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爾文早早的起來了。 雖然天空還未完全享有恒陽的照耀,但大地已經有了小雨的浸潤。穿上與她結婚時的禮裝,雖說穿上有些費力,但還好,還能穿的進去,整理好自己的儀表,看著鏡中的自己,擺出一個微笑。 拿上那把黑傘,帶上那簇準備好的鮮花,把浪漫再次獻給她。 達爾文在霧蒙蒙的小雨中,向著她沉睡的地方,步履蹣跚地走去。將花放在墓碑前,看著她的年輕時的照片,回憶起了從前。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大地與天空都是清爽乾凈的,她更是美麗耀眼的像恒陽一樣,但自己卻是灰頭土臉地,神情呆滯地從實驗室走出來。 看著如此美麗的她,再看看自己的臟兮兮的衣服,對著她傻笑了一陣,但很快就想找地縫鉆進去,但又怕她盯著。可好巧不巧,她卻像小說中女主角那樣,一直盯著自己。 但隨後她笑了,笑的像花一樣燦爛,笑的像天使一樣美,啊不,那刻她就是天使降臨在了人間。 真不知道啊,那時她笑,是因為自己的囧樣嗎?是因為她喜歡笑嗎?或者說,是為了緩解那一時的尷尬嗎?還是說,因為她見到我擺出的那副傻笑呢?也許,都有吧。 隻是越來越想她了… 達爾文用著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艾瑪,我應該很快會與你重逢了,感覺,越來越迫近了。” 離別時,盯著艾瑪的墓碑…達爾文想起了那句話: 【當你發現她不在與不再之時,浪漫便隻剩下了孤寂…】 在自嘲的微笑過後,轉身離開。 達爾文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時,小雨和霧都溜走了,索性就不打著傘了。 回到家,時間的針在老式的鐘表上也才指向數字7,拿出那份照片集,看著年輕時的自己,看著年輕時的他們,看著小時候的小金,嗯,當初也沒想到,墨羽森林那個地方,還會有差點被野獸分食的嬰孩,自己將他帶了出來,扶養他長大。 翻找到與他們冒險遊歷的照片,看著照片上笑的最傻的孟德爾,看著年輕的自己,波瀾不驚的心湖,好像突然被人重重投擲了石子,漣漪推搡著漣漪,自己跟著照片上的孟德爾,也笑了笑。 孟德爾這個家夥,靠著他媽和他自己培育的豌豆,救了自己和朋友們好幾次。 不想啦,不想啦,再想就累了。 睡會吧,睡會。 達爾文躺在老人椅上,就這麼睡到了下午。醒來後,草草地吃了一些麵包,在廚房忙碌了一會給自己準備好了下午茶和一些小點心,端著茶水和點心。 便回到了老人椅那,將點心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達爾文一伸手吃著旁邊的小桌上放的點心,吃一口,便嗦一小杯溫度正正好的清茶,然後用著投影,看看今日份的新聞。 直到有人給他發來了消息。 “達爾文教授,小金給您帶來了那兩個孩子,哦,秦樓也在,我們現在在市中心,還需要些時間,應該差不多3個多小時吧。” “終於到這一天咯,那我要做些準備嗎,給你們煮些茶水和做一些吃的?” “嗯,不用,教授您休息著吧,您身體不好,上個周才從醫院出來呢” “唉,我多動動也好” “犟不過您,您少準備吧,這兩個孩子應該不會在這呆太久” “好好,那就先這樣” “好的,待會見,教授” 達爾文緩緩站起身來,他想起四人一起來此的緣由,再聯想到了過往,不由得嘆了口氣,隨後又苦澀的笑了笑。 若是小金那孩子一人過來,自己可能還會高興些。不過,隨著頭上的那一顆恒陽起起伏伏,日子一天天過去,自己應該也快與這人間告別了吧,畢竟活了很久很久了,但又有些不太想離開,或者說,不太想離開的太快,但在時間的流動下,黑暗它侵襲自己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就好像,馬上完全包裹住自己了。 但自己不害怕死亡,隻是現在有些孤獨罷了。 達爾文搖了搖頭,把這些生離死別的問題丟棄於腦後。 轉身回到廚房開始準備,達爾文很快乾出了一身汗。達爾文養的那兩隻白白胖胖的小帕沙熊起來了,看著在廚房忙碌的主人,也沒去打擾,乖乖地走回達爾文的臥室,吃著早已準備好的午餐。 達爾文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著自己的成果,滿意的笑了笑。 達爾文收拾妥當,隨即坐回了老人椅上,伸手觸動了眼前的投影,想著再休息會。 這時,恰巧外麵開始下起了小雨。 不一會霧也來了。 但躺在陽臺的達爾文並未起身,他不是很想回到屋子裡,所以享受起了這場小雨。 畢竟,那年與他們相遇,也是在霧雨中。 放了首《回家》。 達爾文隨之緩緩閉上了雙眼,伴隨著薩克斯的悠揚樂聲,蒼老褶皺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躍動,仿佛重新獲得了生命活力。 蒙蒙細雨在他身上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手指悅動了一會,然後緩緩垂放了下去。 那些過往在腦海裡翻來覆去,這不禁讓達爾文想起來,自己已經很老很老了,是不是該走了呢? 霧過來遮住了蒼老疲倦的雙眼。 ————— 達爾文在霧蒙蒙的原野中看見了一些身影。 “霧中的那些身影…看不清…” 但霧中人們的麵貌逐漸清晰…他們正走向達爾文。 “汗斯羅老師…” “小安妮?是你麼?” “查爾斯?再次看見你…我又痛心又高興…” “父親…母親…” 霧中的人們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達爾文,安妮和查爾斯上前拉著達爾文的手。 達爾文仿佛聽見了那句“爸爸…我們等你很久了…一起走吧” 達爾文就這樣,跟著安妮和查爾斯走向人們所在的位置。 但後背突然響起一聲永遠無法忘記的聲音,這讓達爾文停下了腳步。 “還不行哦,小安妮,查爾斯,你爸爸還有事情沒做完呢,再等等好嘛?” “你為什麼會認為,我不在呢?達爾文?” 達爾文微張著口,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著,緩緩轉身。 看見了那思念已久的人兒… 年輕的她,腳步歡快,輕輕點地,來到自己的身前。 她溫柔地摸著達爾文的臉:“我更喜歡你年輕時的樣子…” “這樣才對嘛,哼哼~” 達爾文隻是出神的望著她,什麼話都說不出。 “你呀…真是的…不說話…” 她張開雙臂,擁抱了達爾文,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著全身顫抖的達爾文。 “在我離開後…你經歷了許多吧?是不是很苦很累啊…對不起啊…” 隨後她推開了達爾文,把他送了回去。 “你還有事情要完成對吧?最後幫你一把~” 達爾文在被推開的那一刻,驚慌失措,但看見了她揮了揮手,溫柔的笑著: “去吧去吧,我帶著安妮他們就在這等你…” “艾瑪…我…好想你…” “我知道的~但你說的是不是太晚了,剛才怎麼…不跟我說?沒事,情話、悄悄話,等你再來的時候,我會豎起耳朵,全部聽完的!快點辦完哦~” 達爾文從夢中掙脫了出來。 他大口呼吸著。 “呼,呼,嗬~~” 達爾文掙紮著起身,走到洗手臺旁,用清冷的水流,讓自己精神了些。 想著剛才的夢,達爾文立刻用著自己的通訊器向著穆槐金發送了一條簡短的緊急消息。 隨後大口呼吸著空氣,躺在沙發上,緩緩閉眼,胸膛的起伏逐漸平穩。 兩隻小帕沙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從臥室裡爬了出來,爬到了達爾文腳邊,呆呆的看著他… ————— 手鎧上傳來的未讀信息讓穆槐金退出了查尋。 當看清消息來源後,穆槐金立刻釋放了【天秤】,青藍色的星鎧立刻包裹全身,在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使用了天秤座的能力——【置換】,將眾人一瞬間置換到了達爾文的家中。 完成的一瞬間,穆槐金快速沖向躺在沙發上的達爾文。 看見穆槐金來了,圍在達爾文身邊的兩隻白白胖胖的帕沙熊乖乖地往旁邊挪動。 穆槐金點著達爾文的手對其體內進行探測和治療。 其他人反應過來,也是快步上前,圍看著達爾文。 秦樓:“達爾文教授怎麼了?” 穆槐金:“多器官衰竭,腦部假死過一次,我正在給達爾文教授維持生機。” 天樂和天萌隻能在旁邊擔憂的看著,天樂想上前做些什麼,穆槐金阻止了。 達爾文被穆槐金治療了一會後,神智逐漸恢復了清明。 在穆槐金和天樂的攙扶下靠著沙發坐了起來,右手掌擺了擺,示意不用再繼續了。 “可是您的身體…” “我已經…活了很久了…小金…” 達爾文轉頭看向天樂,看著那熟悉的麵龐,眼皮低垂了一下很快抬起。 “孩子,你所需要的我都早已準備好,放在了學園的管理處…你能做到你想做的…對嗎?” 天樂胸膛微微起伏,隨後眼神堅定的微微點頭。 達爾文見狀,左手費力地把胸前的始祖鳥徽章摘了下來,顫顫巍巍地將徽章放進了天樂的右手中。 哪怕眼前的老人全身上下都滲透出死暮之氣,但還是天樂感受到了眼前老人的那一份力量。 “孩子們,你們應該還有封信要給我是麼?” 天樂點點頭,將已經實質化的信拿了出來。 達爾文看完了信,把信遞給穆槐金,又對著天樂說道: “小金,拿去毀了…” “還有…小天樂…把你通訊器裡麵的那份也銷毀…” “好…” ————— 達爾文慢慢恢復好後,對身旁坐著的每一個孩子…熟悉的、不熟悉的,都說了一些祝福和指導性的話。 孩子們也開始跟達爾文說著自己的故事。孩子們和達爾文一直聊著,聊著過往,聊著趣事,聊著生活,似乎忘記了剛才的事情。 天空很快拉下漆黑的帷幕,在穆槐金和天樂的幫助下,達爾文做了人生當中,最後一頓晚餐的主廚。 達爾文沒有點燈,而是拿出準備已久的蠟燭。 眾人伴著微微跳動的溫暖火光吃完了這一餐。 兩隻小帕沙熊在桌子下吃著自己的那一份。 兩隻小帕沙熊很快就吃完了,在看了看主人後,拉扯一下了他的褲腳,便回到了主人的臥室,費力爬上床睡覺。 孩子們都想留下陪陪達爾文,但達爾文拒絕了。 “不用,孩子們,你們能陪伴我吃完這一餐,我已經很感謝了。” 穆槐金讓秦樓帶著兄弟倆去往管理處。 孩子們都知道,達爾文的情況並不好,他們很想留下來。 天樂和天萌輪流抱了抱達爾文,秦樓則是鞠了一躬,隨後帶著兄弟倆走出了房門。 天萌在走出門時,回頭看了看這個既熟悉又帶些陌生的爺爺。 穆槐金探測到,三人出了門後一直未曾離開。 ————— “小金,剛才,我其實就應該走了,他們來接我了…” 穆槐金眼神黯淡了下來。 達爾文注意到了穆槐金眼神的變化,慢慢地摸著他的頭。 “孩子,不用難過,生命的逝去,是必然的,至少在我們未進化到終焉時…今晚上,陪陪我這個老人好麼?遺囑在我房間的床頭櫃上,那一年前就寫好了” “我這一生,有小病無大災,有摯友,有摯愛,孩子算得上是遺憾…但有學生也有自己的事業,我的夢想和道路也已經有人繼承了下去。我無憾,自然不害怕死亡,隻是現在感到有些孤獨罷了,所以小金,不必悲傷,你應當笑著歡送我,也多謝你啊,這麼些年,也隻有你能抽空經常過來看看我啦…” 穆槐金沉默的聽著,漸漸低下了頭。 達爾文也說累了。 兩人就這樣無言並肩坐在陽臺的座椅上,看著有幾朵雲飄著,有幾顆星閃著的漆黑夜空。 已經很晚了,達爾文再也壓製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穆槐金轉頭盯著睡過去的達爾文,隨後繼續看著星空。 他睡不著,隻是一直握著達爾文那蒼老褶皺的手。 漆黑的天穹上劃過一道光彩,那是一顆流星。 那美麗的一瞬倒映在穆槐金的白色瞳孔中。 即刻,手中緊緊握著的,化為了一道飄向空中的絮絮的白塵。 穆槐金出神的望著那飄向遠方的白塵… 手中的空無讓起伏跌宕的心境在一瞬間圓如平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穆槐金本以為自己真正遇見這一時刻,臉上應是會有那一絲清淚觸碰到微微翹起著的嘴角,那設想中的一切並未成為現實。 穆槐金起身走進屋中的衛生間,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開始質問自己: (你為何此時此刻,臉龐上沒有絲毫悲傷呢?)(微笑也沒有…)(如此平淡?)(他在麵前突然走了,心為什麼反而突然平靜了?)(為什麼?穆槐金…你生性冷漠麼?)(此刻你遺忘了與他的故事嗎?還是說你覺得不重要?!) 但又想起了不能在其他人麵前失態。 (這樣也好…也好) 可越想平靜,卻越平靜不下來。 穆槐金用力捂著額頭,雙目緊閉強迫內心別再想與達爾文有關的事情,也別再思考與質問自己。 (別再想了…別再想了…別再想了!) 情緒再次穩定了下來,心臟跳動聲和呼吸聲也越來越小。 穆槐金洗了把臉,調整好呼吸…走到了門口,緊緊握著門把手。 但此刻,通訊器突然響了… 看了看通訊器上的頭像…他接通了… 他沒有注意到拿著通訊器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 【仿若,命運剛割下了心的一部分】 (在聖羅威城死亡,若生命體的星恒氣在空或者空的濃度之上,則不會留下遺體,而是化為白塵飄向位於城高處的潔白龍角【受被折斷的潔白的喬特魯德角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