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心中對藏地之行不以為意。 雪域高原極寒缺氧、自然環境惡劣,即使是前世裝備了各種現代化裝備的專業探險隊尚且不敢輕易涉足。 這群涉世未深的青年想去高原尋寶,簡直異想天開。 林震南就等著,這群人進了高原,遇上高原反應知難而退,到那時他再借坡下驢也不算違約。 次日眾人便收拾妥當,從華山出發,前往青藏。 這一路上,梅朵起初也信守承諾,為他翻譯《血刀經》。 這門武功異常詭異,運功之時不似中原武學端正打坐、五心朝天,反而要擺出倒立、橫身、伸腿上頸、反手抓耳等各種古怪姿勢,倒是和前世的瑜伽有幾分相似。 這些姿式本來極難,每一頁圖譜都須練上一年半載,方始有費。 但林震南身上那一縷葵花真氣凝練之時四處遊走,早已將四肢百骸諸多經脈打通,再加上這具身體天賦異稟、柔韌性上佳,輕易就能擺出圖中姿勢。 他每次僅僅練習片刻,便覺全身發暖。 這暖意與葵花真氣的暴烈灼人不同,是源自氣血運行產生的暖意,猶如冬日將身體浸泡在溫泉中,渾身汗毛孔都舒張開來,說不出的舒適受用。 梅朵見林震南修煉《血刀經》一日千裡,還沒到藏地高原已達小費境界,擔心他學完經文之後反悔,便托辭後麵的經文晦澀難懂,需要多加斟酌不肯再為他翻譯。 林震南恨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隻好反復練習經文後的刀法招式。 說來也奇怪,他似乎頗有用刀的天賦,從關中到藏邊一路上且走且練,不過兩個多月的光景,刀法造詣已然超過劍法,自問若是不使用葵花真氣的情況下,自幼苦練的辟邪劍法反而不及修煉數月的血刀刀法。 林震南仔細琢磨了一陣才弄明白: 這世上的武功,絕大多數武功不僅有外在招式,還要有內力真氣驅動相應的招式。 除了使用者自身內力深厚外,這內力屬性是否與招式契合,對最終施展出的威力也有重要影響。 比如用少林金剛掌的內功真氣施展武當綿掌,威力肯定不如施展金剛掌或者鐵掌這種剛猛掌法強。 自己雖然熟悉辟邪劍法的招式,但是林氏內功煉出的真氣綿軟無力、且與辟邪劍法根本不匹配,施展出來自然稀鬆得很。 血刀刀法則是以血刀經上練出的內力驅動,可謂:“原湯化原食”。 兩相匹配之下,威力自然遠勝空有招式的辟邪劍法。 當然也不是說每使用一種武功,就要修煉一門對應的內功,畢竟天下武功總歸跳不出陰陽五行的藩籬。 尤其是同一個門派的內功心法,往往能駕馭多種本門武功招式,比如前世全真教的諸多武功無論是全真劍法、昊天掌法乃至輕功金雁功,全真弟子施展時都隻是用以一門《全真心法》練出的真氣驅使。 除此之外,郭大俠以同為道家武學《九陰真經》練出的內功真氣施展,亦可圓潤自如,甚至遊刃有餘。 但不管怎麼說,內力對招式最終威力的影響都是極大的,這也就是後來華山氣宗強調的以氣禦劍。 …… 五人一行自關中走斜穀道入川,蜀道艱難崎嶇坎坷,到達天府之國的費都已是五月,漸漸有了一絲暑意,待由川入藏,反倒覺得氣候寒冷下來。 眾人皆覺異常,唯有林震南知道這是上了高原。 讓林震南大失所望的是,眾人皆沒有異常反應。 華山派三個劍客身懷內力,抵禦了高原異常環境也就罷了。 梅朵那丫頭似乎是繼承了祖先的某種天賦,遠比常人更適應高原氣候,人到了藏地之後,反而更精神幾分。 眾人皆是生平第一次深入XZ腹地,高原的日光格外耀眼,天藍得像是要滴下水來,一路上觸目所及湖泊眾多,大大小小星羅棋布,數以千計。 此時大明朝在藏地中部、東部和西部阿裡分別設立“烏思藏行都司”“朵甘行都司”“俄力思軍民元帥府”,隸屬於陜西行都指揮使司,兼理民政。往來漢藏兩地的商販屢屢不絕,眾人便是跟在一隊販茶葉、生絲的商隊中,華山派三位劍俠一路為商隊護衛,商隊頭領則為幾人引導路線。 一直到達烏思藏行都司,商隊來到此行目的地藏地中部最大的市集——沖賽康集市。 按計劃林震南五人本應當在此處與商隊分道揚鑣,再從集市上雇傭當地的向導,可是眾人人生地不熟,加之語言不通,想找個熟悉藏地高原的當地向導很不容易。 幸好分別時那商隊頭領,聽聞三位青年劍客是華山派少俠,有意結交,便應下尋找向導之事。 第二日一早便來眾人落腳處,說是找到當地一個販賣牲口的,此人常年四處行商,到牧民家中收購牲畜,去漢地販賣,對藏地各處地理環境了如指掌,又能說些漢家官話。 眾人跟著商隊頭領來到沖賽康市場上一處牲口販子聚集的地方。 那販子正驅趕著一群模樣奇異的畜牲,這畜牲體形碩大賽牛牯,渾身披著熊羆似濃密的烏鬃,頭上頂著一對水牛尖角。 商隊頭領見眾人驚奇,笑著說到:“此乃犛牛,最耐苦寒,藏地牧人多蓄養這畜牲。犛牛蠻力驚人,性情兇悍,諸位莫要觸碰。” 梅朵與華山派三人嘖嘖稱奇,想不到這藏地高原上連牛都長得與中原不同,一副少見多怪的表情,看的林震南暗自發笑。 商隊頭領為眾人引見了牲口販子,梅朵與那販子描述了神山附近的地貌。 依照梅朵族中古籍記載:那座埋葬著部落首領的神山位於藏地群山盡頭,需要穿過一片三座雪山環繞的無人區才能到達。 誰知那販子聽完眼睛瞪得老大,連連搖頭,似乎聽到什麼可怖的事情。 販子唔哩哇啦對著眾人說了一陣,但那販子漢家官話說的不純正,話語中又夾雜著許多藏族詞匯。眾人聽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隻模糊的聽到:“南迦巴瓦……去不得……伏藏之地……是裝著滅世魔王的石頭匣子。” 梅朵倒是在族中學過一些藏語,能聽懂那人說的似乎是藏族一處無人禁地。她許以厚報,承諾買下那販子手上所有牲口,但那販子仍是連連擺手,似乎他口中的“南迦巴瓦”極為恐懼,一時間梅朵也無計可施。 林震南嘴角上揚,幸災樂禍,心中暗自祈禱藏地之行就此結束,盡早回去。 就在兩邊商談之際,誰也沒有注意到集市上有個牧民驅趕著自家的犛牛過來。牧民手中長鞭的鞭鞘無意間掃中牛眼。 “哞……”那頭犛牛吃痛之下受驚失控,低吼一聲扭頭撞向牧民胯下的坐騎。馬兒被牛角一頂吃痛之下揚起前蹄,將背上的牧民掀下去。犛牛撞開馬匹,沖著牧民踩過去,要看牧民頃刻間就要斃命在牛蹄下,一旁集市上的藏人紛紛驚呼。 林震南等人聽到驚呼聲,見是牲畜失控踩踏牧民,當即上前救人。 當下也顧不得許多,運起丹田之中一縷葵花真氣,身影如魅,幾個閃爍間來到近前,一把拽起跌坐在地上嚇傻了的牧民,飛身躲開。 集市上的藏民隻覺眼前一花,牛蹄下的牧民就憑空消失,以為是佛祖顯靈,紛紛高呼佛號。 那犛牛卻狂性不減,在集市上發起狂來,橫沖亂撞,圍觀的藏人曉得犛牛兇悍不敢上前阻止,隻盼佛祖再顯靈,降服犛牛。 華山派三人先前聽見牧民驚呼也飛身上前,隻是身法不及林震南,慢了片刻,此時正拔劍將發狂的犛牛圍在當中。 奈何這三人都是華山劍宗弟子,劍法高超、招式精妙,威力卻是一般,遇上犛牛這等皮糙肉厚的蠻物,最是犯難。 三人手執配劍在犛牛身上橫削直刺了七八下,也沒能將其斬殺,反更激發起兇性。 兩邊僵持之際,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喇嘛從人群中走出來。 犛牛見有人上前挑釁,棄了三人,低頭抬角撞向老喇嘛。 沖賽康市場做為藏地最大的集市之一,商鋪雲集、客旅如織,集市上常見各教派的喇嘛在此遊蕩,老喇嘛出現在集市上並不曾引人矚目。那老喇嘛身材高大,皮膚黝黑,滿臉皺紋,身著青灰色僧袍,打扮樸素與藏地常見的遊方喇嘛一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老喇嘛像是癡傻了一般,不躲不閃,站在原地,抬起右手向前一按。 “大師小心” “和尚躲開” “老人家……” 眾人眼見著來不及阻止,忍不住紛紛驚呼。 這犛牛比尋常的耕牛體型還要大上一號,蠻力更是驚人,全力沖撞之下力道何止千斤,便是一堵墻立在麵前也要撞破。 老喇嘛雖然身型高大也是血肉之軀,眾人眼見老喇嘛就要當場圓寂在牛角之下。 卻見老喇嘛口中念誦經文,左手單掌豎禮胸前,右手穿過兩支鋒利的犄角,不偏不倚正按在牛頭上。 犛牛撲通一聲跪倒在老喇嘛麵前,老喇嘛高大的身軀卻一步未退、紋絲不動。 眼前場景,恰似一位大德高僧撫頂牛魔以佛法將之渡化。 在場的藏民見之紛紛五體投地,對老喇嘛頂禮膜拜。 站在一旁的費不憂看的最是真切,哪有什麼佛法,這老喇嘛分明是僅用單手以蠻力硬生生將狂奔的犛牛按倒在地,他心中驚嘆:“常聽師門中長輩說少林派高僧內外兼修,大能者以血肉之軀碎金裂石,尤其善用金剛之力降妖伏魔。想不到在這高原邊陲之地,還能遇上這樣一位神僧,不知他與少林派有什麼淵源。” 當即上前抱劍行禮,正欲開口答謝老僧相助,突然想起自己不會說藏族,又不知道這老喇嘛能不能聽得懂漢家官話,一時間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豈料,那老喇嘛開口便是一嘴極為流利純正的漢家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