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學廚藝 世事洞明皆學問(1 / 1)

異世籙 灑家郭大路 9111 字 8個月前

入夜。   蘇澈府內,蘇澈趴在桌上昏睡不醒。   屋外腳步聲由遠而近,敲了敲門,輕聲問道:“公子?”   蘇澈嗯了一聲。   門被推開,一人頭戴高冠,麵白長須,手執折扇,儼然一副幕僚打扮。身後一人魁梧壯實,身著布甲,正是將軍周猛。   蘇澈坐起身來,以手扶額,喃喃問道:“許供奉回大將軍府了嗎?”   幕僚拱手道:“許供奉拉著王家老頭,找了一處小酒館,人家不營業,他就自己動手做了飯菜,喝起酒來了。”   蘇澈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幕僚用折扇輕擊掌心,緩緩道:“既然許新去意漸顯,公子還是要早做打算!”   蘇澈苦笑道:“錢先生,二品高手已是鳳毛麟角,即便有,也是閑雲野鶴之輩,立誓不願從政從軍,再找一位許新這樣的,談何容易?”   錢幕僚笑問道:“那今日公子為何突然轉變心意?”   蘇澈沉默良久,緩緩道:“我隻覺得那李庚性情真摯,實在不願以計相施,將其困住。”   錢幕僚微微一笑:“若無雷霆手段,莫懷慈悲心腸。公子萬萬不可行那一時之仁,以致後事難以為繼。”   蘇澈擺擺手道:“李庚雖然不明就理,但我觀其心性堅韌,寧折不屈,若是惹怒了他,恐怕…”   “以我觀之,不過一鄉野少年罷了,言語鄙俗,隨波逐流。想當年某家流轉江湖,見過不少一時豪傑,真到生死之際,莫不痛哭流涕,叩首告饒。”   周猛突然沉聲道:“公子仁義,如果不忍心,不如我帶大軍圍住酒樓,逼迫王家教出李庚,任他王家勢力龐大,但是大軍當前,總歸會畏手畏腳。”   蘇澈擺擺手,道:“之後又該當如何?”   “將他軟禁,藏在一隱秘之處,再派人送信去小鎮,那幾人還不得由我等擺布?”   蘇澈苦笑道:“如果此事如此簡單,我也不必花費如此多時間與精力了。”   錢幕僚也笑道:“如此一來,那幾人就是到了此處,隻怕不會傾力相助,也會與我等為敵。”   “反正我也想不明白,不過就是幾個武夫而已,小皇帝都被我家大將軍嚇得痛哭不已,還有什麼許多顧忌!”   蘇澈擺擺手道:“周將軍擅於戰陣對壘,對這朝堂詭譎不甚了解。此番事,容我三思!”   錢幕僚打開折扇,輕輕搖動:“時間緊迫,若公子還是心存疑慮,倒不如將此事托付在下。卑職也曾遊歷江湖,自認出謀做局,倒是還有頗有一番心得。”   蘇澈低頭不語,猶豫良久後沉聲道:“那就有勞錢先生了,隻是我覺得與李庚興趣相投,萬萬不可傷其安危。”   錢幕僚手捋胡須,地點點頭:“卑職自是曉得。”   周猛忽然想起來什麼,問蘇澈道:“公子今日飲了那麼多酒,怎麼也看不出醉意?真是海量。”   蘇澈笑道:“海個吊毛,我若不是學過一門內功功法,現在早已不省人事了。倒是那李庚,這下醉的夠受的。”   思思,赤練或者說紅紅,幫著張默張英將大醉不醒的李庚扶進酒樓張默的房間後,轉身離去,不知去向。   李庚躺在床上鼾聲震天,張英托張默照顧後,也離開了後院。   張默出門轉了一圈,回來倒了一杯水,對著昏睡的李庚道:“小八,起來吧,沒人了。”   這時李庚睜開一隻眼睛,左右瞅了瞅,笑道:“還好那姑奶奶走了,若是趁我酒醉,占我便宜,那可大大不妙!”   “我呸,你就是想等著這好事吧?”張默笑道:“不過我怎麼也想不明白,你喝了那麼多酒,怎麼還能不醉?莫不是你學過那高深內功,能把酒逼出體外?”   “我哪有那本事,隻是我父親和幾位叔父都是酒鬼,喝的還是蒸過的烈酒。從我記事開始,就開始跟著喝上幾杯,隻要我不想醉,很難醉!”   張默點點頭,表情凝重,緩緩道:“今日之事,我有很多都想不明白。”   李庚笑道:“那蘇澈,可惜生在了王侯之家。”   “他以假劍試你,又看出了紅紅來歷,占盡了上風,必定會有非常厲害的後手,但最終卻隻是與你飲酒,還喝得大醉。”   李庚指了指自己,笑道:“我都沒醉,他也未必就是真醉了。我想可能有什麼事讓他突然改了主意,所以放棄了後手。”   “那又會是什麼事情呢?”   “我這人就有一點好,我要是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就不去想。”   張默搖搖頭道:“你倆隻顧暢快飲酒,我卻發現了許多趣事。”   “哦?說來聽聽。”   “第一,蘇澈年少,算得上俊彥之士,但若說是少年豪傑,還當不上。”   “你說這是他改主意這事?”   張默搖頭道:“他那府邸想必之前是某王公大臣的,他卻撤去原來主人的各種標識,不願讓人看出。注重細節,強加掩飾,說明這種人往往高傲自大,自尊極強,反而對於勾心鬥角,蠅營狗茍之事比較反感。可他又是是負責蘇建軍中諜情諜報,一個人做自己反感的事情,能做的很好嗎?”   李庚點點頭:“老默,你可以啊,有當軍師的潛質。”   張默一改平日說笑,繼續沉聲道:“第二,我發現府中上下,對他敬而有之,卻無畏懼,就連那上菜的仆人也是轉身而退,而不是像我這樣,給貴客上菜後倒退而出的。”   “說不得他是平易近人呢?”   “據我所知,大家族的直係傳承子弟,從小就會被有意培養,言傳身教,成年之後對於約束屬下之事非常熟稔。蘇家起勢不過數年,此次作亂,先是招攬江東的名門望族,而後又招募了許多江湖流寇,亡命之徒,那些大族裡出來的人自視甚高,看不起蘇家出身,亡命徒大多又性情暴戾,不服管教。所以以蘇澈的年齡和閱歷,很難做到上下一致。”   李庚若有所思,沉默良久道:“難道說出身尋常,就比不得那些門閥世家嗎?”   張默苦笑道:“倒不是這個意思。有的士族綿延數代,出將入相,名門傳承,勢力龐大,好壞暫且不論,對於社政,軍事乃至從文等等的積累,確實不是一般人等可以望項的。更有甚者。能夠影響天下運勢,就比如王家,王與馬,共天下,比起當今皇上的司馬家,王家還能排在前麵呢。”   “這樣的門閥世第,壟斷朝政,無視皇權,侵吞天下,就這樣的世道,還說什麼眾生平等嗎?”   張默苦笑著搖搖頭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前日見過的那個副將周猛,可能出身於義興周氏。”   “那又如何?”   “以外人來看,我們現在是被瑯琊王家所庇護,那個周家和瑯琊王家有滅族之仇,你要多加提防。”   李庚點點頭道:“我倒是也想起一個人。還記得那個說書先生嗎?”   張默點點頭道:“那位先生原本和孫女住在外麵,兵亂的時候也跑進酒樓尋求庇護,就在最西麵的偏房裡居住,但是並不出門,一日兩餐也都是由那個小孫女接送的。”   李庚正色道:“雖然不能確認,但是我總是直覺他並不是尋常的說書先生,以你心思之縝密,在他那裡說不定能問出許多秘辛。”   張默雖然滿麵疑惑,卻還是點點頭。   說是未醉,但是李庚酒喝的太多,不多會兒又昏昏入眠。有了前日赤練騷擾之事,他也不去後院居住,乾脆賴在張默房內,張默受不了他的呼嚕聲,乾脆又去了大通房睡下。   再醒的時候已是半夜,李庚覺得口渴難忍,饑腸轆轆,索性出門悄悄摸到後廚想找尋一些吃食。   到了後廚,他卻發現後廚還有燈光,探頭一看,原來是劉大廚獨自一人,坐在小桌前,桌上放著酒壇,還有兩個佐酒小菜。   平時劉大廚就對李庚多有照顧,兩人每日說笑打趣,自不在話下。他嘿嘿一樂,趾高氣昂地走了進去,大聲喊道:“劉總,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吃獨食?”   劉大廚仿佛在想什麼事情想的入了神,乍聽到聲音,嚇了一跳,回頭看清來者是李庚,不由笑罵道:“小八,原來是你個狗日的,這麼晚來後廚,又想偷什麼東西?”   李庚走到近前,劉大廚雖然笑罵,但是眉間隱約愁雲慘淡。   他伸手拍拍劉大廚肩膀,笑道:“劉總,是不是碧月樓被一把大火燒了,你這心裡也變得冰涼冰涼的了?”   李庚聽人傳說劉大廚是出了名的妻管嚴,每月工錢都得按時上交,哪裡還能去煙花柳地,所以酒樓裡相熟的都這樣打趣劉大廚。   “滾你大爺的,小八,聽說你現在是名人了,都住到貴賓園了?”   “小事小事,不值一提。怎麼著?要不我陪著您老人家解解悶兒,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不是,你這菜不行啊,好歹也是劉總劉大勺子,多少再整兩個唄?”   “從哪兒來的滾哪兒去,”劉大廚擺擺手,“老子的手藝,你還不配嘗。”   “得了吧,我都快吃膩了。”李庚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坐在小桌前,故作豪爽道:“今天和一個大將軍一起吃飯,就這酒,我連乾了三壇,這會兒一琢磨,他大爺的,忘吃菜了。”   劉大廚笑道:“所以就來後廚偷吃的?不過嘛,凡事都有的商量,你要是跪下叫我一聲師父,再磕上幾個頭,我不但現在給你燒菜,還把我這一身廚藝全都教給你。”   話音剛落,隻見李庚突然站起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叫了一聲:“師父!”   劉大廚一愣,瞠目結舌。   “師父,還用磕頭不用?”   “磕!”劉師父咬牙切齒,從牙縫中崩出一個字。   李庚畢恭畢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口中還念念有詞道:“師父在上,請受小徒一拜!”   磕完頭,李庚起身,又恭恭敬敬地做了三個長揖。   劉師父半天才晃過神來,起身罵道:“真她娘的人才啊!不過我也言出有信,我教你一些我的烹飪心得,你得仔細聽好,不準接話,有不懂最後再問。”   說罷轉身去櫃上找食材,李庚老老實實跟在後麵,笑著點點頭。   “我不會那些之乎者也的,反正我想起什麼說什麼,你能記下多少是多少。所謂廚藝沒什麼懸乎的,就是做飯,做的好吃。這第一步就是怎麼選食材,比如這條魚!”   劉大廚伸手快速從缸裡抓出一條活魚,放在案板上,隨手抓過一把菜刀,一刀敲暈,菜刀上下翻飛幾下,一條魚已經殺好了。   “刀工技術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出來,這和練武一樣,要靠平常的積累,你經常幫廚,那水平差不多算是開蒙了。”   “不同的食材有不同做法,比如鯉魚紅燒,鱸魚清蒸…這些你應該都知道,所以選用食材的時候,就像是寫文章一樣,對應的烹製方法和步驟都得提前計劃好,記在心裡…有的魚和肉提前醃製一下,就會提升口感…”   “烹飪方式不外乎煎炸炒蒸煮燉烤,共同之處就是都得需要用火,所以火候也是非常關鍵的,小火慢煎慢燉,中火適用於烤和蒸,炒菜就得用大火,不過這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比如炸的時候有時用急火,有時用中火,這個你就得多看多練了…”   劉大廚喋喋不休,想起來什麼說什麼,李庚剛開始還想著開幾句玩笑,後來也漸漸被那些新鮮知識所吸引,聽的入神起來。   “油鹽醬醋糖,對於調料一定要心裡有數。投料也是關鍵一步,不同的食材,對應不同的香料,當然,每個廚師都有自己的不同的投料配比,你在日後的摸索中,一是要多問,二是要多嘗,像我這樣嘗一道新菜,一口下去,配料比我都能知道了…”   就在劉大廚的喋喋不休之下,大約半個時辰,做出了四道菜,分別是紅燒鱖魚,荷葉粉蒸肉,蟹香豆腐,清炒蓴菜。   將菜做好之後,劉師傅貌似說的有點累了,抬手示意李庚嘗嘗。   李庚並未坐下動筷,而是對劉大廚說道:“師父,你看我這樣理解對不對?其實烹飪也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就像練武一樣,必須靠著平時的積累,修煉和研究,勤學苦練,才能提高水平。您是京城第一名廚,有沒有類似武林絕學的秘籍,能夠快速提高水平的?”   劉大廚又是一愣,盯著李庚瞅了一陣,方才大笑道:“你這孩子看著憨厚老實,其實精的跟鬼似的。罷了,既然你都叫我師父了,我就一並教給你吧!”   劉大廚說著從腰間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一個櫥櫃門,拿出一個白色的罐子,打開給李庚看。   李庚探頭一瞧,裡麵都是一些黃色的粉末,劉大廚又示意他嘗嘗,李庚捏起一捏,放在口中,剎那間仿佛各種美味都凝聚在一起,在他口中慢慢融化了。等過了一會兒味道漸漸變淡了,李庚仍覺得唇齒留香。他仔細想了想,並非酸甜苦辣鹹的味道,而是一種全新的味道,他從來都沒有嘗過的味道。   劉大廚笑道:“想知道這是什麼嗎?先坐下陪師父喝幾杯!”   李庚先是給劉大廚斟滿酒,然後自己倒上,仍未坐下,畢恭畢敬地敬上一杯。   劉大廚贊許地點點頭,一飲而盡後,突然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這幾日外麵正亂,打更聲也沒聽到,想來差不多已經是寅時了。”   “這麼長時間巡夜的居然都沒有人過來?”   “來了兩波人了,見是你在這裡麵,在門口瞅了瞅就走了。”   “哦”劉大廚仿佛大夢初醒,李庚見狀趕緊倒了一杯酒。   “小八,我這人讀書少,方才說的也亂,你能記下多少就是多少,以後有時間多多揣摩。”   “不是,師父,聽這意思,你是準備離開醉仙樓,去別處高就了?”   劉大廚搖頭苦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後,慢慢對李庚說:“剛才你嘗的東西,我叫它鮮粉,不是神仙的仙,而是新鮮的鮮。這秘方是我家老爺子傳給我的,大多數菜起鍋之前放一些,味道就會變的鮮香許多。說是秘方,但也沒什麼神秘的,就是幾樣蘑菇配上老母雞,煎魚,還有幾樣香料,用小火熬製,一直熬到沒有水分,再將其曬乾,磨成粉末。我接下來要說的你牢牢記住,詳細的配料和配比以及熬製的方法。”   燈光下,李庚聽劉大廚緩緩道來,他全神貫注,默記在心。等到劉大廚講完,又問了幾遍,確認無疑後,李庚問道:“師父,我怎麼覺得今天你和往常不大一樣呢?聽說早上你還失蹤了。”   劉大廚笑道:“有什麼不一樣的?光顧著嘮叨了,菜都涼了,要不我在火上蒸熱一下。”   “沒事沒事,師父,您先動筷!”   “你他娘的還講究上了!”   劉大廚一樣菜嘗了一口,李庚笑道:“師傅,那我就不客氣了!”   劉大廚點點頭,李庚放開腮幫扒拉起來,趁空餘追問:“師父,你今天去哪兒了?”   “掌櫃都不讓出酒樓,我放心不下家裡,就偷跑回去看了看。”   “莫不是和師娘吵架了吧?”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打聽。”劉大廚目光遊離,緩緩問道:“小八,過不了幾天,你也應該要離開酒樓了吧?”   李庚點點頭道:“最近遇到了許多怪事,我自己也琢磨不透,就等城門一開,我就出城去,離這是非之地遠一些。”   “想好去哪兒了嗎?”   “如果盤纏夠的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想去關外一趟,昆侖山,師父知道吧?”   劉大廚認真地盯著李庚看,仿佛是在確認李庚是不是突然失心瘋了。   “你沒事吧?你不知道北邊正在打仗,各種胡人打來打去的,就沒一個太平的地方,你跑那麼遠,是要找死嗎?”   李庚笑道:“我的教書先生齊先生寫了一本書,有線索指示那個地方有高人,我想去學點本事。”   劉大廚半晌不語,隻是酒杯不停,良久後嘆息道:“也好,年輕人有夢就去追逐,是好事!這天下說大也大,說不大也不大。”   “師父,你真沒事吧?”   “趕緊吃,吃完滾蛋。老子陪你折騰了一夜了,等這點酒喝完也得回去睡覺了。”   在劉大廚的聲聲催促下,李庚將那四個菜吃的連湯水都沒剩下。   “不如我先送師父回去歇著?”   “送個卵子,我又沒老。盤子也別收了,你先回去,我喝完這一點就走。”   李庚起身,揮手道別。劉大廚坐著沒動,隻是揮揮手,又飲一杯。   李庚回到屋內,尋來筆墨,將劉大廚告訴他的鮮粉秘方一一記錄下來,反復確認無疑後再貼身收藏了起來,看到窗外已經微微透出了亮光。李庚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兩天沒有好好睡覺了,他打了個哈欠,倒頭便睡。   清晨,李庚還在沉睡間,突然聽到外麵有些喧鬧,他也不以為意,正準備翻身繼續入睡,門被推開了,是張默。   “老默,怎麼了?”   “酒樓裡人說,劉總死了,頭被砍了下來,掛在西門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