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線,密密麻麻的線,粗粗細細,明明暗暗,穿梭在黑暗之中,織成一張無邊無際的網。無數熒光在線上穿行、交匯、碰撞、湮滅。 “出口,出口呢?”何天力心中暗暗地想,“我該如何出去?” 思慮才出,眼前便出現了一條銀光鋪成的路,縱橫交錯的網瞬間彎成了拱頂。 路,延伸向遠方的光明。這是一條遙遠的路,似乎總也走不完。 突然,他看到眼前橫著一根熟悉的線。那是一根紅藍雙色毛線。有一段時間,他天天都能看到這種毛線。李梅喜歡用這種毛線織帽子,織手套。 何天力,用手輕輕觸碰毛線。四周的線網依次消失,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昏暗的房間。房間又破又臟,四處漏風。在房間的中央,是一個冒著白煙的火塘,火塘裡的木柴已經燒光,紅色的木炭表麵覆蓋著一層白色的灰,一陣風吹來,白灰揚起,如雪花飛散,又迅速飄落。白灰落到一個陰暗的角落,角落裡鋪著一張厚厚的毛氈,毛氈上躺著一個人,那人的身形,她骯臟卻又清晰的五官......“李梅”,何天力驚叫,他發現那人正是李梅。 話音才落,畫麵瞬間便已消失,他的眼前又是密密麻麻的線,可是那根紅藍雙色的毛線卻再也找不見。 何天力一急,便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他這才發現,自己正坐在開往省城的大巴上。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天微微暗,車便已到了車站。 才走出車站的大門,一輛紅色轎車便停到了他的麵前。他認出這是葛雲深的車。從車裡走出的不是葛雲深,而是武館的前臺小吳。小吳走到何天力麵前,微微一笑:“力哥,一路辛苦,深哥叫我來接你,他在玉泉山莊等你!” 玉泉山莊是玉泉山腳下的一個農莊。農莊不大,卻很雅致,農莊老板薑大富曾經是知名飯店的總廚,因為厭倦了都市的生活,便回家建了個農莊,自己種菜,自己養雞養鴨養鵝養魚。農莊隻有五臺桌,每天隻對外營業四個小時,且不接受預定。或許是因為關係特殊,葛雲深每次去農莊吃飯,總能隨到隨吃,何天力隨他去過多次,對那裡也非常熟悉。 車到山莊,何天力下了車。 山莊門口掛著一個“暫停營業”的牌子。 何天力徑直走進山莊,繞過一座假山,穿過一片竹林,便到了一座雅致的閣樓前。閣樓半懸於魚塘邊上,通體使用粗大的毛竹製成。魚塘四周茅草成陰,一片燦爛的波斯菊迎風招展。這裡是農莊最為靜謐的地方,也是葛雲深的專屬雅座。 何天力看到薑大富正和葛雲深正在閣樓裡喝茶,兩人似乎聊得興趣正濃。看到何天力,葛雲深朝他招了招手。 “深哥,薑師傅”,何天力走上前打招呼。 薑大富見到他,笑嗬嗬地說:“何教練來啦!好久不見,聽說你回老家了?” 何天力心想,怎麼自己回一趟海城,就人盡皆知了?哪想,薑大富又接著說:“聽說你一個人乾翻了五個人,還想單挑整個青龍幫呢?” 何天力吃驚地愣在原地,心想,消息傳得這麼快? 葛雲深見何天力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便笑著說:“老薑,你就別拿他打趣了,你這大師傅還不去給我們準備點吃的嗎?” 薑大富一聽,便猛拍大腿:“你看,咱們光喝茶聊天了,我都忘記做飯這回事了!”。他走上前,拍了拍何天力的肩膀:“餓了吧!我給你做燒鵝去!” 何天力在茶桌旁坐了下來。 葛雲深給他斟了一杯茶,說:“怎麼樣?回家辦事順利嗎?” 何天力麵露苦笑,搖了搖頭。他舉起茶杯,將茶一飲而盡。 葛雲深見何天力麵露難色,便說:“哦......不順利也沒關係,想辦法解決就是了。”他又給何天力斟了一杯茶。 “今天早上,金豪夜總會的朱老板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向我請罪。前幾日我不在這邊,他打了好幾個電話,我都沒接著。我問他請的是什麼罪?他便將你英雄救美的事情給說出來了。” “咳.....這朱老板,我都說沒事了,他還......深哥,麻煩你了” “我能有什麼麻煩,樂得聽個精彩的故事。”葛雲深笑著說,“年輕人嘛!年少氣盛,該出手就出手,圖個痛快、瀟灑。挺好!” “深哥笑話了”,何天力從葛雲深的口氣中聽出這不是誇獎。 “不過,以命相搏,這是莽夫或是陷入絕境的人才會乾的事,解決問題的途徑有很多,暴力不應該是第一選擇。你以後沒事別和人動手,武館還需要你,再說了......你不是還有琪琪嗎?她也需要你!” 聽到這句話,何天力吃了一驚。 “深哥,你怎麼知道琪琪的?” “還用我知道嗎?你在那裡鬧那麼大動靜,人家自然會把事情調查個清清楚楚。” “你說是朱洪彪?” 葛雲深點了點頭,說:“朱洪彪這人表麵慈眉善目,卻是個心思極其縝密之人,調查這件事,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黑彌勒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 “深哥,你和朱洪彪很熟悉嗎?” 葛雲深笑著搖了搖頭說:“兩麵之緣罷了。” “那他怎麼......” “你的意思是,他為什麼如此敬畏我,對吧?嗬嗬,這事說起來很巧,十多年前,我回海城辦事,無意間幫了他一個忙而已。其實沒多大事,他就一直放心上了。” “哦......”,何天力還想繼續問,這時門外傳來薑大富的聲音。 “燒鵝好了”,隻見他端著一盤香氣四溢,焦黃油亮的燒鵝走了進來。 “太好了!我肚子也餓了!”葛雲深站起了身,對何天力說:“咱們轉移戰場,吃完飯再談事!” 不消多時,餐桌上便擺上了一盤燒鵝,一疊鹵味,一盤熗炒菜心,一盆時蔬湯,一條清蒸魚。 “兩位,你們慢用,來了個老朋友,我還得去招呼一下!”,薑大富將手在圍裙上邊擦邊說。 “大富,煩勞你了,你忙去吧!”葛雲深說。接著,他夾了塊鵝肉放到何天力的碗裡,“肚子餓了吧,多吃點!” 自一大早坐車到現在,何天力就沒吃什麼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聽葛雲深這麼說,正和心意。 兩人吃罷飯,又回到了茶桌上。 沖好茶,葛雲深給何天力斟了一杯茶,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天力,關於你的事情,想不想聽聽我的意見?” “當然,深哥,我聽您的!” “這件事憑你個人的力量,是很難辦成的。就算你最終真的找到了李梅,或許已經晚了。” 何天力知道葛雲深對整件事情已經了如指掌。以他目前的能力,要救出李梅,希望渺茫。葛雲深是他目前唯一可以指望的人。 “深哥......我該怎麼辦?” 葛雲深拿起茶,一飲而盡。 “這事,如果你信任我,交給我辦。” 聽此言,何天力覺得胸口突然湧起了一股熱流,他點了點頭。 “深哥,那就拜托了!” 葛雲深拍了拍何天力的肩膀,說:“兄弟,不要客氣,這事也在我本份之內。” “深哥......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但一直不知道該不該問。” “但問無妨” “我知道龍虎武館不是一個簡單的武館,雖然這麼多年,我在武館做的都是武術教練份內乾的事,但我知道龍虎武館隻是一個招牌而已。” 葛雲深對何天力的疑問並沒有覺得意外,相反,他一直在等何天力親口問出這個問題。 他笑了笑,舉起手中的茶杯:“你看,這是一杯茶,如果你把它當成水,它隻不過是一杯有味道的水而已,你喝他隻是為了解渴或養生而已。可是,如果你把它當成一種交際的方式,喝茶的目的就不止於此。所以,茶還是那杯茶,喝茶人的目的不同,這杯茶的意義就有所不同。龍虎武館確實還是你原來認為的龍虎武館,你可以作為一個教練,一直做下去,你將來所麵對的和其它武館並無二致。可是,如果你想要探究龍虎武館另外的一麵,那就要看看你的目的是什麼了?如果僅僅是因為好奇,我建議你還是收起這份好奇。如果是別的,那我倒是想聽聽”。 何天力看著手中的茶杯,金黃色的茶湯上繚繞著一層薄薄的水汽,它思考片刻,將茶放到了桌上。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自從阿婆去世後,我就不知道我為了什麼活著。後來遇到了李梅,和她在一起,我覺得挺好,我覺得就那樣子平平淡淡一輩子挺好。後來她走了,我便來省城找她。結果遇到了你和白靜。在武館的這幾年裡,我雖然過得很充實,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我經常在夜裡醒來,心中便會有一種無盡的空虛感。後來,我遇到了琪琪,她讓我看到了一道光,我的內心告訴我,或許她就是答案。可是這道光太微弱了,它或許可以照亮琪琪,可是它照不亮我。我依舊覺得非常空虛。很多時候,我對自己說,就這麼活著,不是挺好嗎?為什麼還要去追求為什麼而活著?人活著,或許就是簡簡單單地為了活著而活著。我何必要去憑空捏造一個什麼人生的意義?可是,我的內心還是不斷地在問自己,似乎這個問題是與生俱來的,它就一直存在那裡,直到我一天回答了它,也或許,我到死也無法回答,誰知道呢?我看似對一切都不關心,可是我對一切又很好奇,我好奇的不是他們背後的真相,而是我希望他們的背後藏著我想知道的答案。” 葛雲深點了點頭,他看著何天力,思考片刻後說:“龍虎武館的背後,或許存在著你所需要的真相,真相是什麼,需要你自己去尋找。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龍虎武館的背後,確實存在一個不為人所知的組織。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我現在還無法告訴你,隻有你真正成為其中一員後,你才會明白。不過,我可以和你保證,這個組織所做的都是對得起良心的事情。” 何天力想起了朱洪彪和許一龍,想起他們對龍虎武館的敬畏之情,心中疑問不禁脫口而出:“它屬於黑道還是白道?” 葛雲深哈哈一笑,搖了搖頭,“它既不屬於黑道,也不屬於白道,不依賴於任何組織,它一直保持著中立,幾千年來,一直如此” “幾千年?”何天力懷疑葛雲深說錯了話。 “是的,它存在了幾千年了......是不是覺得有點匪夷所思?”葛雲深麵露微笑,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 何天力看葛雲深不像是在開玩笑。 “如果真有幾千年了,為什麼從來沒有人知道?” “知道什麼?知道它的存在?龍虎武館不是在開張營業嗎?”,葛雲深笑著說。 “我的意思不是那個......” “其實它一直以不同的形式為世人所了解,至於它所做的事?怎麼說呢?就像我說的,這是一個中立組織,它既不圖名,也不圖利,有時,它會乾預一些事,但更多的時候,它隻是一個觀察者。在別人看來,它就是一個普通的拳館,一個普通的學校,一個普通的山莊......。如果它需要改變外界,它也不是直接去改變,而是通過一種間接的力量去改變。你知道蝴蝶效應嗎?嗯!你是知道的。一隻蝴蝶隻是振動了一下翅膀,結果就引起了幾千公裡外的一起風暴。可是,誰又會想到這起風暴是因為一隻蝴蝶引起的呢?更別談去找到這隻蝴蝶。很多情況下,我們就是這隻蝴蝶。誰會去注意一隻蝴蝶呢?所以,幾千年來,它一直隱沒在世人的認知之中。“ “如果它不改變這個世界,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這世界上,唯一不變的東西就是改變。因此,有的時候,保持現狀就是一種改變。更何況,它並非不改變外界,隻是不輕易去改變而已。” “為什麼?改變有什麼不好嗎?” “改變的目的是什麼呢?如果改變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改變,那它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個......” “事實上,人類歷史上的大部分改變都不是由某個人或組織主動發起的,都是順勢而動罷了,這就像你在壘石頭,剛開始,你壘石頭僅僅是為了消遣,並沒有太多的目的,壘到後來,你發現石頭壘得太高了,即將倒塌,這時候,你就會被迫繼續壘石頭,以保持平衡,此時,你壘石頭的目的就不是為了消遣,而是為了挽大廈於傾倒。但平衡不能永久存在,終有一刻,整個石堆會轟然倒塌。接下來,人們又會開始在倒塌的石堆上,重新開始壘石頭。歷史的運勢,從局部看雖然很復雜,往往變化無常,但從宏觀看,它是很簡單的,方向也是明確的。我們要做的,僅僅是去消除那些會打斷或完全改變大勢的隱患而已。” “大勢是什麼呢?” “誰又能知道呢?我們都是順流而下的人,誰都無法知道最終的目的地是在何方?我們也無法揣測上天的旨意,你說是嗎?” 何天力點了點頭,繼續問:“那,這個組織有多少人呢?” “多少人?我也不知道”,葛雲深嘆了一口氣,“或許是因為我的級別還不夠吧,不瞞你說,我對這個組織的了解也十分有限。” “那你是怎麼知道所有這些的?” “哦!也是別人告訴我的。大約在二十年前,帶我進入這個組織的人,告訴我的。就像我今天對你所說的一樣。” “要如何才能加入這個組織呢?” 葛雲深笑著搖搖頭:“是組織選擇你,不是你選擇組織。時機一到,大門自然會打開。當然,你也可以不踏進那扇大門。” “那我現在需要做些什麼呢?” “你不需要額外做任何事情”,葛雲深笑著說。 看著滿臉迷惑的何天力,葛雲深又給他斟了一杯茶。 “來,先喝茶,當下,咱們要做的就是喝茶!” 何天力舉起茶,一飲而盡。 “哦,對了,有件事,我需要你幫忙!”葛雲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前幾天我不是去了西川嗎?我去那邊,主要是去見一個朋友。我們共事已經有很多年了,這次去,也是找他幫個忙。回來的時候,他突然問我,有沒有合適的人,給他當個幫手,幫他處理一個案子。我一直在想,誰合適呢?現在看來,你去最合適” “沒問題!”何天力痛快地答應。 (二) 從玉泉山莊回來時,天色已晚。 當何天力打開房門的時候,發現屋裡的燈是亮著的。白靜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你怎麼在這裡?”何天力被嚇了一條。 “你猜呢?”,白靜板著臉,瞪著他。 “哦!我猜......你一定是迷路了!”何天力笑著說,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一把將她摟到了懷裡。 白靜一把推開了何天力,憤憤地說:“你這幾天都去哪裡了?哪裡都找不到你!你也不給我打個電話。我都急死了,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哦!這樣啊!這幾天我確實有點急事......對不起啊!讓你著急了。” “你就不能打個電話給我?” “我走得有點著急,忘了!” “忘了?走的時候忘了,後麵幾天也想不起來嗎?” “......”,何天力不知道該做如何解釋,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孩和李梅不一樣,她很聰明,在她麵前撒謊,無異於自取其辱。 “你說呀!你怎麼不說話?”見何天力不說話,白靜就越發得生氣,她盯著他的眼睛,大聲地質問。 “唉!”何天力嘆了一口氣,平靜地說:“我也不知道在電話裡怎麼和你說......我總不能說,我去找我前女友了。” 白靜聽到這句話,一下愣住了。 既然已經說到這裡,何天力索幸便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和她講了一遍。 何天力看了看白靜,發現白靜臉色煞白,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對麵的電視,電視裡正在播放著一個汽水廣告。 “生活就像怡達汽水,驚喜總是無處不在。”廣告裡傳出了畫外音。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房間裡雖然充斥著電視的嘈雜聲,但卻讓人感覺安靜得可怕。 何天力站了起來,他想到陽臺去透透氣。 “站住!”,白靜冷冷地說。 何天力站在了原地。 “你想怎麼樣?”,白靜說。 “什麼怎麼樣?”,何天力不明白白靜的意思。 “你和李梅” “哦!......我必須去找她,雖然我們......” “那小孩呢?”,白靜打斷了何天力的話。 “我不知道.....我不能不管。” “她有人管,她有親人。” “你是說李梅的姑媽?琪琪不能和她在一起!” “那她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為什麼?”何天力突然覺得有些氣惱,便提高了嗓門。 “因為這樣對我不公平!”白靜也高聲吼到,然後她便歇斯底裡地痛哭起來。 何天力愣住了,他慢慢地走了過去,輕輕地抱住了白靜,將她摟在了懷裡,他知道白靜是無辜的。他雖然可以承受別人的苦難,可是落在他肩膀上的這些苦難自然也會落在他愛的人身上。也許這就是命吧。他摟著白靜,親吻著她的額頭。白靜仰起了頭,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將滾熱的雙唇貼了上去。兩顆燃燒的心,交織在了一起。 安靜的夜,何天力沉沉睡去。在夢裡,他又看到了那張網,又看到了那根紅藍相間的繩子。這次,她看到李梅穿著嶄新的衣服,臉上乾乾凈凈,一如初次見她的那樣。然而,她的臉上有淚痕,一條條淚痕像乾枯的溪流,延伸到她死一般的眼睛裡。 “李梅!李梅!”他叫她,可是她根本聽不到。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門突然開了,他還沒看到進來的是什麼人。他便醒了過來。 天已經亮了。他摸了摸身邊,白靜也早已走了,在她枕過的枕頭上,有一張字條。 字條上寫著幾個字:“長痛不如短痛” (三) “共情心,是人類道德的底線。沒有共情心的人,是不配做人的。既然不配做人,我們就需要幫助他,讓他重新學會如何做人。”黑暗中,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出。 雷凱恐懼地看著黑暗深處的人影,聲嘶力竭地喊著:“你是誰?你要乾嘛?” 昨晚,他喝得酩酊大醉,早上醒來時,便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昏暗的房間裡,所有的光線都來自於他頭頂上的一盞昏暗的白熾燈。這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什麼都沒有,隻有在一個角落裡堆放著一些乾草。空氣裡彌漫著木頭腐朽的濕氣和動物糞便的臭味。不久,他便意識到,在房間另一個漆黑的角落裡,坐著一個人。 “我是誰?你終於想起我了?你再不醒,我都要下班了。”,那人緩緩地說,像是和一個熟人在嘮家常,一字一句,沒有絲毫溫度,在寂靜的黑暗中,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栗,“他們都叫我判官。審人間不能審之人,判人間不能判之事。不過,我不能判一個人的生死,我隻能判一個人活著的方式。” “你想乾嘛?為什麼要綁我?” “為什麼綁你?不是我綁了你,我隻負責審判你。至於你為什麼會到這裡來,我想你心裡是很清楚的。當然,我在這裡,不是究竟你的過往或罪惡,我隻負責宣讀關於你的判決。” “什麼判決” “你聽聽就知道了”,那人說完,便換了一種口吻,開始宣讀判決。 “雷凱,男,24歲,好吃懶做,貪婪無度。此人利用他人的善意,恩將仇報,敲髓噬骨,為了一己私利,販賣婦女,喪盡天良。正所謂,人間正道,惡有惡報,為了讓施暴者體驗被害者的痛苦,現我以人間判官的名義,將你賣入丐幫,刑期為兩年。賣身所得,將用於補償受害者。” 宣讀完判決,那人便慢慢地走出了黑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雷凱看到的是一個魁梧的身材,一張判官的麵具。 那人看了雷凱一眼,便繼續說道:“為了防止你逃走,接下來,我們會剝奪你行走和說話的能力。這麼做,是為了保證我們的判決能順利執行。當然,出於人道考慮,所有這一切都會在麻醉的情況下進行,毫無痛苦。你看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雷凱此刻已經被嚇得尿了褲子。他哭著祈求判官放了他。 “我招認,是我把李梅賣了,賣了五千塊錢,錢都被我拿去買白粉了。我該死,我不是人,你把我交給警察吧,我求求你了,我會招供的。” “哦!是這樣!”那人裝著有點吃驚的樣子,問:“你知道是賣給誰了嗎?” “老六,賣給老六了,我之前在夜總會上班,經常會接觸到一些人販子,他就是一個人販子。” “很好!那你想必有他的聯係方式了?” “他沒有固定的住所,我那次也是在酒吧裡偶然碰到他的。” “哪個酒吧?” “麥樂提酒吧,在大柳樹東路的酒吧一條街。” “嗯!好的!” “你能放了我嗎?”,雷凱哀求到。 “為什麼我要放了你?我剛才不是已經宣讀判決了嗎?”判官用驚訝的語氣回答。 “我剛才不都招供了嗎?” “你的招供,隻是為了救贖你自己!和判決沒有什麼關係。”判官冷冷地說,說完後,他又走進了黑影中。隨即燈光熄滅。 不盡的黑暗中隻有雷凱淒慘的哀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