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奇峰(1 / 1)

(一)   西川,西部最為偏遠的縣城,像一片狹長的樹葉,深深地嵌入在九梁山連綿起伏的群山之間。   招龍河,從九梁山深處奔騰而出,流入肥沃的東川平原,流經東原市,在東川平原經歷九轉十八彎後便一路奔向西南。在穿過一片莽莽叢林後,招龍河突入了西川縣城,在西川縣城中繞了一個N字形後,它最終又鉆入了西川南部的原始森林,消失不見。招龍河將西川縣城分為南北兩城,由於西川地勢北高南低,歷史上每次招龍河洪患,首當其沖的便是南城。因此,在過去,西川縣裡的人,大多住在北城,南城大多為農田。後來,經過治理,招龍河杜絕了水患,南城被選為新城的地址,由此,西川縣城便以招龍河為界,分為新城和老城。   從寧城出發到西川縣,需要坐兩天一夜的火車,這是目前最為便捷的交通方式。   回到寧城的次日,何天力便坐上了開往西川縣的火車。   今天是何天力在火車上度過的第二天。   火車在連綿起伏的山巒間穿行,潮濕而新鮮的空氣夾雜著煤煙粉塵從敞開的車窗灌進了臥鋪車廂,沖淡了車廂裡混雜著的各種汙濁的氣味。當前臥鋪隔間裡隻有何天力一個人,天氣寒涼,他裹緊了上衣。望著眼前轉瞬即逝的風景,他陷入一種毫無思緒的遐想中。   這是一列慢車,沿途經停三十多個大小站,每次停車的時候,除了有旅客上下外,總有當地的一些商販上車兜售本地特產。他們上車後,會一節車廂一節車廂地叫賣,等走遍了所有車廂,他們就會在下一站下車,然後坐上返程的列車繼續兜售。車站的工作人員大多來自附近,對此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先生,要梨嗎?”,一個聲音打斷了何天力的遐想。   一個身穿黑色土布短褂,滿臉皺紋,須發皆白的老人正咧著嘴沖他笑。老人樣貌慈祥,臂彎中挎著一籃褐梨。何天力覺得眼前的老人頗有點親切,便問梨怎麼賣?老人說,一斤五毛,剩下的不多,如果全要了,給兩塊就行。何天力想了想,便掏出兩塊錢,買下了剩下的梨。老人見買賣做完,不用再到前麵車廂叫賣,便在何天力的對麵坐了下來。   “小兄弟,你這是要去哪裡呢?”,老人問,他的話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   “去西川!”   聽說是去西川,老人嘆了一口氣:“哦!是去西川啊!我以前就在那裡,西川可是好地方,哎!快十年沒有回西川了!”   知道老人熟悉西川,何天力便來了興趣。   “大叔,你熟悉西川嗎?那裡有什麼好吃好玩的?”   老人瞇著雙眼,咧著嘴笑了。   “那還用說,要說吃,西川有三土:土豆、竹鼠、毛豆腐;要說玩,西川縣,東邊有溫泉,西邊有城墻,南邊有大山,北邊有婆娘。”說到這裡,老人便開始朝他壞笑。何天力心想:想來這小老兒年輕時,也沒少耍花活。   西川地處三省交界之處,是西部山區貨物的集散地,自古人來人往,客商雲集,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一切繁華的背後,往往藏汙納垢,老者口中的“北邊有婆娘”,指的是西川城北部聚集了大量暗娼。說是暗娼,人盡皆知。這些事情,何天力心知肚明,葛雲深此前和他說過西川的大體情況。   兩人正不著邊際地聊著,火車到站了。老人連忙起身,隨著人群下了車。   火車到達西川火車站時已是下午三點,晚點了一個小時。   縣城起了霧,車站廣場上擠滿小商販和趕車的人。   何天力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字條,字條是臨行前葛雲深給他的,字條上寫著他今天要去的具體地點。他今天要到“宏利賓館”去找一個叫“莫奇峰”的人。   何天力在車站買了一份當地的地圖,在地圖上他找到了這家賓館。西川縣的火車站位於北城的中心。賓館離火車站不過兩三公裡的距離。   何天力收起地圖,正要往前走,突然有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站在他眼前的是個頭發蓬亂、滿臉胡茬,一臉病殃殃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睡眼惺忪,仿佛剛從睡夢中醒來,一件半舊的大衣在他身上顯得有點過於寬大。他佝僂著身子,滿臉堆笑地將一塊招牌遞到何天力的眼前,招牌上麵是一些旅館的照片。   “兄弟,要住宿嗎?衛生又便宜!”   何天力正想說已經定了酒店,突然他在牌子上看到“宏利賓館”。   “宏利賓館?”   “是的,衛生又便宜。如果你需要更好的,我這裡還有!“。男人把牌子翻了過來,背麵是另一個賓館的介紹。   “哦!不用,我就去宏利賓館。”   “好咧!我帶您去!”,撈著一樁生意,男人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他一把拿過何天力手上提的拎袋,自顧自地往前走。   何天力隨著男人在大街小巷中穿行,男人佝僂著身體,步伐雖然有些踉蹌,卻走得異常得快,何天力跟在後麵,居然覺得有點吃力。何天力心中暗暗吃驚,他知道眼前的男人絕非等閑之輩。過了不久,為了跟上男子,何天力小跑了起來,可即使這樣,那男人仍然遙遙地走在他的前麵。“喂!走慢點!”,何天力邊跑邊喊,那男人似乎耳背,全然沒有理會,還是自顧自地在前麵一顛一顛地走著。何天力越跑越急,呼吸逐漸局促起來。終於,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小巷裡,他停下了腳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前方的男人回頭看了看,見何天力沒跟上,便在小巷盡頭的拐角處停了下來。還沒等何天力緩過氣來,突然,他感覺到一股力量將他拽向一旁,肩上的挎包從手臂滑出。他的身子一歪,險些摔倒。等他站穩了身子,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拿著他的包,在不遠處沒命地往前跑。   那身影飛快地跑到拐角處,眼瞅著就要經過那個男人。   “抓住他.....”何天力大聲喊道。話音未落,那賊人似乎撞到了一堵隱形的墻。隻見他的身體猛地彈起,飛向一旁......   等何天力趕到時,那賊人已經連滾帶爬地逃走了,而他的包正好端端地躺在地上。   那男人正若無其事地咧著嘴,沖著何天力笑。   “咋了?你剛才在喊什麼?”那男人問。   “你......剛才那個人.....”,何天力不解地問。   “你說剛才那個小孩?哦!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好端端地跑著跑著就摔倒了,連包都不要了......這包......是你的?”   看著男人滿臉詫異的樣子,何天力苦笑著撿起了包。   發生了這個小意外,男人放慢了腳步,邊走邊嘮叨著這個城市的民風墮落和治安混亂。不多久,兩人便走到了一棟四層的小樓前。小樓的門口掛著一個白底藍字的牌子,上麵寫著:“宏利賓館”。男人指著小樓,對何天力說:“喏,到了!”,說完,他將拎袋遞給了何天力,便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賓館的門敞開著,何天力走了進去。前臺正對著大門,沒見有人。何天力走上前去,這才發現一個小姑娘正趴在臺子後麵的桌子上看書。小姑娘聽到聲響,抬起了頭。小姑娘約摸十多歲的年紀,臉龐白凈,眼眉清秀,梳著一條粗大的馬尾辮。何天力覺得這小姑娘眼熟,但想不出在哪裡見過。小姑娘看見來了客人,便抬眼對何天力仔細打量了一番。   “您要住店嗎?”小姑娘絲毫不怯生,她努力裝出大人的口吻來詢問來客。   “嗯......是的.......不過,我想先打聽一下,這裡是不是住著一個姓莫的客人?”   一聽說要打聽客人,小姑娘立刻警惕地看著他。   “不能隨便打聽客人!”小姑娘語氣堅定地說。   何天力見她那認真的樣子,便想,先入住了再說吧,說不定莫奇峰還沒到這裡。   辦完入住,上樓放好行李,何天力在下樓時,看到一樓的後門半敞著,外麵陽光正好,便推門走了出去。   小樓的後麵是個不大的院子,院子裡種著一棵葡萄,葡萄藤爬滿了半個院子的天空,稀疏的葡萄葉被秋風染成了斑駁的顏色。低垂的陽光透過葡萄葉的間隙,搖曳的光點灑在灰色的水泥墻上,給這安靜的午後平添了一份靈動和生氣。葡萄樹下有一張長條木桌和幾把靠背椅。何天力找了把椅子坐下。此刻院中無人,四周安靜異常。天微涼,但陽光卻很暖和,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陶醉的果木清香和淡淡的花香。何天力懶懶地坐在靠椅裡,一路的疲乏此刻化成了濃濃的睡意。   恍惚中,何天力又走到了那個黑暗的地方,他又看到了那張在黑暗中螢螢發光的網。這次,他在網中看到了一根發著光的橙色的線。他用手觸摸這根線。網消失了,他發現自己正位於一個昏暗的房間中,房間所有的光都來自於一盞擺放於高腳櫃上的油燈。高腳櫃旁,一個老婦人正在低頭縫補。她旁邊的床上,躺著一個熟睡的小孩。   何天力認出那是阿婆和兒時的自己。   他不敢出聲,他怕他一說話,這一切都會消失。他就這麼安靜地看著,阿婆離他那麼近,隻要他一伸手就能觸到......   有人拍了拍何天力的肩膀,把何天力從夢境中拉回了現實。   迷離間,何天力看到對麵坐著一個頭頂光亮,身穿灰色僧服的男人,男人慈眉善目,正笑瞇瞇地看著他。   美夢被打破,何天力心中有些惱怒,他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但隨即,當他看清眼前這個男人的樣貌時,頓時愣住了。眼前這個男人如此麵熟......突然,他的腦海中湧現出兒時的記憶。   “元真師父”,何天力大叫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眼前這個男人果真是元真,和幾十年前相比,他的臉上隻不過多了些許蒼老,可模樣幾乎沒變。   “哈哈!你居然還記得,我還怕你認不出我呢!”元真拍著手笑道。   何天力靦腆地笑了笑,幾十年不見,突然遇到,話竟不知從何說起。   何天力好奇地問:“師父,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早就在這裡了呀!”元真笑著說,“而且,還是我帶你來這裡的哦!”   說著,元真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詭異的笑容。   “你?”何天力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果然,在他的眉目之間,何天力看到了那個男人的樣子。   “你?你怎麼會......”   “哈哈!給你一個驚喜吧!這事以後和你解釋。對了,你到這裡乾嘛?”元真裝著好奇地問。   何天力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反應過來。等他明白過來,心中便猶豫了起來,葛雲深交代過,關於此次出行,不能對任何人提起,盡管眼前的人是自己久未謀麵的恩師......   元真見何天力心神不寧的樣子,突然嘿嘿地壞笑起來。   元真的笑,讓何天力更加疑惑,他回想這一路的經歷,突然,他想到......   “難道,你就是......”何天力睜圓了眼睛。   元真笑著拍了拍手,向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眼前的人,果然是莫奇峰。   元真的真名其實就是莫奇峰,元真不過是他出家後的法號而已。   眼前的人,曾經的元真師父,如今的莫奇峰,正是何天力來西川要找的人。   見何天力一臉茫然,元真師父便笑著將這件事的緣由細細講來。   原來,元真和葛雲深早就相識。幾天前,葛雲深到西部遊玩,途徑西川,偶遇元真,便逗留了兩日。在兩人敘舊之時,元真談到早些年在海城縣的經歷,葛雲深便提起了何天力。巧的很,元真正是何天力早年的授業師父。於是兩人聊起了何天力。末了,元真提出讓何天力過來幫一段時間的忙,他最近手頭剛好缺人,葛雲深很爽快地便同意了。   元真告訴何天力,他這兩年在西川的主要事情是去山裡采草藥,這些草藥很稀有,隻分布在極少數地方。西川的南部山裡剛好有這些草藥的分布,如今正好到了采摘的季節,明天就一起去山裡采藥。   聽元真如此說,何天力有點哭笑不得,自己千裡迢迢跑來,隻是為了采草藥,再說,李梅的事情他日夜惦記,也全然沒有心思去做這種山野農夫乾的事。然而,他又轉念一想,既然這事是葛雲深讓他來的,且是和元真師父這位世外高人一起,其中必有深意。想到這裡,他便欣欣然對元真說道:“師父,我跟著您,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過,有個問題,我想問您。”   “什麼問題?”   “你和葛大哥一樣,也是組織裡的人嗎?”   “葛雲深都和你說了?”元真顯得有點詫異。   何天力點了點頭,說:“葛大哥和我說的並不多,他隻是告訴我,他屬於一個神秘的組織,其它事情......讓我自己去尋找。”   元真沉默片刻後說:“嚴格意義上說,每個組織裡的人,對這個組織的理解都不太一樣,這和他在這個組織裡的職責有關係。從一般意義上說,我們確實是屬於同一個組織。不過職責有所不同。葛雲深說的沒錯,關於這個組織的一切,別人告訴不了你,隻有你自己去尋找。”   何天力無奈地擺了擺手,說:“既然如此,那也隻好順其自然了。”   元真一臉嚴肅地說到:“有件事我需要交代。在這裡,人皆知我是莫奇峰,而不知我為元真。別人都叫我老莫,你以後隻能叫我莫叔,你是我的遠房親戚。咱們之間的師徒關係,不能讓旁人知道。明白嗎?”   何天力不解,正想問。此時,從屋裡走出一人,正是何天力剛才在前臺看到的小姑娘,隻見她雙手端著一壺茶水走到桌前。   “大師父,您要的茶!”   “哦,玲兒,謝謝了”   “不用客氣”,小姑娘放下手中的茶,便回頭走開了。   “玲兒,挺熟悉的名字。”何天力看著小姑娘離去的背影,心裡想道。   “你認識她!”老莫說,他似乎看出了何天力心中的疑問。   “我認識她?”何天力詫異地問。   老莫點了點頭,他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說:“以後,你會知道的!”   (二)   喝完茶,老莫讓何天力回屋休息一下,下午五點到大廳集合,出去吃晚飯。   兩天的旅途勞累確實讓何天力有些疲憊,他回到屋裡,倒頭便睡。   不知過了多久,何天力在睡夢中被吵醒,有人在敲他的門。   他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一個頭戴草帽手挎竹籃的老頭。何天力一下子認出來,那是火車上賣給他梨的老頭。   “你怎麼在這裡?”何天力驚訝地叫道。   “怎麼在這裡?咱們不是約定了五點在大廳集合嗎?”從那老人口裡冒出的居然是老莫的聲音。   “啊!是你......”何天力正想叫,那老頭連忙將他推入房間,關上了門。   “師父,怎麼......這......”何天力驚奇地睜大了眼睛,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個老者和老莫視作一人。   “不是和你說了,以後隻能叫我莫叔”老人瞪了他一眼,說:“這事後續和你解釋。趕緊穿衣服,我帶你去吃早餐!”   老莫說完,便從竹籃裡拿出了一疊舊衣褲扔到了床上。   穿上舊衣,何天力儼然就是一個進城打工的農民。   “哪裡還有點不像”,老莫自言自語,“哦!對了!”說著,他從墻上抹了一把白灰,照著何天力的頭發胡亂抓了一氣。   “嗯!這下子看起來順眼多了!”   (三)   夜色漸漸黯淡,兩人來到了西川最大的山貨交易市場。市場裡,商鋪已結束了一天的勞碌,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大多散去。結束了一天勞作的苦力們拿著一筆辛苦錢,大多正聚集在市場周圍的攤位或飯店裡,吃著飯,喝著酒。   老莫對何天利說:“啊呀!肚子餓了,附近正好有個麵館,咱們先去吃個晚餐。”   老莫說的麵館,位於市場旁邊的九井巷。這個地方由於租房便宜,許多外地來西川做買賣討生活的人都聚集於此。時間久了,在九井巷一帶便形成了一個自發的勞力市場。每天都有眾多的人在這裡等活或招工。   燈光初起,九井巷內,人來人往,煙火融融。九井巷的麵館很多,最大的一個麵館叫“傻根麵館”,據說老板傻根原本是一個在市場混活的苦力,後來攢錢開了間小麵館,由於他賣的麵份量足,價格便宜,生意便異常火爆。後來,小麵館變成了中麵館,中麵館變成了大麵館,如今,這家麵館的麵積是九井巷裡最大的。雖然麵積很大,麵館裡麵的裝修卻很簡陋,幾十張破舊的方桌和淩亂的條凳隨意地擺放在空曠的麵館裡,有人坐著條凳擠著桌子吃,有人端著麵碗,蹲在角落裡吃,還有一些乾脆自己拿著矮凳,找個空地坐著吃。老板知道,來這裡吃麵的,隻要份量足,其它都不重要。麵館隻賣一種麵:牛肉麵,一碗兩塊錢。   老莫在收銀臺交了錢,拿了兩張麵券,走到取麵口,將麵券遞給了裡麵的夥計,接著領著何天力走到一張方桌前。那方桌旁已坐著五個苦力模樣的男人正在吃麵。老莫見其中一張凳子有空位,便想坐下。旁邊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不緊不慢地將腿踩到了那空位上,說:“這裡有人,去別的地方!”   何天力見狀,心中竊笑。老莫的本事,他心知肚明,他就等著看一出好戲上演。隻見老莫笑嘻嘻地說:“有人了?好吧,那我先坐會兒,等人回來我再走。唉,人老了,站不動咯!”說著,他便將那男人的腳輕輕往邊上一撥,一屁股便坐了下來。那男人正要發怒,他旁邊一個稍年長的小胡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剛子,別鬧事!”,那個叫剛子的男人便隻好作罷。   老莫笑嘻嘻地對何天利說:“欸,還有位置呢!阿力,來,過來擠擠!”   何天利看了看隻能容下半張屁股的空位,撇了撇嘴說:“算了,我還是站著吧。”怎奈老莫一聽便不樂意了,他一把拽過了何天利,將他按在自己身邊。   兩人在半條條凳上擠著坐下。老莫神態怡然,何天力卻覺得渾身不自在。   老莫拍了拍何天力的肩膀說:“阿力,吃完麵,咱們去附近市場買點吃的,明天咱們去洪家寨。”   “去那裡乾嘛?”何天力問。   “采藥啊!不是和你說了嗎?這個季節,那邊的山裡能采到上好的藥材。洪家寨這兩年變化挺大,村裡人也挺有錢的。”,老莫的聲音雖然不高,但他說的每個字都進了周圍人的耳朵。   “老哥,你們也是外地來的吧?”坐在對麵的小胡子男人突然問老莫。   “我呀!在這裡有兩年了,倒是我這侄子,前兩天剛到。在家裡呆得好好的,非要出來,跟著我這老頭子到山裡吃苦。”老莫說著,拍了拍何天利的肩膀。   何天利咧嘴笑了:“莫叔,要不是你說帶我出來掙大錢,我才不出來陪你吃這苦呢!”,何天力知道老莫這是在演戲,自己便也識趣地配合起來。   老莫朝何天利一瞪眼,撇了撇嘴說:“咋?在這遍地都是財寶的西川,你還怕掙不著錢?”   “看他白白凈凈的,不像俺們能吃苦,想掙錢,怕是難了點咯。”一旁的剛子插嘴說道。   “可不是?書沒好好讀,到了高二就跑去當保安。”老莫說著,便搖了搖頭。   “看他這細皮嫩肉的,找個富婆倒是個好出路。”剛子撇了撇嘴,輕蔑地說。   那幾人聽了,哈哈笑了起來。何天力倒也不惱怒,他笑了笑說:“要是有這福氣,那敢情好!我這牙口不好,吃點軟的也挺好!”   那幾人一聽,笑得更大聲了。隻有小胡子不動聲色,他隻是微微一笑,問道:“老哥,這藥材能掙錢嗎?”   “藥材?當然能賺錢,不過......前提是你能采到好藥材,你看我,在山裡跑了大半年,連個飯錢都沒掙夠。要不,我怎麼會把這個瓜娃子帶來咯,多個人手,多雙眼,也能多采點藥材。乾的都是辛苦活,掙的都是血汗錢咯!”   “哦......對了,老哥,你剛才說的洪家寨,是在什麼地方?”小胡子又問道。   “洪家寨?你去山貨市場裡問問,哪裡還有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咯!”,老莫撇了撇嘴,不屑地說:“老弟,你怕是新來西川的吧,聽你的口音,也不是當地人。”   小胡子尷尬一笑,裝出鎮定地說:“老哥真是好眼力,我們哥幾個前幾天才從外地過來。如今正在尋活呢!”   說完,他給坐在老莫旁邊的剛子遞了一個眼神,“剛子,給老哥騰個地。”   那剛子聽了,不情願地往邊上挪了挪。這下老莫和何天力兩人的位置就寬裕多了。   “老哥,你剛才說那個地方很有錢是嗎?”,小胡子滿臉堆笑地問。   “這兩年不錯,之前不行,也窮得很!後來靠養竹鼠發家致富咯!”   “竹鼠?”小胡子好奇地問,“這竹鼠是啥東西?”   老莫瞧了瞧小胡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撇了撇嘴說:“外地人不知道竹鼠。這可是個好東西,別看這竹鼠看起來像老鼠,它的肉可是難得的美味,尤其是紅燒的,香嫩彈口,吃上一口,嗯......”老莫咂了咂嘴,咽了一下口水,他那樣子,仿佛一口竹鼠肉剛剛下肚。   “這東西好賣嗎?”小胡子問。   “當然好賣!”老莫瞪了他一眼,“這在往年,街頭巷尾,隨便一家館子都能吃到。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去年年底鬧竹鼠疫情,別的地方的竹鼠都死光了,隻有洪家寨的竹鼠沒事。要麼人家能靠竹鼠掙錢呢?那裡的竹鼠都被大飯店給定走了。現在,你想吃一口,也沒那麼容易咯!”說完,他可惜地搖了搖頭。   正說到這裡,麵館夥計在裡麵叫道:“324號,324號的麵好了”。   “哦!我們的麵好了,阿力,去拿一下。”   ......   吃完麵,兩人晃晃悠悠地又回到了山貨市場,市場裡此刻更加冷清了,商鋪大多開始準備打烊,隻有一些進貨的車子在進進出出,為明天的生意,補充貨源。   老莫似乎很享受這種清凈,他抓緊時間一家家地逛,東瞧瞧,西看看,一會兒抓起一把山貨放到鼻子下聞聞,一會兒隔著籠子津津有味地看著裡麵的野貨。何天力不知道老莫要買啥,也不好問,便跟在後麵,東張西望。   老莫走到一個賣農具的攤位前,停住了腳步。他拿起了一把長柄鐮刀,仔細瞧了又瞧,滿意地點了點頭。老莫交了錢,將鐮刀遞給了何天力。   “拿著,明天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