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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鬧鐘滴滴答答的亂響一氣,不像計時,反倒在添亂,更讓他覺得心情煩躁、時間難捱。   崔長河討厭這樣的鐘表聲音。在上高中的時候,有次非常重要的分班考試,考場安靜,隻有黑板上掛的鐘表咿咿呀呀,像在荒腔走板的吊嗓子。鐘表的聲音令崔長河的頭腦嗡嗡作響,手抖的幾乎握不住筆,他反復地深呼吸,但是,依舊不能穩定情緒。臨近考試結束的時候,他爆發了,沖上講臺,輕輕一跳摘下鐘表,在老師和同學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以一個完美的投擲姿勢將鐘表從窗戶丟了出去。後來傳言,這塊鐘表擦著校長的頭摔在地上,粉碎;又說,幾乎所有的學校領導都要求開除崔長河,校長最後表態,“崔長河是個好學生,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崔長河的爸爸媽媽帶他去了醫院,他第一次知道,還有抑鬱癥這種疾病。“這病?孩子馬上要高考了!”崔長河的爸爸媽媽表現出憂慮。   “他這個狀態沒有太大問題,心理感冒,不用吃藥,精神負擔不要太重,別有太大壓力就行。”大夫很有信心。“我這個科,病人也少,我給你們當家長的上一課。”   大夫真能白話,崔長河的爸爸媽媽倒也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的贊嘆一句,“還是人家大夫專業。”診室裡也有一塊表,秒針一跳一跳的,輕盈的像在跳舞,崔長河感覺輕鬆多了,他想,病能說出名字來就不是壞事。   在審訊室裡的崔長河開始焦躁,他懷疑黃津津是不是正在替他交涉,他懷疑李劍霜是不是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他甚至懷疑秦貝貝是不是已經到刑警隊等待著指認他。病能說出名字來就不是壞事,反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像他現在的處境。鬧鐘的滴答聲,像水滴到了他的心臟上,冰一樣,每一滴都讓他的心臟劇烈收縮,身體顫抖。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崔長河兩隻眼睛通紅,幾天幾夜沒有睡覺一樣,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兩者胳膊不受控製的掙紮,試圖擺脫手銬。門終於開了,崔長河身子扭轉,瞪圓眼睛對著門口,李劍霜神采奕奕的出現了。   “不好意思啊,來晚了。剛才和黃大狀,不,不,黃律師聊了聊,相得甚歡,都把你給忘了。”李劍霜一臉輕鬆,卻有意避開與崔長河的目光直視。   “哦?是啊!”崔長河閉上眼睛,在這一瞬間,他恢復了清醒的意識,進來的人不是來救自己的,雖然是一生的摯友,慢慢睜開眼睛,“其實,我和黃津津也沒什麼交情,你犯不著和她說話。倒讓你的時間損失不少。”   “這個女人好像並不這麼認為,在她嘴裡,你們倆簡直就是異姓姐弟。”李劍霜拿起那隻破鬧鐘,晃了晃,滴水的聲音奇跡般地消失了,“我覺著,她就是在說瞎話。她的離婚案轟動譚州法律各界,作為著名的律師,輸了自己的官司,恥辱啊,你是她前夫的莫逆之交,她能不恨你。我猜,你們就是金錢關係,能請她出山,代價不小吧?”   崔長河沒有說話。李劍霜拿出幾張照片,繼續笑著說:“和自由相比錢真算不得什麼。來吧,你幫我認幾個人。”   幾張照片依次擺在崔長河的麵前,他們都長著同一張“臉”,他搖搖頭,表示自己沒見過這些人。李劍霜又拿出一張照片,是崔長河自己,“這個人總見過吧!”   “你別雲山霧罩的,行不行。這是我的照片,怎麼,我連我自己都不認識嗎?你又打什麼鬼主意?”   “這些人,包括你在內,像不像?”   “像麼?”崔長河捏起一張照片,“這家夥不得有三百斤啊。”   “這是他胖了之後的照片,瘦的時候,你見了他都覺得是自己在照鏡子。這些照片我們利用計算機進行對比,相似度超過百分之八十,也就是說,如果不是非常熟悉你的人,很有可能把他們錯認為是你。想知道,這些照片怎麼來的麼?”李劍霜沉了一下,“都是秦貝貝提供給我們的嫌疑人線索,雖然經過調查,排除了他們犯罪的可能,但是,他們給我們顯示了嫌疑人的大致輪廓。不巧,你就在這個範圍裡,而且你的學歷背景,你在那段時間去向不明等情況,你的嫌疑最大。”   “這算證據嗎?頂多算是懷疑吧,而且是很拙劣的懷疑。你還記得麼,十五年前你送我上的火車,哐當哐當,你能想象,我這一路是怎麼忍過來的。我的腦海裡始終充斥一個畫麵,我的身體被車輪碾碎。每次停車,都像是死神來接引我,讓我下車,讓我跳到車下去。我最後把自己鎖在了廁所裡。我比你了解貝貝,我知道她懷疑我。那杯子是她拿來交給你們的,但是你們找到證據了嗎,直接證據。”   李劍霜又拿起那個裝著小物件的證物袋,對著崔長河的臉,讓他看清楚。“這個,見過嗎?”   “見過,學醫的人都見過,安瓿瓶。現在是存放注射用的藥劑或者血清、疫苗。你知道最早這東西是乾嘛用的嗎。”   “打住!你別偷換概念。我問的是,你有沒有見過這支瓶子?”   “見過!剛才,你的同事拿進來的時候,我看見了,沒看清楚,我猜測是個小瓶子。”   “崔醫生,你真會打啞謎。我就再問得具體一些,十五年前,你還是醫科大學博士生的時候,有沒有見過這支藥瓶?”   “這就不好說了,當時,成天和這玩意打交道,回憶起來有點難度。李探長,你也別和我打啞謎了,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支安瓿瓶和我有關係?”   “你的杯子上的指紋和藥瓶上的指紋一致,當然,還會有法醫來采集你的指紋,直接做一次比對。”   “李劍霜,我說我用過的這種瓶子能裝幾大箱子,你信麼?你拿來這麼一個瓶子,告訴我,上麵有我的指紋想說明什麼?”   “如果我告訴你,這支瓶子出現在犯罪現場的,你就知道它說明什麼了吧?”   “李劍霜,我們是朋友啊。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我,你知道,知道我心裡最恐懼什麼,你,你用這麼一個爛鐘折磨我。好!咱說說這支安瓿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摸過又怎麼樣,能說明什麼,你能證明,我是最後一個接觸到它的人嗎?你能證明我到過犯罪現場嗎?就算證明我去過那裡,你又能證明我,我實施犯罪了嗎?好,再退一步說,你都證明了,也是一個孤證,能定罪麼?”   李劍霜似乎早就預料到崔長河會這樣激動,不聲不響的拿起酒杯,對著燈光轉動著,看折射出來的五彩斑斕的光,嘴裡嘖嘖稱奇。“你說人有多巧,能做出這麼漂亮的杯子,也能做出這種瓶子,安瓿瓶,還能做出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等會采完指紋,你就可以走了。”   “我不走!我的嫌疑還沒有完全排除呢。”   李劍霜將攝像機關掉了,走到崔長河的跟前,開了所有的鎖,“孤證不能定案是黃津津告訴你的吧。我知道,你早有準備,我們是朋友,四十年的朋友,怎麼說也心有靈犀吧。從黃津津到這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這案件就是你做的,你這個人縝密,從來不會畫蛇添足。”   “好吧。我縝密?我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物證丟在現場,你真的動動腦子,別隻用腳指頭分析事情。”崔長河笑著說,回歸到以往的狀態,老朋友間的嘻哈打趣。   “和你明說,這個證據屬於另外一個案子。那起案件發生的時候,你一定在譚州。”李劍霜表情嚴肅,一件件的收拾這些證物,“杯子還不能還你,我們有用。另外一起案件的受害人,一個小女孩,死了。”   崔長河的一隻腳已經向門的方麵邁出一步,“什麼時候?”   “十五年前,你作案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