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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譚洲到寧河一共要經過三座大橋,以前上學總是數著橋回家,今天也是數著橋,李劍霜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站在崔長河家門口,猶豫再三,李劍霜終於按了門鈴。   開門的是崔長河的媽媽,一臉驚喜,“小霜啊,快進來,真有口福,阿姨剛做好的紅燒肉。就你的崔叔叔不年不節的想吃這口,正好,你們爺倆一塊解解饞。”   李劍霜先到陽臺上轉了一圈,然後才坐到沙發上,崔長河媽媽端來一杯清茶,發在茶幾上。   “昨天,我在菜市場遇見你媽媽了,說了半天話。她說你可忙了,連個電話也沒空打,我說,最近長河也忙,就前天打來一個電話,也一直沒電話。你說說,你們這些孩子成天都忙啥呀?不知道大人心裡麵著急。工作能乾得完麼,啥事情應該放在第一位,心裡麵沒數。”   “您要說這個,和我媽可有共同語言了。崔嬸,我叔乾什麼去了?”   “他去郵局寄東西了,回來,咱就吃飯。”   忽然間,李劍霜心生不忍,他知道這一對老人對崔長河的期望,那是他們的驕傲啊。   吃飯的時候,崔長河爸爸很愉快,以往老兩口吃飯,雖然也說話,他覺著妻子的認識和他是有差距的,女人總是張家長李家短,或者感嘆物價昂貴。和李劍霜吃飯,終於可以聊一些比較深刻的話題。李劍霜也不知道崔長河爸爸表達的是什麼觀點,隻配合著點頭稱是。   “你看看,你和孩子說的都是什麼。一家人吃點飯就說點家常的事,怎麼就搞得和麵試似的。”崔長河媽媽總想問點秦貝貝的情況,她關心的就是自己兒媳有沒有懷孕,話就在嘴邊,卻總被丈夫岔開話題。   飯吃完了,崔長河媽媽收拾桌子,崔長河爸爸拉著李劍霜到小書房喝茶。忽然,他壓低聲音問李劍霜,“長河,出什麼事了?”   “出事?”這可是意料之外,李劍霜真不知道怎麼回答。“叔叔,您怎麼這麼問?”   “長河前天給我打電話,找我要……算了吧,估計也沒啥事!”   “叔,我想問您點事。您是不是經常寫日記?”   “寫日記?你也問日記的事?你跟叔叔說實話,究竟長河遇到什麼事情了。”崔長河爸爸急得聲調提高了。   崔長河媽媽跑進來,瞪著李劍霜。“長河怎麼啦?小霜,你必須和阿姨說實話。”   李劍霜搓著手,“長河確實遇到一點事,叔叔不是有日記嘛,可以證明……證明他的清白。”   “真的?”崔長河爸爸緊皺眉頭,“那能是什麼事情呢,從上大學開始,他幾乎不回家,我的日記裡麵記的他的事情很少。往前就是高中時候了。那時候會有什麼事,被人抓住把柄了?你和叔叔說實話!”   “小霜,你和阿姨說實話?究竟怎麼啦。長河這個孩子,報喜不報憂,讀博士的時候學的是麻醉,畢業卻是口腔醫學,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麼,他也不和我們解釋。小霜,阿姨知道,你是警察你不會說瞎話,你和我們說實話,究竟是什麼事啊!”   “崔叔,崔嬸,長河這些年經歷了很多事情……”李劍霜支支吾吾半天,還是講了實話。   兩位老人聽的很認真,麵色凝重,直到李劍霜說完最後一個字,崔長河的媽媽抽泣起來。   “你要拿我的日記證明我的兒子有罪?”崔長河的爸爸語氣很輕,每一個字卻是重重的砸到李劍霜心理。   “叔,我也不忍心這樣……”   “別說了。日記已經被長河要走了,上午剛剛寄走的。”   李劍霜無話可說了,他不想逼迫兩位老人,一瞬間,他們就真的是老人了。   李劍霜走出崔長河家,風帶著門砰的關上,聲音如同那次失敗任務時響的槍聲。屋裡瞬間爆發了吵鬧,聲音巨大,此時一定有好多人豎起了耳朵,聽聽這個完美家庭出了什麼矛盾。   李劍霜靠著墻,不知道該不該走。   吵鬧聲弱下去,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漸漸大起來。   李劍霜滿眼淚水,手敲著墻壁,心裡清楚,他要把崔長河送進監獄了。   手機響了,李劍霜接了電話,緩緩放都耳邊。對麵的男聲也帶著哭腔,“霜,我和你嬸商量過了,我們可以給你作證人,沒有物證了,人證也算吧。你嬸也支持。霜,答應叔叔,多照顧長河。”   回來的路上,他沒有數橋的心情了,世界似乎都和他沒關係,他想,整件事情也許隻有他一個人是錯的。   李劍霜回到刑警隊,張進、田誌勇都在等他。   “拿回來了麼?”張進問。   “崔長河搶先一步,把日記要走了。崔叔叔說上午寄走的,最快明天上午崔長河就可以收到了。我想,我們在明天早上行動,這樣我們就可以攔住這份快遞,防止他銷毀物證。”   李劍霜的手機響了。崔長河,此時,李劍霜收到他的來點,感覺那樣陌生。他把手機舉起來,給張進看。   “接吧!”張進說。   “喂。”李劍霜看著張進,不知道下一句該怎麼說了。   “一塊吃頓飯。”崔長河沒有繼續說,也沒有掛斷電話。   “好。”沉默一陣,李劍霜才回答。   “我給你發個地址,晚飯時候見。”崔長河掛斷電話。   現在是冬天,高級飯店無法營業,崔長河約李劍霜去的是真正的高級飯店。前幾年,李劍霜來過,掃黑的時候到這裡抓過人。那小子很狂,“臭警察,怎麼抓的,就怎麼把老子放出來。”   一個穿著西服的女人把李劍霜攔住,“先生,我們這裡是高級場所,您的衣著不合適。我們請您……”   李劍霜拿出證件,“辦案。”   很大的房間,隻有崔長河一個人,背對著門坐著。桌子上有一瓶酒和一個黑色包裹。   李劍霜推門進來。   崔長河連頭也沒回。“坐。”   “這個屋子都誰來過,一定是些有頭有臉的。椅子一樣,位置不同。最尊貴的位子,讓我李劍霜坐了。”李劍霜在最中間的位置坐下,與崔長河麵對麵。   崔長河慢慢轉動轉盤,將就和包裹送到李劍霜麵前。“就送你的,正好搭配我的那隻杯子。錢給老魏。”   “老魏?”   “這是五十萬,每個月你寄給他一點,署名寫好心人,或者不告訴你。也可以給他買個小房子,別住在那了,今年不算冷,再冷容易把人凍死。”   “家他不會搬的,搬了,他的妻女找不回去啊。”   李劍霜把這兩樣東西轉了回去。“酒不便宜吧,我拿了,警服估計就要被扒了。錢的事,交給貝貝吧,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忠實於你的人。”   崔長河笑了。朝外麵呼喊服務員,把酒交給他。   “你對那女孩做了什麼?”   “我想死,總不能死在派出所吧,就偷跑出來找地。城北那一片,廢工廠很多,閑置的辦公室,安安靜靜,很合適。我就開始第二步,找房子,準備組裝自殺的裝置,配置藥品。你不記呀?   “著什麼急,等你到了審訊室,有時間記錄。”   “你不怕我改主意。”   “譚州你出不去。”   “好吧,接著說。第三步也完成了,赴死!那天在路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見一個小女孩,跳著走路,還唱著,兩隻小辮子一甩一甩。我突然心裡產生了一種恨意,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快樂呢?”崔長河狠狠拍兩下桌子。   門開了,服務員進來,端著酒和兩隻杯子。崔長河把兩隻胳膊交叉在胸前,臉上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服務員給他倆到好久,退了出去。崔長河嘆口氣。   “你是不是覺得我喪心病狂了。那個年齡的小女孩,誰不是這樣,無憂無慮,可是在我心裡就受不了。我有多努力,你應該知道,可是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渣毀了。我不快樂,別人也別想快樂。”   “你懂了殺心!”   “是。街上沒人,但凡有一個人我也就不敢了。我就劫持她到了一家工廠,從大門進去的,我原來看過那,一個老頭看門,和擺設一樣。那是我選擇的自殺的地方。我先嘗試著給她注射了一點藥,她就軟軟地倒在地上,兩隻眼睛盯著我,我也盯著她。然後我就抽了滿滿一針管的藥,這一針下去,頃刻斃命。我再去死。”   “為什麼,你為什麼終止了?”   “你想讓我怎麼回答?良心發現?其實,我突然有了一種愉悅,好像我吃的那些藥創造奇跡了,天晴了。我活了,活了就不能再死了。當然,她也不能死。我就一直觀察她,不要太好判斷她的呼吸,就解開了她的上衣,她真小,胸還沒怎發育呢。估計她沒事了,我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你不就活了,為什麼又去侵犯秦貝貝?”   “太短暫了,沒有維持幾天。我需要一次更完美的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