想要找到他，或許可以去神光塔碰碰運氣。” 　　將痕聽後，平靜地點了點頭，“知道了，謝謝。” 　　姑娘們走出房間時，很多雙腳都在那被將痕貫穿喉嚨的裸男頭上狠狠踹了幾下。她們聽將痕的指示，在門口集結，當走下樓梯時，這座噩夢般的莊園已遍地橫屍，縛龍負責看著她們並安撫她們；其餘三人則繼續在莊園內搜尋，他們此行的目的不隻是為了屠殺，更為重要的，是找到暗霄盾與黃金劍。 　　縛龍搬開絆腳的屍體，他們中還有一些沒有死透，縛龍下手有輕重，他是一個很難對人類敵人下死手的人，有些家夥隻是被縛龍打暈或者重傷了，他自己心裡清楚。 　　縛龍打開大門時，雨浸染過的秋夜格外寒冷，冷風吹進莊園大廳，幾個姑娘被風吹到，一下子開始瑟瑟發抖。縛龍注意到了她們的反應，便關起大門，轉頭回問：“你們穿的不夠厚，等會回去路上一定會冷吧？”幾個姑娘點點頭，縛龍便走到屍體堆當中，開始剝他們的教士長袍和衣物；姑娘們中，膽子比較大的三個也走到屍體前，“我們也來，”便幫著縛龍一起去剝死人衣物。 　　衣服一件一件穿在了女孩們的身上，這時將痕夜京牧蕭三人也搜尋完了整個莊園的上上下下，沒有找到暗霄盾和黃金劍，返回到一樓大廳，縛龍與姑娘們身邊。 　　“我料想，劍和盾一定是被教宗偷偷帶走了。”牧蕭在搜尋之後得出了結論。 　　“劍和盾的事，明天具體聊聊。我們先送姑娘們回家。”將痕說，幾位同伴點了點頭，各帶領著一支小隊，走入寒冷的秋夜。一個女孩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另有一個女孩看起來十分虛弱，需要旁人扶著走，將痕便把她們扶到夜王子的馬背上，牽著馬，趕往村莊。 　　驥村，幾間被燒毀的房子已經被拆除重建，但隻重建了一部分。 　　將痕帶著女孩們走進村莊，梅雅忽然開始自顧自地走出了隊伍，在她家的方向，寒冷雨夜的木屋大門敞開。 　　梅雅緩緩走近門口，她看到黑夜中坐著惆悵的父親，須發花白而淩亂，抱著洗衣木盆，低頭發呆。 　　梅雅呆立在門外不動了。天空中雷電閃爍，父親抬起頭，望向門外，他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兒正站在淅瀝瀝的雨滴之中，木盆陡然摔在地上，男人像一具沒了魂的屍身，走出門去， 　　“爸爸！”梅雅帶著哭腔的呼喚聲傳進男人的耳朵，父女撲向對方，緊緊擁抱在一起，少女的哭聲如雷鳴般轟然傾瀉，一切的委屈都在那一剎那間釋放了。 　　“梅雅，我不是在做夢吧……我的女兒！” 　　將痕看著相擁的父女二人，感覺臉頰上有水滴流過，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滴，將痕轉頭，輕柔地問向隊伍中的另兩位少女，“你們也是這座村子裡的吧，你們也該回家了。” 　　人群中，少女們的啜泣聲連成一片，前頭的兩個少女掛著淚水點了點頭，飛快奔向自己家的方向。 　　“我們繼續走吧，我送你們回家。”將痕帶著其他姑娘，轉身離開村莊，那雨中相擁的父女漸漸變遠。 　　午夜十二點，在光明城門口，將痕送走了最後的三個女孩，開始騎上馬，朝著回去的路緩步前行。 　　幾人都陸陸續續完成了使命，在這一刻，他們同時仰起頭，看著零星雨滴落下的黑色天空，感慨萬千。 　　“母親，人們死後，會去往另一個世界嗎？”將痕心中發出了疑問，他想起自己那麵容冷峻、權力動物般的父親，還有許久不見的姐姐，眼睛逐漸放在遠方的地平線。 　　“我的父母親，是哪裡人呢？是沙漠諸國人，還是落影國人，還是泅夏國人，還是龍圖國人，還是哪國人？”縛龍想著，“師父，如果是你，你會對那些人下殺手嗎？” 　　“爸爸還活著嗎？紱楓國，怎麼樣了。如果露晴沒有病倒，我們或許會有一個女兒還是兒子，如果她還好好活著，那我會不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牧蕭開始想了一些，自己許久沒有思索過的問題，然後又笑著搖了搖頭。“我這是怎麼了，開始想這些無聊的東西。” 　　夜京的頭腦中開始編織一些從未存在過的記憶，記憶中出現了兩個從未謀麵的中年夫妻，開口向他呼喚，而呼喚的卻是另一個名字；夜京穿著粗布衣，在紅色的楓樹下，手握兩個泥人互相碰撞打架，聽到了父母的呼喚聲，便快步朝家走去，在烤爐裡，母親微笑著端出熱氣騰騰的蘋果派。“快來呀，我都等不及了。”父親一邊笑一邊搓著手。 　　房間裡，祭雨正倚在孤逝的床頭大睡，縛龍對著後腳趕到的牧蕭比了個“噓”，便指了指臨屋，外套一脫，往身上一蓋，便倒下了，可是怎麼都睡不著覺，他的腦子裡思緒亂飛。不久後，將痕和夜京也趕了回來，躡手躡腳躺在各自的床鋪上，放鬆後的疲憊感漸漸來襲，使他們很快進入夢鄉。 　　----------------- 　　次日中午，打探情報的夜京歸來，“神光塔，知道在哪了。” 　　“說說看，”將痕從椅子上坐起，讓夜京坐了上去。 　　夜京接過祭雨遞來的水，咕咚咕咚喝了，開口道：“神光塔，離這不遠，但是已經出境了，不在本省境內，而是在幟之國的領地上。” 　　“幟之國的領地？” 　　“所幸，那個地方是個沒人願意涉足的廢地，我們從這離境，去那片地方，騎馬三個小時左右的路程。” 　　“你知道路嗎？你歇口氣，我們馬上出發。” 　　夜京點了點頭，“我知道大致方位，他們告訴我，沿著大路走，看見一片很顯眼的異常區域，朝著那裡走，我們差不多就找到了。” 　　說話間，無人注意的孤逝卻從床上坐了起來。祭雨拿著夜京喝空的水杯回頭，看見了坐起的孤逝，緊忙跑過去，“大哥，我的祖宗，你怎麼起來了。” 　　“我也要去。”孤逝輕盈的聲音開口說道。 　　“你還是別去了，”牧蕭也走了過去，“你身體虛弱，現在最好是在這靜養。” 　　“實在不行，我也不去，我就留下來看著你，行吧。”祭雨也說。 　　孤逝卻緩緩打開了纏在肩膀上的繃帶，那裡的傷口竟已愈合了，隻留下了一小塊凝固的血痂。 　　“你們看，我的傷口已經好了。” 　　“你傷口好了，是因為牧蕭哥騎龍走遠路，去鄰省給你買的煉金藥，可不是你自己愈合的呀。”祭雨又說。 　　孤逝抬頭看了一眼牧蕭，牧蕭卻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孤逝的眼神。將痕此時也走到了孤逝身邊，“你現在身體沒有恢復得那麼好，還是別去了，那三個少年也需要有人保護呀。” 　　孤逝沉默不語，忽然堅定了語氣：“我一定要去。” 　　將痕嘆了口氣，剛想說什麼， 　　“我一定要去。”孤逝又重復了一遍。 　　將痕隻得點了點頭。幾人為孤逝換好了繃帶，叮囑三位少年不要亂跑，便各自騎上馬出發了。 　　兩個多小時，找書苑 ｗwｗ.zhaoshuyuａn.com 他們似乎已經越過了落影國的國境線，夜京敏銳地察覺，平坦的地勢開始有些不一樣了，不遠處，連成片的丘陵土坡忽然斷裂，平地上仿佛地震撕開的巨大的裂口，將丘陵和土地斬斷，崩塌。向斷裂處張望，是一片距離平地高二三十米的下方寬闊空間。 　　逐漸前行，這忽然從平地斷裂的深穀便越來越明顯，很多深穀上方都有人為修築的木質圍欄，以防過路客失足跌落。 　　道路的右前方，幾棵樹遮擋之後，那裡的地形地貌看起來古怪極了，大地七扭八歪的撕裂開，巖石和土地像是一塊一塊小型島嶼，被深深的黑色裂縫分割開來，仿佛因浸水而七零八落的粉刷墻皮。 　　“看起來，有點像他們描述中的神光塔的位置啊。”夜京下馬前行，他朝著裂壑下望了一眼，深不見底，下方的空間相當大，似乎還有野生的山羊奔馳而過。 　　他們將馬匹拴在附近的樹樁上，集體朝著這片撕裂大地深處前行，跳過一個又一個裂口，在斷斷續續的石頭著陸點上穿行，遠處，一座歪斜的塔，正矗立於這撕裂大地的正中央。 　　待走近了，這座塔的體積卻與眾人想象中的略有出入。 　　“這塔也太小了吧，有……三四層那麼高？”祭雨叉著腰，在塔前踱步道。 　　夜京摸了摸塔的狹小入口，“這最近有人來過。” 　　“不是那麼小。塔的大部分應該隨著撕裂而下沉了。”牧蕭仔細觀察了一下塔周圍的裂隙。 　　“不管如何，我們先進去看看。隨時留意，或許那個教宗就在塔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