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裡，李劍霜一臉諂媚相，崔長河脫下衣服，他趕緊接過來撣一撣，小心翼翼地掛好。 　　“讓你早點來的意思，就是你先偷偷看她一眼，端正一下你的態度。” 　　崔長河哼一聲，“我已經答應你去參加辨認，還需要端正什麼態度，難道還要我保證你想的那件事一定成功。” 　　“不成功，我忙活什麼勁兒啊！” 　　“你說，可能成功嗎？用你的腳趾頭想想。一個女孩子到了刑警隊，還有心思順道找個對象。她這裡……”崔長河點點自己的頭，“是不是有病啊。” 　　“你說的倒不是不對。這都好幾年了，真沒見哪個女孩對你表示出興趣。” 　　崔長河不做聲。 　　李劍霜接著說：“這次我可下足工夫了，你不能辜負我的苦心。” 　　“我不陪著你胡鬧！” 　　“你什麼都不用做，進辨認室，雄姿英發，充分調動你的荷爾蒙，其他的交給我。山人自有妙計。”李劍霜兩隻手舉過頭頂，揮動著，好像真有荷爾蒙冒出來似的。 　　“你又琢磨出什麼損招。你和我說實話，她歲數有多大。” 　　“三十歲。” 　　“你知道我多大嗎？” 　　李劍霜假裝算命先生掐指算著，“沒記錯，您老快四十四了。” 　　“算你記得清楚，你說說這歲數行嗎？” 　　“崔長河你都四十多啦，這都不滿足，還想要歲數再小的女孩？你見到她爸爸起碼能叫聲叔叔，歲數再小的，你稱呼什麼？嶽父大哥！” 　　“李劍霜，你誠心，不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我懂，我懂。你要是心裡沒底，我給你講個道理。你今年四十四歲，你有至少二十年的時間吧，結婚、生子，對不對，但是你崔長河一樣也沒有完成，你現在單身。這個女孩三十歲，也有足夠的時間完成人生大事，但是，她也沒有。你們就像是兩輛汽車，一前一後，你的車，開出的早，二十年的時間，你到了這兒；她的車出發的晚，但是比你的快，今天，她也恰恰到了這兒。這叫追及問題，小學生都明白。說不準，你們倆，這輩子都等著這一天。” 　　“行！你常有理。你回答我，她真的沒有男朋友？” 　　“嘿。怪不得方卉說，成交始於拒絕。你不是沒有那心思，是擔心這事。我是誰呀，在刑警隊，我是小諸葛，這點小事，都用不著我問，全憑我的火眼金睛。她的包被搶了，丟了公司的東西，來我們這裡好幾次。如果事情發生在你的女朋友身上，你會怎麼做？眼睜睜地讓她一個人到這，算放心，還算狠心，這是好人來的地兒！” 　　“這麼重要的情況，是你猜的，她要有男朋友怎麼辦？” 　　“反正也不丟我的臉。” 　　“又上你這狗東西的當了。” 　　崔長河氣鼓鼓地進入辨認室，裡麵已經站著四個人，不，更像是怪物。第一個是麻桿插起來的一個人，一巴掌寬的臉活活是一隻猴。猴子旁邊站個大個子，頭上一圈卷毛，頭頂鋥明瓦亮。旁邊空著一個位置，崔長河知道那是留給他的。再前邊是一個胖家夥，肥頭大耳，肉幾乎要流淌下來。胖家夥旁邊應該還有一個人，被他的身體擋著，隻能從鏡子裡看到，鬼頭鬼腦，賊眉鼠眼。 　　崔長河才明白李劍霜的“妙計”是什麼。不知道這家夥從哪湊來的人，活脫脫的悟空、沙僧和八戒，外加一個算是什麼妖怪吧。崔長河想笑，忍住了。 　　崔長河對著鏡子，身材挺拔俊朗，白色T恤緊緊裹著身體，胳膊和胸部的肌肉更顯得棱角分明。他很驚訝，穿上“藍天白雲”，真是那個二十多歲雄心勃勃的醫科大學學生。 　　鏡子那頭是另外的房間，透過鏡子背麵的玻璃，能清清楚楚看到他們的樣子。崔長河覺得自己在這一群人裡很突兀，像櫥窗裡的商品。不，還不如商品呢，他看不到對麵。李劍霜嘴上沒把門的，啥胡話都敢說，想到這，崔長河的汗水滴滴答答。 　　“你是嗎？”沙僧忽然問崔長河。 　　“他不是，五號是。”悟空回答道。 　　“不是，還出這麼多汗！” 　　崔長河這才察覺到汗水已經濕透了衣服。 　　“今天怎麼這麼長時間，李劍霜這孫子憋什麼壞？他如果隻請一頓飯，咱們可別放過他。”八戒接過話，他也是大汗淋漓，不時地用手抹一下。 　　三個人嘻嘻哈哈。 　　“成啦，夥計們！”李劍霜推門進來，捏著嗓子說話，和太監似的。 　　嫌疑人先被押走，經過李劍霜的身邊，吐著舌頭挑釁；另外三個人也和李劍霜打打鬧鬧，口不擇言地開玩笑。 　　崔長河麵色凝重，揣度著“成啦”是什麼意思。“成啦？”他下意識地把這個詞重復出來。 　　“成啦！”李劍霜應和道。 　　“什麼就成啦？” 　　“把犯罪嫌疑人指認出來了，不就成啦！” 　　辨認室裡隻剩下崔長河和李劍霜。李劍霜不慌不忙的點起一支煙，塞到了崔長河嘴裡。崔長河劇烈咳嗽，把煙拿下來，“你那邊什麼情況？” 　　“走了！”李劍霜笑瞇瞇的。 　　“走了？” 　　“你不情不願的，我隻好讓她走了。” 　　“我就知道，正常人，不會。”崔長河不等李劍霜回答，就走出辨認室。 　　崔長河走到走廊盡頭快要拐彎的時候，李劍霜才喊住他。“崔醫生留步，衣服還給我們。” 　　崔長河換衣服，李劍霜嘖嘖稱贊。“這哪是四十多歲的人，這身材。” 　　李劍霜不懷好意地伸出手，崔長河一把攥住。 　　“你想乾什麼？” 　　“替那女孩驗驗，肌肉是不是像看上去那樣緊實。”李劍霜笑吟吟的，儼然勝利者。 　　“你和我說實話，你都說了什麼？” 　　“這女孩隻看一眼就把嫌疑人認出來了，第二眼就把你認出來了。她雙手扶在玻璃上，一直盯著你，十多分鐘。”李劍霜一邊說一邊模仿她的姿態，還翹起蘭花指。 　　“屋裡好幾個人，你怎麼知道她看的是我？” 　　“我問她，看的幾號，她說三號。不就是你嗎？我問，見過這個人，認識他？她沒說話，但是我看得出來，她有點那個意思。就好比，正打瞌睡呢，有人把枕頭送來了，多好的機會，既然她關注你，我不得不好好地介紹你。我說，這個人叫崔長河，是刑警隊的常客。上個禮拜就來一回，搶了一個老太太的錢包還有首飾，上個月來了兩回，一次是因為半夜入室，另外一次想不起來啥事情了。” 　　崔長河漲紅了臉，指點著李劍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劍霜哈哈大笑，“她也嚇壞了，拉著我說，這個人真的乾過這麼多壞事，所有的壞事都交代了嗎？她的表情和你的一摸一樣，笑死我了。” 　　“李劍霜，你真有本事啊，什麼話都敢說！” 　　崔長河換好衣服，舉起胳膊貼到鼻子上，又扽起衣服領子狠狠的聞。“你的公事，我也幫你辦完了，我走了。” 　　“你就這麼走了？不想知道我們還說什麼了？” 　　“你的戲法還能變下去嗎？我看出來了，你也就在我麵前吹吹牛，還能和人家說什麼，敢說什麼呀！” 　　“我確實這樣說的，但是，人家女孩明白我在逗她。找書苑wｗｗ.ｚhａoｓhuyuan.com 她對你真的有點意思，問你做什麼工作的，還問你是不是譚州本地人。我不說實話，對得起誰呀？我給她來個答一贈一，你的事兒，多跟她說了點。首先介紹了你服務高端人群的口腔診所，還有你住在哪個小區，咱譚州的富人區嘛，獨門獨院的小洋房，得炫耀一下；你開什麼車，四個圈的豪車嘛，得炫耀一下；車牌號，電話號碼，工作地點，上班的時候把車停在哪。反正能找到你的方法，我都告訴她了。” 　　“李劍霜，你真行。我從來沒有發現，你還這麼招人討厭。你應該做一份PPT，把這些內容都配上圖，省得她記不住。” 　　“你別說，咱倆想一塊去了，我也擔心，這麼多內容她記不住怎麼辦，我就拿了一張紙，都寫上了。” 　　“你這弓拉得夠滿，箭怎麼沒放出去。她走了，還是沒緣分吧。” 　　“人家畢竟是女孩子，給一點空間，今天看到你，就必須今天認識你。她沒準裝作病人，到你的診所和你不期而遇，一見鐘情多浪漫吶。” 　　“李劍霜，你能告訴我，她的名字嗎？” 　　“不行！” 　　“為什麼？我的事你怎麼能一樣不落的告訴她。” 　　“你和她能比嗎？她是我的當事人，我是警察，不能泄漏當事人的任何信息，這是鐵的紀律。你不一樣，我用得著保護你嗎？你不談戀愛，把我折磨成啥樣。街上碰到那種重金求子的小廣告，我都想替你問問是不是真的。” 　　李劍霜坐在長凳上，看著崔長河摔門出去。 　　“你倒是說聲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