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各自回家。 崔長河喝了酒,雖然沒有醉,但是也不能開車了。秦貝貝主動開車送他回家,她深一腳淺一腳,汽車一蹦一跳,崔長膽戰心驚。 “我怎麼覺著坐你的車比我酒駕還要恐怖。” “我學車的時候開的是手動的,你這車是自動的,不習慣。總想踩離合,又沒有。” “停吧,我找個代駕。正好,我和你說件事情。” 秦貝貝去摸崔長河的頭,在頭頂靠前的位置確實有一道細長的傷疤。 “你乾嘛?你也有藥?” 秦貝貝笑了,用拳頭輕輕打在崔長河的身上,不說話。 “最近我還要到甘肅去。我本來我都到那了,因為老吉出事,又回來了。誌願醫療服務隊,他們缺人手,希望我能馬上過去。一個月吧,就可以回來了,以前無牽無掛的,覺著一個月的時間都很短,現在才明白啥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能不去嗎?他們那裡有那麼多的人需要拔牙?” 崔長河哈哈大笑,眼淚都出來了。 秦貝貝一副生氣的樣子,靠在座位上。“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沒有,隻是覺得你的問題好可愛。”慢慢平靜了,崔長河才繼續說,“我到那是作為大口外的醫生。” “什麼叫大口外?”秦貝貝問。 “秦小姐,又要我給你上課了?一般理解的口腔包括牙和周圍組織,準確地講還包括唇、頰、舌、顎、咽,還有頜麵的骨骼、軟組織,唾液腺等等,叫口腔頜麵外科。” 崔長河一邊說一邊在自己的臉上指示位置,秦貝貝笑著看他,“大口外就是各種復雜疾病的治療,就像口腔腫瘤,有一種病你肯定知道,唇齶裂。” “你能治什麼病?” “我上學的時候主攻口腔的各種惡性腫瘤……”崔長河似乎陷入回憶。 秦貝貝撫摸崔長河的手,很大,有力,皮膚光滑。她想,這一定是一雙靈活的手,千萬人需要他。 “想什麼?”崔長河反握住秦貝貝,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滑動。 “你後來還有沒有做過那些,那些癌癥的手術了?” “我的老師——韓教授經常帶我參加他的手術,做他的助手。我在去甘肅之前,還參與了一臺大手術,你猜猜病人是誰?” “世界上那麼多人,我哪知道。不是炫耀知識,就是打啞謎。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 “老蘇,就是我的第一位導師,逼著我去改手術記錄,要開除我,我想去譚州醫科大附屬醫院,他帶頭投反對票。” “他!” “他剛剛退休,還躊躇滿誌想要職業的第二春呢。突然查出了病,快要嚇死了,惡化得很快。他主動提出要我參加手術,又能做麻醉又能做手術,他說這叫雙保險。” “他那樣害你,能放心把自己交到你的手上。” “他沒有叫我的師弟參與,為什麼?就算他是個壞人吧,他也不糊塗,清楚醫術,更清楚人品。” 秦貝貝心疼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內心很強大,既能承受人生的毀滅,也可以給予別人最大的寬容。 “老吉?是不是網上炒的沸沸揚揚的那個醫生?”秦貝貝找到一個新話題。 “對呀!你不是還找他做過檢查嗎?” 秦貝貝的臉紅了,“我一直懷疑你是……當然要去你的診所調查你。” “老吉是我的師兄,比我高一年級。我就沒見過像他那樣沒追求的人,上學的時候,他隻琢磨一件事,找個女朋友。命苦啊,喜歡他的,他一個也瞧不上,他喜歡的,又死活看不上他。他想出那麼一個轍,都上大三了還參學生會文藝部的副部長的競選,文藝部女生多,搞文藝活動接觸的女生也多。結果猜都猜得出來,誰會投票給這麼一個老男人,競選失敗了。他就鬱悶,老鄉聚會,他誰也不搭理,玩命喝酒。這時候遇見一個人,就是他現在的妻子叫黃津津,當時是政法大學的研究生。很同情他,幫他出主意,給學校的領導寫信,說學生會選舉搞性別歧視。” “管用嗎?” “當然,直接把當選的女生給擠下來了。其實他進文藝部也沒用了,黃津津已經將他攬入懷中了。他畢業了,我們就沒了聯係,聽說他結婚了,小日子不錯,黃津津有本事,著名律師,收入可觀,老吉在一家社區醫院的牙科上班,輕輕鬆鬆,掙點零花。” “吃軟飯啊!” “人各有誌嘛。後來一件事,把我倆都改變了。我博士畢業,沒能夠進入公立醫院,隻好自己開了診所,沒名氣,沒助手,連個病人都沒有。不好意思找家裡伸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就去李劍霜的派出所蹭飯。有一次他出警,硬把我拉上了,說我可以幫忙。我們到了一家醫院,正巧是老吉在的醫院,更巧,出事的就是老吉。他給病人拔智齒,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楞沒薅下來,他不會,瞎使勁,一把勁兒大了,把病人的下巴弄脫臼了。病人立馬就和他打起來了。我進去的時候,一屋子人看熱鬧,那個病人張著嘴,哈喇子從嘴裡一直垂到地上,老吉一隻眼睛烏青。最後,我上手把病人的牙拔下來了,這下算是給我的診所打廣告了,第一批病人基本上都是那個社區的。這件事情過去了,我就去找老吉,說你在醫院還能混不下去嗎,和我乾吧,我缺個助手。老吉還挺不願意。老吉挺聰明的,看他這麼混下去,我覺著不是個事兒,算幫他,也算給自己找個夥伴。就他,還讓我三顧茅廬,才同意的,不出我的預料,沒用兩年他的技術就磨練成熟了,能夠獨立接診病人。後來他成了我的第一位合夥人。再後來,診所名氣越來越大,病人也多,加入的醫生也多了,診所就有了現在的規模。” “你應該是診所的老板啊,怎麼會讓老吉當主任。”秦貝貝的頭靠在崔長河的肩膀上,似乎是喃喃自語。“他們是不是串通起來欺負你。” “為了診所更好發展,我放棄了我做老板的權利,幾個合夥人的權利都是一樣的,診所主任兩年一選,不連任。隻有這樣才可以吸引人才,凝聚大家的心氣。診所是大家的心血,我怎麼能獨占。” 秦貝貝抬起頭,眼睛裡滿是崇拜,她把嘴唇貼在崔長河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