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少年心事當拏雲，誰念幽寒坐嗚呃”，等待不如行動，況且明天就要去甘肅了。崔長河取消了下午的所有預約，決定和秦貝貝見一麵。 　　崔長河來到立恒大廈，帶了一束鮮花。 　　五點多，大樓裡陸續有人走出來，他才撥通秦貝貝的電話。 　　“喂，是秦貝貝嗎？” 　　“你明知道這是我的電話，還故意這樣問。CCH是你吧，崔長河醫生。” 　　“你能聽出我的聲音來！我一直在盼著你聯係我。不過，我發現我想錯了，應該我主動一點。我要出差了，時間挺長的，想見見你。” 　　“其實早想見你了。還不是你惹的禍，我花粉過敏，你給我送的花害得我流鼻涕、蕁麻疹。” 　　“怎麼會這樣，真該死。這是Ⅰ型過敏癥，你是不是也對某些食物過敏？” 　　“就害怕和醫生聊天，說著說著就像看病了。我知道你很專業，但是別拿出來炫耀好不好。” 　　崔長河不好意思地笑笑，等著秦貝貝繼續說話。秦貝貝也不說話了，好像在等著他說話。 　　“怎麼不說話？”沉默許久，兩個人同時說，又同時笑了起來。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請你吃飯，我就想知道你有沒有什麼不能吃的。” 　　“吃飯還是有經驗的，三十多年我還沒發現有什麼不能吃的。” 　　十幾分鐘後，秦貝貝像小鳥從立恒大廈跑了出來，肉桂色裙子、灰色開衫，腳步輕盈。崔長河趕緊下了車，手裡拿著那束鮮花，秦貝貝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來，臉上露出一絲不悅。 　　“對不起，我剛剛才知道你花粉過敏，這花是我來的時候就買的。我覺得，丟了怪可惜的，又不知道怎麼處理它。” 　　秦貝貝走近，捏起花束包裝紙的一角，另一隻手捏著鼻子，又走回了立恒大廈。幾分鐘，她又跑了出來。崔長河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可是秦貝貝拉開後邊的車門，坐到了後排。 　　崔長河預定了西餐廳的位子，拿到菜單，崔長河才問:“適合你的口味嗎？” 　　“你這個人先知先覺還是後知後覺，都坐下了才想到問我愛不愛吃。” 　　崔長河有點窘迫，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還好，一個朋友，特講情調的那種，她喜歡鮮花，喜歡咖啡，喜歡吃西餐。這家店我來過，有幾樣我喜歡吃的。”秦貝貝不著急點菜，舉起菜單擋在她和崔長河之間。 　　崔長河隻好側身子，露出半個頭才勉強看見秦貝貝。 　　秦貝貝放下菜單，問：“很久很久以前留下的一滴血，能從裡麵提取出DNA嗎？” 　　崔長河專心致誌的點餐，“你說你有喜歡吃的，是哪幾樣？” 　　“我什麼都可以。你能回答我的問題嗎？” 　　崔長河把菜單交還給服務生，才繼續秦貝貝的話題，“我記著電影《侏羅紀公園》裡麵有這樣的細節。” 　　秦貝貝笑著說：“你這個人真會裝糊塗！” 　　“你叫我怎麼說，說多了，你又該說我炫耀知識。這種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 　　“報紙上說的，一個犯罪分子在現場留下一滴血，警察依據它就鎖定了罪犯。” 　　“報紙上不都有答案了嗎，抓到了嫌疑人，皆大歡喜。” 　　“我想問的是，比報紙上說的時間還要長，十五六年。那時候有人做了一件壞事，在現場留下一滴他的血。會查出他的DNA？” 　　崔長河注視著秦貝貝的眼睛，說：“我以為會和你說點什麼愉快的話題。沒想到你對法醫這麼感興趣。好吧，我給你科普一下，我對法醫學沒什麼研究，但是對DNA還是懂一點的。提取到DNA途徑很多，門把手、衣服床單、喝水的杯子、煙頭，隻要留下人的汗液、唾液、毛發什麼的，都可能找到。更別說是一滴血液了。你知道DNA藏在什麼地方麼？它在細胞裡。細胞是DNA的載體，主要成分是蛋白質、核酸和糖類大分子。在離開活的機體後，細胞發生不可逆的變質也就是腐敗，大分子DNA發生降解，也就是DNA分子損壞、斷裂、結構發生改變。十五年發生降解可定是不可避免了，如果檢材保存的條件好一點，興許還有可能找到DNA分型。” 　　“你是在背書麼？當醫生真辛苦，要記住這麼多的東西。” 　　“說實話，我可不是一個合格的醫生。上學的時候，我奔著當外科醫生去努力的，但是我發現我怎麼努力都不行，不是說我做手術的時候會緊張，而是做完手術會犯嘀咕，害怕有東西落在了病人肚子裡。實習的時候參與一個小手術，切的時候挺順利，關腹的時候手就開始抖，像打結這種平時閉眼就可以完成的操作，都不會了，最後還是帶教的老師替我完成的。他就跟我說，崔長河啊，你呀，沒機會吃這碗飯。後來我就做牙醫了，不用緊張了，找書苑www．zhaｏshuyuan.cｏm 至少有東西落下，病人自己可以吐出來。” 　　秦貝貝笑得很開心，這個男人也不算沉悶，“你的冷笑話，也挺好笑。” 　　“笑話？我說的是真事。” 　　第一次，崔長河心懷不舍離開譚州。 　　飛機即將起飛，崔長河拿出手機，隻打出一個“我”，就停下，不知道接著寫什麼。 　　“我上飛機了。”最後他發了這樣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平安！”秦貝貝的回復。 　　飛機剛剛降落，崔長河就接到了診所合夥人打來的電話，診所出事了。 　　連崔長河都能猜出來的事，吉江城的律師妻子黃津津自然也會想到。不費什麼力氣，黃津津就查到了與吉江城發生戀情的那個女人，而且聯係上了她的丈夫。這是一個毫不知情的可憐人，他非常憤怒，一定要給吉江城一點顏色。 　　崔長河飛行在萬米高空的時侯，這個男人沖進診所，先打了阻攔他進診室的護士，將坐在椅子上的吉江城一拳擊倒在地，又狠狠地踩了幾腳，躺在牙椅上的患者出於好意勸他有話好說，他一掌摑下這個好心人的三顆牙。人打了，可是餘怒未消，吉江城診室的牙科椅成了他發泄的目標，直到椅子被砸爛，他才放下一句狠話離開。“吉江城，你再敢打我媳婦的主意，我叫你不得好死。”病人被打掉三顆牙，除了一顆是要拔出的壞牙，其他兩顆都是“好牙”，一顆十萬，要診所賠償二十萬元。 　　“你回來麼？”合夥人口氣生硬，“你回來咱們就投票，你不回來我們就直接開會作決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