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幻境(1 / 1)

時間囚籠 葉子流 9226 字 2024-03-16

我一個人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這是很熟悉的場景,因為這是我從小到大生長著的地方。不過眼前的景象很新,新到隻有小時候的影像中才有這樣子的場景,我已經不是很清楚這個時候的我是幾歲,不過應該還很小,小到我的記憶中也僅僅隻有村裡的這幾處地方,它們經常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某些場景,某些畫麵,某些人,某些物……   我仍然走在那條小路上,路上沒有什麼人,那間路邊的厝地裡仍然長滿了雜草,那邊微微隆起來的小土堆長著一棵桑葚樹還有一些小番茄,一棵順著旁邊屋子往上爬的南瓜藤長著青青的大大的葉子,我順著路往前走,一路上仿佛有什麼聲音,那是小時候經常聽到的收音機裡的聲音,漁民們經常要聽天氣預報以好準備什麼時候出海打魚。   我依然沿著路走,走到了小山坡那一處土地廟邊,它依然那樣子安安靜靜的,有幾隻燃燒著的香飄著縷縷清煙,有一陣微風吹過,沙沙沙葉子搖晃的聲音,有幾片的葉子飄落,那是它傍邊的那一片竹子裡飄落下來的,而竹子的旁邊,就是那小上坡上的一塊大石頭,因為它光滑並且很像一個大冬瓜,所以我們都管它叫冬瓜石,我很想爬到那冬瓜石上麵,但因為它很高很大並且也爬不上去,所以我就隻能想,想著爬上去會怎麼,不過我的內心裡是不想上去的,因為它上麵就像冬瓜一樣圓滾滾的,稍不小心應該就會從上麵滾下來,而那石頭我看著至少有兩三層樓那麼高,所以我也就隻是想著,想著我爬到上麵會怎麼樣,當然如果我會飛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就像孫悟空一樣可以在天上飛,我可以飛到遠方天空中那些奇形怪狀的雲朵那裡,也可以飛到海上的某一個地方,某一座小島上,同時我也可以飛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或者晚上的時候就飛在空中停在那裡,望著天上的月亮,看著月光下的鄉村或者大海,我的腦海中總是有這種幻想,然後我沿著路拐到了那塊冬瓜石下麵,我手摸著那粗糙的石麵,想著聽人家說有人曾上去過,不過我並不怎麼羨慕他們,因為在它下麵我已經感覺到了壓迫感,我其實真的不想上去,我不知道我的記憶中或者腦海中為什麼經常會帶我來到這裡,是因為那一隻貓嗎?我的腦海中馬上又出現了有關於它的畫麵,它在一間牛棚裡麵,一堆已經乾枯有點發黴的番薯藤覆蓋在它身上,它已經死了,而且仿佛已經有些腐爛,但我還是經常會來看它,因為我對它的傷心還有想念依然還沒有消散,它仿佛是我養的第一隻貓,或者應該不是第一隻,但誰管這些呢?我與它的記憶起初還在它是一隻小貓咪的時候,它是從別人家裡領過來的,因為那家的貓生了好幾隻,所以就拿來送人,它應該是在斷奶的時候與家人與母親與兄弟姐妹骨肉分離,從此它就成為了我們家裡的一員,或者說它隻成為了我的一員,因為家裡人對它不管不問,但我卻是欣喜若狂,因為我好喜歡它,它被一條繩子拴住脖子然後綁在樓梯口那裡,它起初好像很沮喪,整天都悶悶不樂的悶在樓梯口那裡,它很孤單,我想是應該離開家人剛開始還不適應吧!因為我也有過這種感覺,我很喜歡它,所以我一整天都陪在它身邊逗它,它起初對我不理不睬,但逐漸的也開始跟我玩耍了,我好開心,然後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它好像已經好起來了,它每天都跟我玩耍,但也僅限於那個地方,在那樓梯口那裡,一條短短的繩子把它捆在那裡,好像在我的記憶中,它就一直捆在在那裡,從進我家門的那一刻起,我不知道它活了多久,隻知道它從一隻剛開始到來時的一隻小小的虛弱的楚楚可憐的喵叫起來有氣無力的小貓咪到長大了活潑了然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又開始變得虛弱對我也已經不理不睬然後終於有一天綁在它脖子上的繩子被解開了,它被扔到隔壁家那間還沒有住人的厝地門口,我很傷心,是真的真的很傷心,那會兒的天一直下著大雨,嘩啦嘩啦的,我一直都陪在它身邊,我看著它痛苦的無聲的呻吟著,或者安靜絕望的全身抽抽著,我想救它,但我無能為力,我隻能在它身邊陪伴著它,然後看它時常顯露出來的痛苦模樣我總是忍不住傷心欲絕的哭著,我很想家裡人救它,比如說拿什麼藥給它吃或者把它抱過去給哪位醫生看,他們肯定有辦法救它的,但他們就是不要,他們可有可無的就把它給扔了,因為他們可能覺得它真的無關緊要,我很不理解大人們為什麼可以這麼無情,為什麼可以這樣,我那時候完全不理解,我記得那一天我一直陪伴著它,而它也顯然一直都在痛苦之中,我每當看到它痛苦的伸展著身子我就傷心到眼淚一直流個不停,然後再看它那失神已經空洞無物的樣子時,我就想起了我與它在一起的日子,我想著家裡還有它在那裡,我可以跟它玩,好像它也隻能跟我玩,因為家裡人都不怎麼理它,除了偶爾過來的小孩子也會跟它一起玩,但他們對它都不怎麼友好,而且我也看出來它仿佛不喜歡跟他們玩,它好像就隻喜歡跟我一起玩,雖然說它一直都僅限在那一小片地方,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解開它,因為它綁在那裡就永遠也跑不了也不會被別人抓去,它是屬於我的,而且這樣它也最安全,我從來就沒有想過這樣子有什麼不合理,我也不知道它每天都待在那裡到底快不快樂,我不知道,我也仿佛從來不去想那些,我隻想有它在我身邊陪我玩就可以了,而且它更我玩的時候也應該很快樂,喵喵喵喵的叫著,然後我沒有跟它玩的時候它就孤零零的窩在那一處地方,哪怕那時候家裡很多人,它也是孤零零的,它趴在那裡,安安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者經常的直直的看著門口,一直那樣子,仿佛石化了一般,我不知道它在想什麼,但誰會在乎它想什麼呢?我依然是它最好的玩伴,而它應該也是把我當成最好的玩伴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對它來說,應該是很久很久吧!久到足以概括一生,久到應該就是它的一輩子,它終於解脫了,在扔在隔壁厝地門口的第二天早晨,我在出去看它的時候,它已經死了,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死的,興許是在很晚很晚的時候吧!因為在隔天晚上很晚的時候我還有去看它,它那會兒已經是奄奄一息了,除了全身依然還在抽抽之外,已經沒有多少生命的跡象了,我不知道當晚我哭了多久,我隻覺得好像我一整天都在哭,很傷心的哭,很絕望的哭,很無助的哭,然後在看到它已經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的時候,我的心裡突然釋懷了,它終於死了!   我把它抱到那山坡上的那一間荒廢了的牛棚裡麵,我把它放在那裡,然後找了一堆應該原本要喂牛的番薯藤蓋在它身上,它的眼睛依然是睜開的,記憶中仿佛是那樣子的,不過已經沒有了靈魂,我經常的還是會上去看它,哪怕它在一天天的腐爛,然後有一天我再過去的時候,它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不知道我的腦海中為什麼要一直保存著這樣子的記憶,它對我的意義是什麼呢?我一直以來對它的愧疚還是心裡麵依然對它的想念!但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了,粗劣計算應該也有二十年了吧!這麼久的時間,它應該早已經輪回轉世了吧!不知道它轉世到哪裡呢?希望它好吧!因為它的這一世真的……,我不知道我那個時候對它是怎麼樣的感情,也許僅僅隻是單純的喜歡它吧!然後時間的推移,有時候這種畫麵又在我的腦海中浮現的時候,它又會是另一種感覺,一種愧疚,一種悲哀,一種悔恨,一種難以言喻的罪惡感,我感覺它也像是一條繩子拴住了我,栓住了我內心裡的某一處地方,就像我們那時候用一條繩子拴住它一樣,它可能還會這樣子一直捆綁著我,伴隨著我的一生,就像我們用一條繩子綁了它一生一樣,就在那一小處地方,直到生命的盡頭……   伴隨著那種畫麵的浮現又消失,我的影像中又出現了那樣子的畫麵……   我在跟一群小夥伴們玩,在一麵挺高但一邊有土坡一邊有一大堆小石子的墻麵上上躥下跳,我們應該在玩抓人,然後過了一會兒,人都不見了,我一個人出現在那條巷子裡,那仿佛是午後,街上也沒有什麼人,記憶裡的陽光很遙遠而且泛著黃色,我看著左右兩邊的房屋,都是些老房子,用沙石囤壓而成的墻麵剝落著時間的痕跡,那一條沿著房屋的臭水溝有水流著,溝裡的泥土還有石頭都是黑的,兩邊長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小草,它們都很綠色,茁壯成長。   有一間的門經常是打開的,不像其他,門不是緊閉就是虛掩著,我看著門裡麵的小院子裡那一棵石榴樹,它很大棵,跟我家陽臺裡的那一棵差不多,它的上麵掛著幾顆石榴,很紅,有的已經裂開,就像我們那裡蒸麵粿一樣裂開,裡麵是一排排像牙齒一樣晶瑩剔透擠在一起的紅色果實,我走了進去,我知道這一間小院子裡住著什麼人,一個四五十歲的單身漢,我們那裡管他叫孤老頭,他跟他年邁的母親住在一起,靠編竹籃子或者編什麼小動物過活,還有一家子是四個人,很普通的人家,一對夫妻兩個孩子,還有一家我不知道什麼情況,反正就是那幾家住在那小院子裡麵,都不是家人或者親戚什麼的,隻能算是鄰居,當然是家人或者親朋好友住在一起的也很多,但也都是差不多的,那個時候的人們好像都很好相處,我走到院子裡麵,記憶裡浮現出進門口左邊的那一間小房子,一扇門縫已經被磨損得能把手掌伸進去的木門被一根鐵門栓框住,我沒有打開它,因為這是別人家的門,然後我向裡走去,那一間的房門是開著的,裡麵有聲音,好像是一個老人坐在裡麵,我沒有進去,轉向另一間房屋,那一間的門也是鎖著的,門比那一家的門要好一點,但也是顯得很破舊,仿佛已經很久沒有開了。   “來,小弟弟,坐在這裡。”   畫麵裡突然有人了,那個靠編竹子的孤老頭坐在院子門口編著什麼東西,我走了過去,看著他手裡拿著茅草編著一隻小鳥,我很喜歡看他編這些東西,經常的我就在門口看著他編這些小動物,什麼小狗小豬小雞什麼的,好像他什麼東西都能編出來,我很佩服他。   我坐在門口的紅磚上看著他編,他手法很嫻熟,動作很麻利,他編他的,我看我的,我們都沒有說話,然後我轉身看著那院子,顯然新了許多,好像畫麵又往前推進了好些時間,門還有墻還有很多的東西都很新,好像回憶給它們重新添上了新鮮的顏色,不似剛開始的畫麵裡泛著黃而且還有些許的模糊,然後我看了看那棵石榴樹,它還很小,就差不多跟我一樣的身高,我看著那些房間裡時有人進進出出,有小孩子,也有老人,不過他們好像都沒有注意到我,我仍然坐在那裡,看著他編小鳥。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   又是這種奇怪的語言,我經常能聽到他母親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我很好奇,又有些恐懼,恐懼這種聲音她是在說些什麼,是在跟誰說呢?又是什麼人要用這些語言說呢?是跟鬼嗎?還是什麼東西!   “你媽媽是在跟誰說話啊!”我終於戰戰兢兢的問出來。   “她在念咒語。”   “咒語是什麼?”   “咒語就是很厲害的東西。”   很厲害的東西嗎?是什麼呢!   “我以為她在跟誰說話。”   “也可以這麼說。”   我的心又害怕起來了,她果真在跟什麼東西說話。是跟鬼嗎?   “跟什麼說話呀!”我戰戰兢兢的說,生怕我的話已經被它給聽到,它有可能會對付我。   “跟佛菩薩說話。”   “佛菩薩是什麼啊!”   “佛菩薩就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喔!是人嗎?那我就不害怕了。   “那他們在哪裡呢!”   “他們就在這裡。”   “噢!在哪裡呢!”我四處張望。   “就在你眼前。”   眼前?眼前除了他我就沒有看到有誰,難道他就是那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嗎?   “你很厲害嗎?”   “我不厲害。”   “那你說你是很厲害的人。”   “很厲害的人在家裡麵呢!”   我起身走近他家門口一看,除了他媽媽什麼人也沒有。   “你騙人,根本就沒有很厲害的人在這裡。”我並不覺得得他媽媽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因為她跟鄉裡的那些老太太都差不多。   “有,在裡麵,你看不到?”   “我看不到,除了你媽媽,我什麼人都沒看到。”   “你看不到,但我看得到,我看得清清楚楚。”   …………   “午蘊,快上來。”   跟我說話的是一個女人,畫麵中,我知道她是誰,她的身邊還有她的兩個孩子,我就是在跟她的孩子玩。   我抬頭看著他們,因為他們在他們家的樓上,他們在陽臺叫我,我看到他們的陽臺邊緣擺放著幾盆很好看的花,真的很好看,我心心念念做夢都想著有那樣子的花,然後我再往高處看,他們家有三樓,三樓的陽臺上仿佛也有什麼東西,但往上一看,就是那一片藍藍的天空,它突然顯得很遙遠,伴隨著那樓層的邊緣,它們仿佛突然都變得很遙遠,仿佛那邊緣就是在天上,然後仿佛我也在天上,因為我在那房子的下麵,然後我又聽他們叫我,畫麵裡我已經在樓頂了,不過顯然不是那家的樓頂,而是在某一處地方的樓頂,我顯然也沒有去過那種地方,隻是他們卻也都在那裡,有一大塊鋼筋水泥板隔在那裡,然後不知為什麼,我又在一樓或者哪一樓,我又向上仰望,隻見你鋼筋水泥板上麵有一支開滿了花的樹枝延伸了出來,我恍惚中又有了那一種感覺,感覺它好高好遠,跟天空一樣,此時它其實是已經跟天空一樣的高一樣的遠,但我眼前看到的還依然是眼前看到的樣子……   …………   在一間厝地裡,我在二樓那一處可以歇腳的地方,那是別人家的厝地,我經常跟小朋友們還有那地主家的孩子在裡麵打牌玩遊戲,然後畫麵中已經是晚上,天空布滿了星辰,星光璀璨,它們仿佛填滿了夜空,有的星星很大,比現實裡看到的要大得多,然後還有那一輪圓圓的月亮,她依然是最亮最大的掛在那裡,整一片夜空,就像是一件用珠子串起來的衣服,每一顆星星都在閃耀著,仿佛間,我感覺它們都是活的,它們在交談著什麼,每一個星星仿佛都在說話,它們在說著什麼,然後也有流星飛過,好像是要去哪裡赴約一樣,整一片夜空嘰嘰喳喳的,好遙遠卻又仿佛在身邊,或者應該是說,有一個什麼東西把我與它們包圍在了一起,我仿佛認識它們,那種感覺就像我俯視著偶爾翻開石頭裡麵四處奔散的螞蟻一樣,我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它們,然而那種時候那種感覺是反的,好像它們在高高在上的俯視著我,反正就一直感覺有什麼東西把我們聯係在了一起,我仿佛遨遊與夜空之中,而夜空中的星星把我包圍,然後突然天亮了起來,這種天亮不是太陽出來白天的那種天亮,而是每一個星星都發出明亮的光,身邊還是夜的黑,但天空是已經明亮起來了,仿佛一盞盞明亮的五顏六色的燈,但它們都互不妨礙,有的大有的小,我知道我完全描繪不出那種景象,那簡直隻有夢幻才有的浩瀚無垠,它們仿佛已經不再是我所知道的星星,而是一個個活著的神奇的存在,我的身心完全浸淫在那種光還有浩瀚無邊的境地裡,然後我仿佛也成為了光……   …………   畫麵中,我不知道身處在哪裡,隻是眼前出現了一副很安靜很悠遠的畫麵,在一片湖或者一條河上麵,水平麵的波瀾不起,隻有掛在上方的碩大的月亮安安靜靜的發著明亮的光,在月亮的旁邊,是一座小橋,橋上有那種用玻璃或者什麼隔罩起來的燈火,然後那種燈火沿著橋一路延伸到兩岸,兩旁的湖岸上都有那種燈火點綴著,而這些是這個畫麵裡唯一的燈火,然後畫麵就這樣子一直定格,沒有風,或者也有,反正畫麵裡的水平麵還有那月亮底下的樹梢都仿佛沒有什麼動靜,這是一副很悠遠的畫麵,我不知道它為什麼仿佛一直都在但卻隻是偶爾的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隻知道我從來就沒有去過那種地方,或者在哪裡或者在電視上看到過這種畫麵吧!但我就是不知道它為什麼一直會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   我在一個池塘邊,看著那滿天星鬥,那一輪明亮的月光依然安安靜靜的掛在那裡,仿佛是滿月,說也奇怪,仿佛我的每一個有關於夜的畫麵裡月光它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而且幾乎都是滿月,我不知道這是自己刻意修飾的結果還是本就如此,但我就是喜歡它出現在那裡,仿佛本該如此。   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天上的月光,然後還有投影在池塘裡的月光,它也一樣安安靜靜的停在那裡,風一吹,它輕輕的晃動著,顯示著仿佛已經解體破碎的幻滅感,然後水平麵上又歸於平靜,它又開始恢復坍縮成正常的月亮,依然安安靜靜完好無損的投影在那裡。   這一副畫麵,我突然想起了曾經背過的一篇課文《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我看著這一副畫麵,畫麵裡的月亮,它顯然已經好遙遠了,很久很久以前,它就已經存在了,也有好多好多關於它的故事,但它依然在那裡,也許同樣的時間,還有同樣的地點,反正隻要是夜晚,隻要你仰望星空,它就會一直在那裡,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它到底見過了多少人事物?它也究竟有多少的故事?但它依然還是安安靜靜的掛在那裡,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在安靜孤獨的夜裡,它一直高掛天空,看著這所有的一切,我看著月亮,它也同樣看著我,我盯著池子裡水中的月亮,它也仿佛在盯著我,我坐在池子邊上的某一塊石頭上,我安安靜靜的看著,畫麵裡的我就是這樣子,安安靜靜的,仿佛與整一個畫麵融為一體,然後隨著畫麵的定格,我的意識仿佛被畫麵中的月亮所吸附,它有如《西遊記》裡的一個大口袋吸人一樣把我吸附到它身邊,它的影像越來越大,然後整一副畫麵就隻剩月亮的光輝,我已經被完全籠罩其中,但我依舊感覺還是在向它飛去,仿佛在進入光的深處,眼前的畫麵一直被光所縈繞,我的意識一直被什麼所牽引著,直到它讓我停在了某一處地方,是的,我已經停下來了,我可以感覺得到,雖然說眼前還是一樣的光……   我開始往後退,或者準確來說應該是有什麼把我往後拉,我感覺我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就像剛開始有什麼把我往前拉一樣,我正快速的往後退著,這是一種感覺,是的,一種感覺,也許我也可以這麼認為,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動,動的是畫麵裡的月光,它朝我靠攏而來然後又離我遠去,而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不過這並不要緊,其結果都是一樣的,我靜靜的感覺著眼前或者腦海中的一切,它又把我推開了,我又回到了那一個池塘邊,看著依然明亮靜謐的月亮,看著仍然安靜的池塘,水平麵上的月亮依然還是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時而分離時而聚攏,然後我看著天上的月光,它很亮,因為它照亮了那一畔的天空,我看著它,我又開始感覺我在上升,我在膨脹,眼前的畫麵已經變得很小,小到已經完全不值一提,我突然感覺我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盤古,我在上升,我在膨脹,我隨著眼前的天地一起生長,仿佛無邊無際,我就是整個畫麵,當然整個畫麵就是我,雖然說這是我腦海中的畫麵,但它卻也源自於現實中的畫麵,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就是它,它就是我,無二無別,然後我一直上升一直膨脹著,也像剛才被什麼給吸附一樣的感覺,仿佛沒有邊際,不能自已,然後感覺就這樣子,一直膨脹一直膨脹一直膨脹,仿佛要延伸到整一個宇宙,然後在這種仿佛無邊無際的膨脹中,突然,它又停住了,或者應該說我停住了,眼前一片混沌,仿佛置身於廣闊無垠的宇宙之中,無所適從,我安心的等待著,因為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的等待總能等到意想不到的事情,然後我在那種境地等著,等著,等著,我突然睜開了眼睛,一切都又回歸到了現實,我仍然身處在那一間小屋子中,眼前還是那種熟悉的場景,意識裡的影像已經消失了,隻有眼前這種熟悉的堅實的真實的影像。   一切都是無常,什麼都在消逝!   這是我寫在眼前墻麵上的言語,而這是我看《XZ生死書》時最大的體會,不管什麼場景什麼境界什麼影像都是虛假虛妄不實的,它的本質都是“空”,不能有一丁點的執著,哪怕真的有什麼,雖然這個所謂的真的有也是一種執著,相同的,這個所謂的執著與不執著它也是一種執著,我還依然被困在一種概念裡麵,仿佛那永遠也無法擺脫的囚籠,我想讓自己再進入那種定境裡,但以徒勞,思想已經完全被現實裡的想法概念所占滿,就像在一片廣闊的爛泥地裡,你挖出了一個坑,很快的周圍的泥就會蔓延下來把它填滿,我已經放棄了在那種刻意的極力有所求的狀態下的掙紮,開始專心致誌的思考著剛才出現的那些場景,我想著,它們應該有什麼特殊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