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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黑天沒白天的工作,李劍霜累壞了,在辦公室睡到日曬三竿,忽然一股熟悉的香味鉆進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夢裡。   田誌勇手裡抓著一個大包子,吃得津津有味,朱占琴站在一邊,笑嗬嗬地說:“慢點,管夠。”恍惚中,就像是十幾年前自己剛到刑警隊時的情景。   李劍霜眨眨眼,朱占琴已經走到麵前,“累壞了吧,你呀,一忙起來就不顧自己的身體。剛出鍋的包子,給你解解饞,解解乏。”   李劍霜握著朱占琴的手,還想貧兩句,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下來了。“姐呀!你怎麼來了,我這兩天正打算去‘三顧茅廬’呢!”   “我過來上班啊。前兩天老張給我打個電話,把案子的進展和我說了,我想,我要是能過來幫忙多好啊。要不是你們的姐夫啊,我早就來了,他這個人真麻煩,又怕我累著,又怕我危險。我就和他說,我在刑警隊乾了一輩子,能遇到的危險都遇到過,有什麼可怕的。再說啦,我也不是警察了,我知道自己應該乾什麼。然後,我就不理他,他也沒辦法,隻好同意。”   “姐,你能來太好了,我們正需要你啊。”   “劍霜。”肖國順興奮地跑進來。“城南的派出所有重要發現。”   “田兒,別吃了,和我跑一趟。”   “給我也派點任務。”朱占琴說。   “朱姐,你和老肖去見見魏師傅,都是老同誌容易聊到一起,試試能不能多問出點細節來。”   南城派出所的所長是個大個兒,很熱情地接待他們,“當時出警的記錄和詢問筆錄我已經整理好了。從現場帶回來的物品,也安排人去找了,畢竟十多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和我們講講具體的情況。”李劍霜說。   “當時房東去收取租金,連著幾天都沒有找到租客,最後撬開房門,發現房間已經沒東西了。房東在抽屜裡找到了點錢,正好和欠的租金一樣多,應該是租客故意留下的。洗衣機裡丟著一件衣服,也是租客的,房東見他穿過。”   “租客大概什麼時間走的?”   “其他租戶反應,這個人深居簡出,一般見不到他。有的時候晚上亮燈,有時候好幾天不亮燈,應該不長住。”所長翻開詢問筆錄,“我昨天晚上看了一遍,這個案子提到了一個時間。在這,6月6號,這一天以後,這家就再沒有亮燈,更沒見過人了。”   “秦貝貝出事是在5號。”田誌勇在李劍霜的耳邊嘀咕。“看來這小子做了案就跑了。”   李劍霜麵色難看。   “所長,這麼點事情,你們還挺重視啊。”田誌勇笑著問,“房東丟什麼東西了,為什麼報案,你們還查得挺細致?”   “報案是因為在這間屋子裡麵找到了麻醉藥品。房東把房子又租出去了,新租戶反應馬桶的水流小,讓房東來修。結果,房東從水箱裡找到用塑料布密封的藥品。房東害怕是毒品一類的,就報了警。”   這時進來一個民警,手裡拎著一個袋子,說東西找到了。   李劍霜接過袋子,戴上手套,拿出裡麵的東西。   一件白色T恤衫,正是崔長河的“藍天白雲”裡的白雲。一個長方形的藥盒,一團塑料布,烏漆抹黑的一張身份證復印件,根本看不出相貌。   “這個租客的身份也是假的吧?”田誌勇繼續問。   所長點點頭。   回去的路上,田誌勇主動要求開車,但他的嘴像開了閘門,一刻不停。“老肖能把這個案子摸出來,真是大功一件。這回崔長河就跑不了了,這些材料送到技術科鑒定指紋,看他還怎麼狡辯。”   李劍霜在田誌勇的後腦勺上給了一巴掌。“好好開你的車。問題是,開始租房的時間講不通,那時候崔長河應該在派出所和我住呢?難道,他在派出所就應經籌劃自己怎麼去犯罪。他……他當時是個病人,我帶著他到各大醫院看病,他成天除了想自殺還能琢磨怎麼完成犯罪嗎?”   “哥,這個案子調查這麼長時間了,你是不是還有點僥幸,希望能有證據指向別的人。”   “行,你是我肚子裡的蟲。”   “哥,我說句話,你不要不愛聽。就算是同學、朋友,我看你也並不絕對了解他,這個人深不可測。”   李劍霜沉默。   “哥,我還有個想法。你說抑鬱癥會不會跟其他精神疾病一樣,病人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如果真的這樣,咱們偵破案件就應該把這個因素考慮進去。”   “你小子天天揣摩別人的心裡,活著不累是吧?”   田誌勇吐了吐舌頭。   田誌勇的話,給李劍霜提了醒,要偵破這個案件,真有必要了解一下抑鬱癥這種疾病。   李劍霜約了莊教授,他提早一點到了莊教授的辦公室,教授不在。   飲水機吸引了李劍霜的目光,方卉總囑咐他,每天要喝八杯水,這陣子太忙了,有時一整天都不喝水。等人這個機會,正好補補水,他拿了杯子,倒水喝,給自己灌個大肚。   忽然,進來兩個人,走在前麵的是中年男人,李劍霜猜應該是莊教授,後麵跟著一名護士。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辦公室裡的客人,繼續剛才的對話。   “教授,您就是好脾氣,我就不待見這種人,強人所難嗎!我乾了二十五年護士,第一次打電話報警。”   “行啦,少說兩句,誰還沒有點煩心的事情。”莊教授注意到李劍霜,“你好,有什麼事?”   “您是莊教授吧。我叫李劍霜,刑警隊的,給您打過電話,向您請教一些專業的問題。”   “李警官,請坐,請坐。”莊教授擺擺手,示意護士離開。   “您剛才出了什麼事?又是報警,又是什麼的,您要是遇見了什麼麻煩,需要我幫忙的,你可以說。”   莊教授笑了,“小事,小事,剛才和我一起進來的護士長脾氣有點急,其實也不是什麼麻煩,更不用麻煩警察。有這麼一個姑娘,上周就預約我的門診,結果,她不是來看病的,她拿了一份病歷,讓我鑒定一下這個人是不是存在刑事責任能力。”   “我多問一句,您能憑著病例判斷出來,他當時的精神狀態是不是可以承擔刑事責任?”   “李警官也關心這個事?”   李劍霜想,這個姑娘不會是秦貝貝吧。“我這是職業病,隻要和我們工作有關的問題,都想弄清楚。”   “從病歷上看,這個人是抑鬱癥,而且比較嚴重,有自殺傾向。我跟那位姑娘作了解釋,要鑒定一個人是不是具有責任能力,她提供的這份病歷遠遠不夠。我這麼解釋她應該能明白啊。可是,今天她又來了,多了另外兩家醫院的病歷,這次一定要我認定這個人沒有刑事責任能力。”莊教授苦笑。   “我就給她解釋,比我給研究生講的都細致,這個病歷能證明他當時是抑鬱癥,而且正處在發病期。但是,判斷是不是具有責任能力屬於司法鑒定,重點要看法學要件,也就是被鑒定人的實質性辨認能力和控製能力。要看他的作案動機,作案時的準備,對犯罪的罪錯認識,還有犯罪後的保護措施和對犯罪的後果的認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等等。這麼一個病歷,證明不了什麼。”莊教授看李劍霜聽得認真,繼續說。   “我看這個姑娘精神都快有問題了,就這麼詳細的解釋,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就要求我必須給出個結論,這個人沒有責任能力。她這麼一鬧騰,耽誤了我正常門診,我們的護士長就看不下去了,過來勸她,兩個女人就打起來。最後護士長報了警,我一上午也是什麼都沒乾,除了她,一個病人也沒看。”莊教授無奈地笑起來。   “莊教授,您也給我上了一課,我真學了不少知識。比如一個精神上都要死要活的人了,他能不能去犯罪呢?”   “你說的是抑鬱癥麼?”   “對呀。”   “一般認為自殺是抑鬱癥最嚴重的後果了,事實上,抑鬱癥患者的暴力傾向或者仇恨心理要明顯的高於正常人。他們容易偏激、憤怒、敏感、固執,心理防線脆弱,一旦崩潰,很容易出現暴力行為,我見過的都是比較嚴重的暴力犯罪,殺人、防火、傷害等等。”   “有一種惡性犯罪,您沒有說,就是強奸。”   “哎呀。這個……這個怎麼說,不是沒有,確實很少發生。欲望嘛,抑鬱癥患者行動力不足,對各種欲望都提不起興趣,那個方麵也會受抑製。”   “我明白了。莊教授,您能告訴我那個姑娘叫什麼名字嗎?是不是叫秦貝貝?”   莊教授愣了一下,搖搖頭,“對不起,李警官,就算不是患者,我要保證她的隱私,無可奉告。”   李劍霜也點點頭,“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