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逃婚的農家少女,絕不可能隨身帶著一塊寒玉! 那對夫妻在撒謊! 那家客棧有問題! 走進客棧起,林震南就覺得有那裡不對勁,卻始終想不通是哪裡不對。 直到方才,茶攤老叟無意間的一句話提醒了他。 “往天也沒見這麼多人啊。” 客棧所在位置偏僻、裝修簡陋、地方不大,一看起來就不像是生意很好的樣子。 但是剛才他們到那家客棧時,客棧的前院卻坐滿了人,以至於客棧裡的喧鬧和外麵街道的冷清有著明顯的反差,讓人覺得有些別扭。 正是這種別扭,讓林震南隱隱覺得不對勁。 另外現在又不是飯點兒,這麼多人在一家偏僻的客棧裡大吃大喝豈不反常? 還有掌櫃和小二那一口標準的官話,也很可疑。 種種疑點最後都指向一個答案: 客棧裡的人都在演戲! 店裡的客人、掌櫃、店小二、還有後院那對夫妻,全都是一夥的。 這些人就是昨夜在客棧裡殺人的蒙麵人,他們殺完了客棧中所有的人,發現漏掉了那個少女,大膽的留下來毀屍滅跡,布下陷阱等著少女自投羅網。 背後真相讓人不寒而栗! 幕後黑手簡直深不可測! 但……林震南隨手將那一塊寒玉揣進包裹。 “這一切和我林震南有什麼關係?” “我又不認識那個小乞丐,憑什麼要我為一個不相乾的人去招惹一群武功高強、心狠手辣的法外狂徒?” “這個江湖每天都有人被殺,每天都有人被綁,我救得過來嗎?” “官府都不管,憑什麼要我管?” “我看起來很像聖母嘛?” “切。” ……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深夜萬籟俱寂,街巷無人 華陰縣城外,一家地處偏僻的客棧,屋頂上趴著一個黑色人影。 一身夜行衣的林震南警惕的四處張望,心中萬分懊惱自己的魯莽決定。 哎……隻能說,福威鏢局的少鏢頭都自帶愛管閑事的人設吧。 但他眼下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 已經報過一次官,再去衙門肯定會被趕出來; 去華山搬救兵,一來一回至少兩天; 袖手旁觀…… 林震南敢以身犯險自然也不是全無把握,福威鏢局少鏢頭第一次押鏢出這麼遠的門,肯定是做足了準備。 臨行前福威鏢局裡的“老江湖”褚鏢頭私下將一個包裹交到林震南手上,還語重心長、義正言辭的叮囑: “少鏢頭,這裡邊的東西有損咱們鏢局的俠義正氣……用的時候切不可讓外人看見。” 林震南打開一看,盡是些石灰,迷香,夜行衣之類的東西。 起初他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也不以為意,誰知如今……真香! 林震南一直守在客棧外等到天黑,見始終沒人進出,更加篤定店中那些賓客都是演的。 於是換上夜行衣,翻墻爬到屋頂,借著夜色隱蔽起來。 依稀可以聽到,身下的屋子裡傳來女孩的哭鬧和那對男女的嗬斥,期間不斷有人進出這間廂房,一直等到深夜眾人都各自回去休息,後院中一片漆黑,唯有最後這間廂房還亮著燈。 林震南這才小心翼翼地掀起一塊瓦片,向裡麵看去,果然看見小乞丐被捆得像個粽子似的,丟在墻角。 仔細看了一圈兒,沒看到白天那對夫妻的身影,隻看到兩個大漢手執兵刃在一旁看守,仔細辨認正是白天在前院吃喝的那群賓客中的兩人。 林震南從懷中摸出火折子點燃一塊迷香,從二人背後丟下來,等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揭開瓦片再看進去,屋裡看守的兩個大漢已經昏倒在地沒了動靜。這才跳進院子裡用匕首挑開門拴,推開門進去,扛起捆在墻角的小乞丐就往外走。 小乞丐睡的像一具屍體,林震南不動用體內的葵花真氣,沒辦法扛著一個人翻過院墻,隻好自己先翻上墻頭,再用繩子把小乞丐拽上來。 “好沉……” 咣啷,一個不留神蹭掉了墻頂鬆動的磚頭。 “什麼人?” 一個女子聲音從屋內傳來,接著一個身影從屋子裡竄出來。 林震南見形跡暴露顧不得許多,猛地一用力將小乞丐拽上來,扛在肩上就往外跳。 “都快起來,人跑了。” 隨著女子的呼喊,院中竄出十幾條人影,飛步追趕出來。 林震南扛著小乞丐跳下院墻,來到拴在外麵樹林裡的馬匹前,將小乞丐往馬背上一丟,翻身上馬,向著華山的方向策馬狂奔。 豈料那領頭的女子輕功甚是了得,縱身高躍,一起一落之間竟然疾逾奔馬。 眼看著追兵近在咫尺,就要追上二人,林震南從懷中摸出一個布袋沖身後一揚。 那女子拾刀在手,忽見麵前募地白影晃動,無數粉末沖進眼裡、鼻裡、口裡,一時氣為之窒,跟著雙眼劇痛,猶似烈火焚麵一般,待欲張口大叫,灌進去滿嘴粉末,喉頭嗌住了,再也叫不出聲來。 這一下變故突兀之極,她腳下一絆一頭栽倒。 女子身後跟上來的同夥停下腳步,要攙扶她,那女子卻嚷到:“別管我,快去追,絕不能讓人跑了。” 同夥一猶豫,再起身看去,林震南早已一騎絕塵消失在夜色中。 二人同乘一騎連夜逃至華山腳下,直到天色蒙蒙亮,空中下起瀝瀝細雨,身後傳來一聲嚶嚀,小乞丐似乎終於要醒了,林震南見身後沒有追兵,這才放慢速度,在路旁找了一處廢祠進去避雨。 “還沒醒,這迷香勁兒怎麼這麼猛?是不是我點多了?” 廢祠中,林震南見乞丐少女遲遲沒有醒來,反而臉色漸漸潮紅,伸手一探,發覺熱得燙手。 發燒了! 自己身懷葵花真氣不懼寒暑,倒是疏忽了,趕忙升起一堆篝火,驅散潮寒意,見小乞丐衣著單薄,但明知對方是女子也不便脫自己的衣服,就將懷中的僧袍披在少女身上。 “嗯……” 直到日上三竿,小乞丐終於悠悠轉醒,見自己身處一間廢棄祠堂先是一陣驚慌,待看清麵前的人是林震南才鬆了一口氣。 “那群人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裡,不過他們為什麼要抓你?” “那東西呢?” “喏,在這兒” 林震南心知小乞丐說的是那一小塊寒玉,他掏出來隨手丟過去。 小乞丐連忙雙手接住,仔細翻看了半天,見沒有一點兒缺損這才放心下來。 “你現在能告訴我,你就是什麼人了吧?別跟我扯什麼西域豪商,那些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強盜。” 小乞丐氣惱林震南隨手拋丟她的東西,沖他翻了個白眼,斟酌一番,緩緩說到:“我叫梅朵,至於我的來歷,我隻能和你說我阿爹確實在西域經商。不過,不瞞你說,其實那群人要找的不是我,而是這塊石頭……” 小乞丐眼珠一轉,故作嚴肅的將石條高舉過頭頂,信口開河到:“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這其實不是一般的石頭,而是一塊無價之寶。我家在關中有一位世交叫梅清鵬,是華山派的一位長老,我爹讓我帶著這塊無價之寶去華山找他,他自會有安排。那群人就是看中了這塊無價之寶,所以追殺我。” “無價之寶……丟雷老母,霖北的寶貝更大咧。” 見小乞丐不願坦誠相待,林震南小聲嘟囔一句,起身便要走。 顯然少女並未打算吐露全部的真相,寒玉雖然算得上奇珍異寶,但遠沒到無價之寶的地步,更不至於為了雞蛋大小的一塊寒玉,屠光一整間客棧。 “唉唉……你這人怎麼這樣……你就這麼走了,萬一我再被那群人抓去,你不白忙活了?” 小乞丐聽不懂閩南話,但見林震南要丟下自己不管,也慌了手腳。 “你一個堂堂男子漢就忍心把我一個弱女子丟棄在這破廟裡,你冷漠、你無情、你見死不救……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林震南聞言身軀一滯,轉過身來,緩緩走向小乞丐。 “你,你要乾嘛!” 小乞丐下意識捂著胸口,身體往後退縮。 “哼” 林震南一把拽過蓋在小乞丐身上的僧袍,左手捏了個蘭花指,故意尖著嗓子說到:“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從男變女的劍法?告訴你,別給咱來這套!真急眼兒了,咱也可以是個女的!” 震驚! 不管是林震南口中那種從男變女的劍法,還是他厚顏無恥的模樣,都深深地震撼到了乞丐少女幼小的心靈,張著嘴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直到她看到林震南手中那件僧袍內形如蝌蚪的怪字。 小乞丐辨認出其中的幾個字,試探著問到:“《血刀經》?你怎麼把武功秘笈寫在衣服上?” 林震南聞言眼睛一亮:“你能看懂這上麵的字?” 小乞丐見自己又掌握了主動權,眼珠一轉,模棱兩可的說到:“能看出個大概吧,怎麼,你不知道這上麵寫的是什麼?” “切,我當然知道,《血刀經》嘛!一篇普通的經文罷了,我去藏地找個和尚便能翻譯。” “那可不一定,這篇血刀經乃是用古藏語書寫的。這古藏語與如今藏語有許多不同,恐怕即使是藏地認得出這篇經文的人也不多了,若不是我古格族文字與古藏語頗有淵源,我又恰好學過古藏語,恐怕也認不得這篇經文……” 錚…… 劍鋒緊貼在小乞丐咽喉上,林震南麵無表情做冷血殺手狀:“你給我翻譯翻譯。” “哼,你就不怕我隨便篡改其中關鍵。” 林震南眉梢連連跳動,咬牙切齒的問到:“你要如何?” “別著急嘛!” 小乞丐一看林震南上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反倒不著急了,用手輕輕撥開架在自己脖頸上的長劍。 “你救了我兩次,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呢?” 林震南收回長劍,沒好氣的敷衍到:“我叫林震南,FJ省福州府人士。” “噢……鎮南,這個名字很有氣勢嘛,不過為什麼不叫鎮北呢?是因為你家住福州?福州倒的確是在南方。” 小乞丐沒話找話,一看就沒憋好屁。 “因為我們閩南人,說林不說北,很有禮貌的啦。” 這倒是真話,閩南一帶“林北”和“你爹”同音。叫林震南也就罷了,叫林震北的話,聽起來和“你真爹”一樣。 我是霖真北啊! 真要起這名字,會多少路辟邪劍法都得挨揍。 小乞丐聽不懂閩南話,不明所以,就自顧自地說道:“南北倒是無所謂,小林子,你家是乾啥的呀?” “什麼小林子,聽起來像個太監,你以為你是格格公主嘛?叫我林少俠,我家祖上是開鏢局的。” “鏢局?那是什麼?賣飛鏢的?隻賣飛鏢?別的不賣?” 大概是西域沒有鏢局這個說法,梅朵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林震南憤憤地糾正到:“什麼賣飛鏢的,鏢局是專門替人護送貨物,或者保護雇主安全的。” “哦,就是刀客唄,豈不是正好!我雇你保護我,傭金就是替你翻譯這篇《血刀經》。” 一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 一個厚顏無恥、恃強淩弱 破祠外瀝瀝細雨未盡,此間少年少女已契攜手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