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建築承襲漢風,玉欄桿,翠簾幕,低軒窗,高戶牗。若是尋常,酒樓外人聲嘈雜,喧鬧非凡。 “周猛,我造你大爺!” 這一聲厲喝一出,眾皆愕然,若非戰馬馬蹄聲響零落,似乎場中空氣都為之一凝! 陳先立刻翻身下馬,拱手向前大喝道:“末將見過蘇將軍!”而後急跑數步,來到蘇澈麵前。 陳先一路臉色嚴肅,直盯著蘇澈,眼神急切,微微搖頭。 蘇澈倒吸了一口氣,復又叫道:“周猛,你大爺的,誤了時辰,你可知罪?” 周猛早已下馬,一時間猶疑不定,聽了此番話,才大步向前,拱手道:“末將路上抓了一名兇徒同黨,耽誤了一陣。” 李庚聽聞場中聲音,睜眼環視一番,卻又緩緩閉上。 “哦?周猛,我與這人有舊,不可折辱於他,鬆綁吧!” 蘇澈擺擺手,有親隨上前給李庚解開了長繩,取出口中麻布,李庚睜眼,麵色沉靜,卻並不答話。 陳先上前道:“稟將軍,今日卯時,一名暴徒持刀襲擊軍營,造成六死四傷,經查實,此人乃醉仙樓廚師。”他伸手指了指李庚復道:“後有此人擅闖禁防,接近暴徒屍首,周將軍恰巧路上遇見,將其捉拿。” 蘇澈對李庚大聲道:“李庚,為何又是你?上次是兵卒行兇,你砍傷數人,這也罷了,今日之事,又是為何?” 李庚冷冷瞥了蘇澈一眼,閉口不言。 周猛喝道:“你聾了嗎?沒聽到將軍問你話?”說罷又待上前,被蘇澈眼神製止。 蘇澈轉身,王金與杜掌櫃,王掌櫃等數人已經站在酒樓門口,靜靜看著場中。 “醉仙樓的各位,劉坤可是你們酒樓廚師?” 杜掌櫃向前一步,作揖道:“劉坤正是敝樓後廚總廚。經查證,前幾日城中四處擄掠,劉坤小妾被奸殺,五歲小兒亦被砍頭。昨夜劉坤徹夜飲酒,而後不知去向,卻與本樓無關。” “那你這酒樓內,有沒有藏著一名於姓女子?” 杜掌櫃似乎早就知道有此一問,緩緩回復道:“前日於家被圍,兩名女子奔逃此處,被李庚救下,將軍當時也在場,何來私藏一說?” “巧舌如簧,”蘇澈冷哼一聲,喝道:“蓄養暴徒,私藏叛黨,周將軍,帶人進樓搜索證據!” “且慢!”忽然傳來一聲清喝,竟是於珂從後麵走出,隻見一改平日柔弱膽怯的模樣,此時柳眉倒豎,毅然決絕地走上前道:“不勞將軍,小女於珂,將軍若是以為我隻是姓於,那就是亂臣叛黨,我亦無話可說,便隨爾等去。” 王金眼神陰冷地盯著於珂,欲言又止。 於珂抬頭環顧,看到了滿臉血汙的李庚,顧不得其他,小步急跑著進入肅殺森嚴的騎兵隊伍中,急切問李庚道:“恩公,你沒事吧?” 李庚微笑著搖搖頭。 於珂眼眶一紅,淚如雨下,伸手捏住李庚衣袖,欲言又止,隻得怒目幽怨,環視四周人等。 王金此刻向前一步作揖道,緩緩道:“蘇將軍不妨稍等,方才下人來報,蘇公子兄長正趕往此處,頃刻便至!” 蘇澈臉色一變,隨即笑道:“我家兄長正在城外布防,哪會管的上這裡?” 話音未落,王金已經麵朝東麵街道張望,正有一輛黑色馬車轔轔而走,馬車旁有一名玄甲戰將策馬徐行,與馬車內的人相談甚歡。 那名戰將抬頭看到酒樓前一眾人等,拍馬疾馳向前,到蘇澈麵前,隻見那戰將氣宇軒昂,眉目之間多有與蘇澈相仿之處,微微一笑道:“三弟,你這又是在折騰什麼?” 蘇澈亦是微笑答道:“大哥不正在城外布防嗎,怎麼有此空閑,到這裡來?” “三弟,借一步說話!”說罷,那將軍變調轉馬頭,徐徐而行。 蘇澈一言不發,盯著遠處的那輛黑色馬車,眼神陰冷。 兩人一前一後行了數丈,那玄甲將軍側身下馬,蘇澈上前問道:“大哥,那邊廂的是王術嗎?” 將軍微微笑道:“正是王亭之!我二人同名,便以字稱之。” “我怎不知大哥與那人有舊?” 蘇術笑道:“怎麼,三弟?還對那件事耿耿於懷呢?王亭之與我說過了,當時呢,他語氣可能是重了一些,但是也沒有想到你當時會一氣之下就離開了建康。” 蘇澈恨恨道:“我便是見不得他那高高在上,陰險狡詐的嘴臉。” 蘇術正色道:“三弟,你已經不小了,能幫著我和父親做些事情自然是最好的,但是我們是新軍,能培養出一些老練的斥候都費力,你想組建的諜網機構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就拿此事來說,今日我若不來,你就要血洗酒樓,與那王家撕破臉嗎?” “即便撕破臉又如何,我們連大晉京城都打下來了,還怕他一個瑯琊王家不成?” 蘇術臉色嚴肅,沉聲喝道:“沒錯,此刻京城已經為我蘇家所控,殺王鐸不難,難的是在此之後,朝廷大亂,繼而天下大亂,而我們就成了人人得以誅之的舉世之敵。” 蘇澈沉默不語,蘇術繼續沉聲嗬斥道:“父親在朝堂之上對王丞相都是自降身份,以禮相待,因為知道王丞相乃是開國之臣,隻要有他在,朝廷文官倒也不至於失了根本。你就因為一時沖動便要行此孤險之事嗎?至於你在私下折騰什麼,父親和我也沒空多管,就是提醒你,你不是江湖草芥,凡事都需要以大局為重。若沒有那份心性和本事,就不要癡心妄想著做什麼大事!” 蘇澈麵如死灰,默不作聲。 “城外局勢有變,烏甲軍我帶走,此間事,你盡快善了,莫要再做那畫蛇添足的無用之功。” 蘇澈欲言又止,心思急轉,隻得作罷。 蘇術上馬又叮囑道:“我言重了一些,但你要記得凡事三思,約束好下屬,有事多向父親稟報。如有可能,多去尋訪些真正能助你策劃的多謀之士,也不至於如無頭蒼蠅四處亂撞。” 說罷蘇術策馬揚鞭到酒樓處,喝道:“陳先何在?” 陳先出陣抱拳應道:“末將在。” “奉大將軍令,汝與烏甲軍隨我出城!” 陳先抱拳領令後,帶領騎軍隨蘇術絕塵而去。 蘇澈又呆立一陣,再抬頭望,那輛黑色馬車已經不知何時悄悄離去,他長嘆一口氣,麵如死灰,失魂落魄,再看看酒樓那邊,麵帶羞愧,竟是轉身徑自離去。 周猛見狀,也是暗自搖搖頭,身邊隨從指著李於二人問道:“周將軍,這二人當如何...” 周猛獰笑道:“將這二人押送回營,我倒要好好審問一番。” 於珂看那周猛麵色猙獰,不由驚恐地看看身邊的李庚,哪知道李庚卻還是不為所動,表情平靜。 張默醒來時,已是午後,窗外的陽光透進來,照的白色床帳竟似透明一般。 這是在哪裡?張默正待起身,卻發現自己胸口放著一隻柔軟潔白的小手。 張默大吃一驚,掙紮起身,回頭看到一個麵貌姣美的小姑娘正躺在自己身側,睡眼惺忪,見他醒了,卻隻是羞紅了臉,默不作聲。 張默也漲紅了臉,他看到薄被下麵,那個小姑娘隻穿著薄薄的褻衣。 那姑娘約莫隻有十五六歲的年紀,雖算不得傾國傾城,但是明眸皓齒,清純自然,這時候剛剛醒來,雙目朦朧,猶如桃花帶霧,更顯楚楚可憐。 這個時候,隻要是個男人就會心動,膽大一些恐怕已經撲了上去! 張默轉過身去,肅聲道:“姑娘,請穿衣離去!” 那小姑娘仍舊是默不作聲,這更加讓人想入非非。 張默這才看清房間概貌,房間不大,隻有簡單家具,倒是也乾凈整潔,透過窗欞可以看到外麵樹梢,想必是在樓上。 他走上前去,在門上拍了數下,然後靜立原地,閉目沉思。 門開了,張英麵帶微笑走了進來,一見房中境況便笑道:“張公子可是不滿意這暖床小丫頭,需要換成什麼樣的,盡管給在下提!” 張默麵無表情,並不回答。 張英一時間也有些笑容僵硬,擺擺手,讓那個小丫頭退下,並吩咐道:“張公子還未用午餐,你快去取來!” “張公子,之前是在下失禮了。我家公子想你們幾人住在那酒樓裡,魚龍混雜,多有不便,於是便想著請各位到此小住,哪知當時事態突然,來不及詳細解釋,請公子恕罪了!” 張默微微一笑道:“想我身份低微,哪裡敢承蒙貴公子抬愛?” 張英笑道:“公子吩咐過,幾位住在此處,吃穿用度,但有所求,無有不允!隻是我看張公子似乎瞧不上那個小丫頭,可是嫌她年齡太小了,不懂風情?” 張默也不回答,顧自道:“想必此間飯食也是不錯的,不如有勞張參軍多叫兩壺酒,你我二人對飲一番可好?” 張英欠身笑道:“蒙張公子抬愛,我這就去安排。” 不多時,飯菜已備好,兩人對坐。張英有些遲疑地看著張默,張默卻是麵無表情,隻顧著吃飯,偶爾端起酒杯與張英對飲一杯。 “張公子,你不想知道李公子去向嗎?” 張默緩緩道:“你要是不想讓我知道,我問了也是白問。況且我自顧不暇,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好。” 張英笑笑道:“從公子言談舉止來看,簡直就是一個大家公子,何故自降身份,在那酒樓裡做工?” “就是在酒樓裡見的豪門公子多了,所以現在裝起來倒也得心應手。” 張英又笑了:“彭老已經去接李公子了,想必此刻已經在回來路上了。” “昨日李庚醉成那般模樣,蘇公子也不強行留宿,今日倒好,派大軍將他抓過來,蘇公子好大的氣派!” “我家公子棋力極高,尤其擅長無理手。” 張默微微一笑,更不答話。 此刻樓下傳來腳步聲,張默起身觀望,隻見那日那名使大刀的老者帶著滿身血汙的李庚已經走到樓下,當他看到李庚身後的於珂,臉色微變。 樓下,彭老麵容木訥道:“後生,額的官話說得不行,所以很少吭聲。恁這傷的不輕,回去好好歇著。這四處都布防著捏,恁就別尋思著跑了,到時候都為難。” 李庚恭恭敬敬欠身行了一禮。 “額雖不好管閑事,這時也說得句閑話,額那小公子,對恁沒啥壞心思,就是事兒整的繞圈圈了。” 李庚點點頭,彭老看了李庚一眼,嘆口氣道:“上樓早點歇歇吧!” 李庚環顧四周,默默上樓,於珂跟在身後。 “吆,老默,這都喝上了,也不等等我?”李庚見了張默笑道。 “小八,你平常不是老說自己練過嗎?怎麼被打成這熊樣了?” “別提了,你是沒見,幾百號高手圍著我,什麼盾牌,大刀,長毛還有弓弩都用上了...” “得得得,先別吹了,你這一身血汙都是自己的吧?快去洗洗吧!” 張英早已起身站在一側,此時對李庚笑道:“李公子,洗浴用品和換洗衣物都已經備好,這邊請!” 李庚卻是走到桌前,拿起一雙凈筷,狼吞虎咽地吃了幾口,才隨張英而去。 張默猶豫片刻,環顧四周之後走到於珂麵前,拱手悄聲道:“軍機處張沉,見過校事府於姑娘!” 於珂大吃一驚,慌忙道:“張大哥,你這是說的什麼?” 張默目光如炬,緊盯著於珂,緩緩道:“於梁於右相遙遙指領校事府,想必於姑娘自小便已經受訓了吧?也是師從紫鶴她老人家?” 於珂目光驚恐,後退一步道:“張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張大哥,你沒事吧?” 張默沉默不語,目光之中卻隱隱透露出痛苦之色。 “張大哥?” 張默微微一笑道:“方才那張英便是校事府的,我倆閑談,他說似乎當年在校事府見過於姑娘一麵,所以我才這樣問的,想必是他記錯了。” 於珂眼眶一紅,轉過臉去,輕聲道:“張大哥不必解釋了,這是在懷疑我吧?我確實姓於,是於家的遠親,但是張大哥說的什麼府什麼處的,我連聽都沒聽過,你要是覺得我來路不對,我現在就走!” 說罷竟是要轉身離去,張默連忙上前,伸手抓住於珂的衣袖,苦笑道:“恐怕我們三人現在誰也出不去了!無論如何,我們三人都應該同心協力,先度過眼前的難關!” 於珂轉身,滿含幽怨地看了張默一眼,眼眶中淚水滴落,張默趕緊丟手,漲紅了臉,不敢細看。 “張大哥,我知道你們現在置身險境,難免會多想,隻要我還能活著出了這裡,必定會報答兩位的救命之恩。若是不信我,我...” 於珂也說不下去了,竟是站在原地抽泣起來。這時張默滿臉愧色,囁嚅道:“於姑娘,不要再說了,是我錯了,請姑娘原諒...” 於珂抬起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上前抓住了張默的手,眼神卻是堅定。 “張大哥,即使這世道再壞,我們都要活下去!” 江陵,小鎮外。 有一條河如玉帶纏繞般緩緩流過小鎮,時值初夏,蘆葦已經長的一人多高,連成一片,更顯鬱鬱蔥蔥,不知名的紫色野花開滿路旁,桐樹花更像是一團粉霧,錯落有致地點綴在這個郊外。 夕陽西下,將餘光照射在河麵上,粼粼水波,幻化成赤金一片。 河邊小渡口,小船在搖搖晃晃,一人蹲在河邊持桿而釣。 遠遠傳來一陣馬蹄聲,崔成趕著一輛馬車駛到渡口,將馬匹扔在路旁吃草,大踏步朝那釣者而來。 “老左,天氣一熱,你這生意看起來就不行了啊?” 左向就像是沒聽見,隻是盯著水裡的魚漂。 崔成到河邊,先是踢了踢半沉在水中的魚簍,伸著脖子瞅了瞅,笑道:“生意不成,釣魚釣的也不咋地嘛!” 左向緩緩道:“有事快說,沒事快滾,咋咋呼呼的,把魚都嚇跑了。” 崔成隨手拔了根野草,咬著草莖,蹲在左向身旁,也盯著魚漂。 半晌過去,左向提起魚竿,魚鉤上已經沒了餌料了。 崔成嗬嗬一笑道:“那魚在逗你玩兒呢,不如你下水,兩掌拍死它算了。” 左向瞪了他一眼,並不答話,重新掛上魚餌。 “老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是現在建康城裡的那個老太監,你們倆要是現在乾起來,誰贏誰輸?” “你天天沒事,尋思著打太監乾嘛?人家招你惹你了?” “就是突然想起來了,隨便問問。” 左向略作思索,回道:“要是在城裡打,我打不過他,出城打,五五開,能換命。” “那你說大哥現在,能不能在城裡就把他揍了?” 左向正待答話,卻突然臉色一沉,轉頭問道:“狗蛋出事了?” 崔成點點頭,笑道:“也不算什麼大事,就是被人拎著揍了一頓,傷的挺重。” “那個老太監動的手?” “哪能呢,狗蛋還能跑到皇宮裡麵找打?被蘇建一個手下給打的。” “你上次說那個許新不是去投靠蘇建了嗎?” “你釣魚釣傻了吧?許新可是二品,要是他動手,狗蛋還能活著?就是一個不到五品的莽夫。” 左向抿著嘴微微一笑,隨後道:“不對呀,大哥教狗蛋的身法,就是遇到四品,打不過還能跑啊,況且他的體魄也不差,怎麼就傷了?” “聽那老姑娘說,好像是用戰陣把他圍住了,關門打狗蛋。” 左向想了想,又盯著浮漂不再言語了。 “戰陣哪,幾百號人圍住他一個,在那中間啪啪地揍他...” 左向還是不言語。 於是崔成盯著他,一直盯著他。 “你別這樣看著我啊,我還能跑過去替他打一架不成?” “不是,老左,我現在發現你不但有點二愣子,還學會裝高人風範了?” “狗蛋出門的時候帶著我給他配的藥,隻要不是下死手,憑他那小身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過兩天就能緩過來了,再說了狗蛋又不傻,有時候比你都精明。” “那咱們這倆當叔的,明明知道狗蛋被打了,就假裝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左向放下手中的魚竿,側身正色道:“老崔,大哥和我們說了好幾次了,不要摻和那邊的事情,我們一旦摻和了,局勢就會更加復雜,狗蛋也會置身於漩渦中央,更加危險。” “都被打得哇哇吐血,躺地上動彈不得了,還被人綁在馬後麵拖著走,這他麼還不叫危險?” “我相信大哥的判斷,其實大哥比我們幾個都疼狗蛋那孩子。” “我不行!狗蛋從小就被大哥揍來揍去的,雖然是為了給他修復經脈,打造體魄,但是誰家的孩子被那樣子從小打到大,心裡沒一點怨恨的?大哥又不肯說明,還不準教他武功,唉...” 左向聽了他半天嘮叨,方自緩緩道:“我看你是放不下你當年的江湖吧?” 崔成一愣,隨即起身大喊道:“我放不下?我放不下?我要是放不下,我會蹲在這個鳥籠子裡蹲了十幾年...算了,不和你說了,話不投機,全是屁...釣你的魚吧,你就是釣到天黑也釣不上來一條,我說的,魚餌都是臭的,呸...” 崔成罵罵咧咧起身朝馬車走去,打了個呼哨,那匹馬就拉著馬車跑過來,他坐在車轅上,嘟嘟囔囔地走了... 左向提竿,掛餌,拋竿,卻又揉揉眉心,自言自語道“這小子裝瘋真是裝成戲精了,以後要總是這樣也頭疼。” 不遠處,水麵已是赤紅一片,夕陽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