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三折,最終還是要往華山一行。 林震南就這樣在一間破敗的祠堂中接下了人生中的第一鏢。 一路護送著小乞丐來到華山玉女峰下,遇見守山的弟子,林震南先是遞上仙遊觀王真人的名帖,簡單闡述了二人來訪事由。 那領頭的守山弟子接過名帖,便引著二人上了山。 一路上但見山勢險峻,樹木清幽,鳥鳴嚶嚶,流水淙淙,成片的房舍依著山坡或高或低的構築,不時有仗劍執刀的弟子成群結隊來往期間。 眾人穿過一片演武場,場上數十個少年在一位中年師長的帶領下一板一眼的操練,雖隻是劈、砍、撩、刺的基本功,但數十柄長劍整齊劃一、寒光熠熠、氣勢非凡,絕非仙遊觀之流可比。 一路上看到這華山派如今人丁興旺,和後世笑傲中破敗光景判若兩然。 僅玉女峰上的門內弟子就得有數百人,這還不算玉女峰之外的外圍成員。如此算來,這華山掌門分明是手握一支千餘精兵的軍閥,若是再加上五嶽劍派其它四派,別說和少林武當爭一爭武林至尊,就是割據一方當個藩鎮也綽綽有餘。 萬一再趕上亂世,說不得就能問鼎逐鹿。 武林規矩,別的門派練武,外人不好多看,林震南隻是掃了一眼,估計著武林大派的實力,麵上卻不動聲色。 演武場盡頭,來到一間廳堂,抬頭望去廳上“劍氣沖霄”鐵畫銀鉤、蒼勁有力。守山弟子讓二人落座,自己進去通報。 不多時一位青年男子緩步進來,林震南一眼瞥見這人右臂纏著一圈黑紗,是近期家中有長輩過世。 “不會吧?難道風清揚死了?” 就在林震南胡思亂想的時候,青年男子抱拳道:“鄙人華山希不鐸,林少俠,實在抱歉。風師叔前幾日下山處理門中事務,如今不在華山上。至於那采花淫僧的事情,我師門中的長輩已經知曉,自會下山料理。” 這話說的輕描淡寫,神情卻十分篤定,大有一副:“那番僧死定了,佛祖也留不住他,華山派說的!”的架勢。 希不鐸又道:“風師叔雖不在山上,但二位遠道而來,還請盤桓幾日,讓我代風師叔略盡地主之誼。” 林震南指了一下身邊的梅朵,對希不鐸說到:“這姑娘是我來華山的路上遇到的,她當時被歹人追殺,被我順手救了下來。聽說她家中與貴派梅清鵬長老是世交,所以帶上山來托付給梅長老。” 希不鐸聞言神色黯然:“梅清鵬正是家師,家師數日前遭人暗算。風師叔此去正是處理此事。” 隨機疑惑的看了看梅朵,試探著問到:“你莫不是古格部落……”旋即想起林震南尚在一旁,忙噤聲改口:“此時乾係甚大,我得請師兄師姐做主。還請您隨我過去?”最後一問卻是看向少女梅朵。 梅朵點點頭,跟著希不鐸出了劍氣沖霄堂。 “咋?我成多餘的了?” 林震南尷尬的獨自坐在廳上,一邊端著茶盞細品,一邊抬頭盯著廳上“劍氣沖霄堂”的牌匾端詳。 琢磨著“劍氣沖霄堂”五個字換成“正氣堂”三個字,這匾豈不是短了一截? 那掛上去還能好看嗎? 也不知後來嶽不群是怎麼掛得? …… 等一旁的童子第三次給林震南添茶水的時候,希不鐸才又折返回來。 “林少俠,久等了,我師兄師姐請林少俠過去。” 林震南不明所以的又跟著希不鐸離開劍氣沖霄堂,一直往玉女峰後走。 二人來到一處院落前,推門進去,院內不久前似乎被設做靈堂,尚有白色挽聯紗帳未清除。 院內正廳坐著一男兩女三人,稍稍年長的一男一女兩青年皆是華山弟子打扮。 兩位青年劍客起身抱拳。 “華山,費不憂” “華山,梅聆君” 那年長些的男青年劍客費不憂,說到:“梅朵公主是家師貴客,一路上有勞林少俠出手相救,我師兄妹三人感激不盡。” “梅朵……公主?他老爹不是西域富商嘛?果然又是騙人的……” 林震南小聲嘀咕著。 一語未了,隻聽屏風後傳來一個似黃鶯清脆的聲音: “誰說族長就不能和人做生意了?” 隻見後堂走出來一道倩影,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肌膚勝雪、端鼻深目、頰邊微現梨渦,容色絕麗且略有一分異域風情。 林震南總覺得看起來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迪麗熱巴?啊不,梅朵?” 一路相伴,雖早知道梅朵是女扮男裝,故意打扮成乞丐模樣,但不知她還用了什麼手段,掩蓋了原本的天姿國色。 如今再見了,林震南竟然險些沒有人出來。 梅朵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林震南,卻還是嘴硬的詭辯到:“我阿爹確實是西域豪商,不過他同時也是我們部落的族長。” 林震南一陣無語,他算是領教了梅朵的精靈古怪,懶得再和她計較,隻是問到:“你既然是族長的女兒,那怎麼還有人敢追殺你?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梅朵收起玩笑的語氣,神色略微有些凝重的說到:“事情是這樣,我們那個部落不久前發生了一場叛亂。 雖然我阿爹很努力的把叛亂鎮壓了下去,但是作為我們一族的象征聖石在戰亂中被毀壞了。這塊聖石對部落來說非常重要,隻有擁有聖石才能名正言順的統治部落。 我阿爹雖然擊敗了叛亂者,但他沒有聖石輔佐,那些叛亂者的餘孽依舊虎視眈眈,族中隨時有可能爆發第二次叛亂。 按照族中古籍記載:我們這一族原本世代棲息在藏地,大唐天寶年間,因為戰亂遷移到西域,當年離開藏地時帶走一塊聖石作為部落象征。 但這世上並非隻有一塊聖石。 早在千餘年前,曾有另一塊聖石被埋藏在一位部落首領的墓中陪葬。 為了安定人心,我阿爹派我來找梅長老,去藏地尋找另一塊聖石。 至於路上襲擊我的人,應該是我們部落裡那些叛亂失敗的人心有不甘,想要阻止我找回聖石。” 梅朵說完事情的前因後果,那個叫費不憂的男青年補充到:“家師生前有言在先,如果有一日古格部落派人向我們師兄妹三人尋求幫助,我們三人必須鼎力相助。 況且聖石一事,事關古格一族百姓安危,我輩習武之人秉承俠義之心自然義不容辭。 不過我三人勢單力薄,想請林少俠相助。” 那個叫費不憂的青年劍客說的義憤填膺、慷慨激昂,看到旁邊的師弟師妹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己心中還微微有些自得,沒想到對麵林震南一言不發,默默低頭盯著自己的腳趾發呆,仿佛聾了一樣。 “藏地!古墓!聖石!這是要改盜墓探險小說的節奏呀,太刺激了!……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林震南看起來像愛管閑事的樣子嗎?” 氣氛安靜的有些尷尬。 梅朵看著費不憂的窘態忍不住抿嘴一笑,從一旁拿起一件疊好的僧袍遞給林震南:“林少俠救命之恩,梅朵無以為報,隻有等到取回聖石,稟告我阿爹讓他酬謝與你。對了這件僧袍是林大哥的東西吧?林少俠可認得這僧袍上的經文?” “嗯?” 林震南接過僧袍,立刻反應過來梅朵說的是僧袍上的《血刀經》。 “死丫頭,你就這麼報答救命之恩是吧……行,你千萬別落在我手裡。” 他將僧袍揣入懷中,大義淩然、義不容辭的問到:“不知何時啟程?”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晚在華陰縣悅來客棧後院,那日在眾人麵前扮演夫妻抓走梅朵的一對男女,此時戰戰兢兢的等在後院中,兩人身旁還有一個青年番僧誠惶誠恐的趴跪在地上。 三人麵前盤膝坐著一個身穿紅色藏袍的和尚,那和尚年紀極老,身軀乾枯瘦小,腰背微微有些佝僂,臉上都是皺紋,身上藏袍的質地顏色與林震南手中的僧袍相仿,身旁倒插著一柄纖薄的彎刀。 刀身隨著老僧的呼吸不住顫動,宛然是一條活的蛇一般,月光之下,但見這刀的刃鋒上全是暗紅之色,血光隱隱,極是可怖。 那老僧突然徐徐站起,左足蹺起,腳底向天,右足站在地下,雙手向著夜空中初升的一輪明月抓去。 但見那老僧如此這般站著,嘴巴緩緩張開,舌頭吐得老長,雙目微睜,眼珠向上翻白,好似吊死的惡鬼。 過了良久,老僧身體鬥然向後一翻,頭頂、雙足並攏支撐著身體向上拱起,雙手交叉在胸前,雙目微閉,緩緩的呼出一口濁氣。 這一口氣足足吐了一袋煙的功夫,呼盡之時,老僧睜開眼來,雙目射出兩道精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華山劍聖果然有兩下子,要不是羅舍你去洛陽給老祖弄來這大內禦賜神藥,老祖我也不可能這麼快恢復。” 那青年番僧聞言一喜,忍不住抬起頭來看向老僧,卻不料老僧話鋒一轉:“不過你這小混蛋,竟然弄丟了本門的《血刀真經》,真是罪該萬死。老祖我本該將你千刀萬剮,看在神藥的份兒上,暫且將你性命留下。此番事了,去尋回本門的《血刀真經》,期間世上若有人偷窺了本門的《血刀真經》,有一人便殺他一個,有百人便殺他百個。” 青年番僧哪敢討價還價,磕頭如搗蒜般一口應下。 老僧又沖向一旁的男女青年裂嘴一笑:“至於你們兩個廢物,連個小丫頭片子都抓不住,也配和老夫均分寶藏?” 那個獐頭鼠目的男子被老僧辱罵,心中不忿正要發作,卻被身邊的女子攔下:“老祖明鑒,我兄妹二人雖然沒能從梅朵那丫頭身上找到秘匙,但她要取出聖石終歸要去神山,我兄妹二人已從族中祭祀口中逼問出神山的大致方位。 我們隻要提前埋伏在前往神山的必經之路上,以老祖的蓋世神功梅朵那丫頭和秘匙必定跑不了。 此番若能打開神山寶庫,庫中寶藏任由老祖索取,我兄妹二人隻要聖石即可。” “哈哈哈,妙哉妙哉,那老祖我便與爾等去藏地走上一遭,我三十年前叛出師門離開藏地,今日再回去不知藏地武林可還有人記得我靈諦。” 老僧一揮手,罡風獵獵,鼓動寬大的袍袖,插在一旁的血刀嗡鳴一聲,破空而至沒入老僧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