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娘啊,霖個白毛滴畜牲,都敢來劫霖北的鏢!” 不知為何,眾人竟突然間從妖術中掙脫出來,總鏢頭林常威怒吼一聲,提劍就追了出去。 在江湖上打打殺殺這麼多年,林總鏢頭一直就是個火爆的脾氣,隻是近些年歲數大了,在江湖上又有了些地位,才逐漸端起總鏢頭的架子來,不再爆粗口。可千辛萬苦押送的鏢物,讓一隻貂兒劫走了,他這福威鏢局總鏢頭,豈不是要淪為江湖同道的笑柄。 總鏢頭都追出去了,其餘人哪還有坐著的道理,紛紛跟著追了出去。 霎時間,廂房中僅留下守屍人朱阿三一人。 他看著桌上被白貂兒撲翻熄滅的半截兒白蠟燭,眼中滿是猙獰殺意。 咚咚咚……咚……咚……咚…… 福威鏢局眾人剛從前門追出去沒多久,西廂房裡麵那間站著一排死屍的暗室傳來一陣長一陣短的敲擊聲。 朱阿三聞聲皺了皺眉頭,小心翼翼地收起麵前那半截蠟燭,掀起遮擋的棉被,打開一扇藏在那一排“站僵”後的暗門。 這暗門藏在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又被一堆麵容可怖的死屍遮住,除非事先知曉,否則絕無人能發覺。 暗門一打開,就見三個大漢互相攙扶著進來。 朱阿三一見三人模樣,也是一愣,半響才驚奇的問到:“怎傷得這麼重?” 若是林震南在此,定會認出這三人,正是那晚在湘陰城外大屋中,雇飛天狐貍盜走金蛇劍的排教三人——湘西三鬼。 隻是此時三人不知因何身負重傷,一人右邊衣袖軟塌塌墜著,儼然是被人齊根斬去一條手臂。 另外二人雖四肢健全未見外創,但氣息微弱傷勢更重,原本如死屍一般蒼白的麵色,此刻詭異的一片猩紅,顯然是體內真氣紊亂所致,定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驚奇歸驚奇,朱阿三見二人傷勢嚴重,當下不暇仔細詢問,奔進正堂掀開一口棺材蓋。 棺材中躺著一具男屍,這具男屍形容枯槁,似乎是生前久患沉屙,腹部衣襟下卻又微微墳起,似乎是有什麼活物在蠕動。 朱阿三揭開男屍上衣,隻見那具男屍腹部竟然密密麻麻的爬著七八條水蛭。 這水蛭,又喚做:螞蟥。 此物在湘西一帶很是常見,頭部長有吸盤狀口器,內藏無數細小利齒,一遇人獸肌膚,便牢牢吸住,吮食鮮血,非得吃飽,決不肯放。農夫、耕牛在水田中勞作時,常被其侵擾。 這幾隻螞蟥通體黝黑,飽食屍血軀體腫脹,每一隻都足有拳頭大小,絕不是尋常水田裡吸食人畜的那些。 朱阿三從男屍上取下三隻巨型水蛭,奔回廂房,一人一隻放在湘西三鬼脖頸血管上。水蛭咬住了血管再要吮吸,朱阿三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拔開瓶塞,用右手小拇指的指甲蓋兒伸進去,挑了一些褐色粉末,灑在水蛭身上。 水蛭遇上粉末像是受到什麼刺激,不僅不吮吸,反將體內的屍血反哺進湘西三鬼體內。三條水蛭原本如拳頭大小的臃腫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 沒過多久,三條吐乾了腹中血液的水蛭紛紛從三人脖頸處掉落下來,在地上扭動了幾下,隻留下一截手指粗細的皮囊,便徹底僵死了。 與此同時,湘西三鬼的氣息卻逐漸粗壯,受了內傷的二人麵上的潮紅也漸漸消散,傷勢大為好轉。 原來那具男屍並非患病而死,相反生前身強體壯,被朱阿三等人捉來每日以各種大補藥材喂食,日久天長藥力在體內沉積,再以邪術突然害死,封住眼耳口鼻後竅,練成不腐不朽的僵屍,使藥力積攢在屍體中如陳酒般貯藏發酵,喚作:藥屍。 若有人受傷,便如此以馴養的特殊水蛭吸取藥屍體內僵血,反哺進傷者體內療傷。 此邪法兇殘惡心,既傷天和、亦悖人倫,且藥屍體內僵血不僅有藥力還含有屍毒,一般人以此法療傷不僅不能痊愈,反而有中屍毒暴斃的風險。 唯獨朱阿三這一門,門中弟子各個練有邪功,皆是半人半屍的怪人,不懼屍毒。 朱阿三仔細拾起三條水蛭的遺蛻,用油布紙包裹了攏進袖中,對湘西三鬼緩緩問道:“那福威鏢局的辟邪劍法當真如此了得?你們三人聯手也沒能把金蛇劍奪回來,反倒叫人傷成這樣。” 湘西三鬼中的一人回答到:“師叔,我們三個可不是折在福威鏢局手上。說來也是奇怪,不知是何人在江湖上散布謠言,說那金蛇劍與一樁富可敵國的寶藏有關,引得江湖上各方勢力暗中覬覦。 這一路上,我們三個接連遇到青城派、海沙幫、龍巖劍派等各路的好手,甚至連丐幫都……嘿……不過想摻和進來想分一杯羹的人太多了,大家反倒互相提防著誰也不敢先下手,唯恐成了眾矢之的。 如此場麵,我三人也不敢冒然出手,再加上那些苗子一直在暗中盯著咱們哥仨,時不時的生些亂子,偶有幾次出手的機會也錯過了。 一直到了湘西地界,我們找來道上有名的老賊飛天狐貍,趁亂盜出金蛇劍。 豈料那老賊也聽說寶藏的傳聞,臨時變卦,想獨自昧下金蛇劍。我們三人聯手正要將他擒下,結果那群苗子又跳出來搗亂,讓那老賊跑了。 大師兄親自去追那老賊,我們二人留下應對那些苗子,可對方這次不知哪裡找來一個幫手。 那人武功不凡,我二人聯手才勉強與他鬥了個不分伯仲,後來大哥回來相助,才壓過那人一頭。可那人突然武功路數一變,使出一門極厲害的掌法,招式與尋常武功大異,古怪之極,令人琢磨不定,更加難以躲避,而掌力雄勁之極,我苦練十餘年的壽木長生功竟抵擋不住他一掌。” 朱阿三冷哼一聲,訓斥道:“你們三個往日隻在這湘西邊陲之地橫行,哪裡曉得中原武林人才濟濟、能人輩出。” 這朱阿三麵容醜陋、身材矮小,全然不懂武功,簡直手無縛雞之力;而那湘西三鬼各個高大魁梧、又有一身高強的武藝,麵對其訓斥卻皆是唯唯諾諾、畢恭畢敬,不敢露出一絲不遜的神色。 “天下武功以剛猛一脈論,自然是少林派。寺中七十二絕技中單有一門金剛掌,掌力剛猛無儔,隻需略有小成,開碑裂石便易如反掌。不要說你們三個,便是師兄未曾走火入魔之時,整整一甲子的功力,也在少林高僧手上吃了虧。 不過……不過少林寺那幫老和尚一向清規戒律的苦修,對金銀之物沒什麼興趣,就算真有寶藏也沒出手的道理……天下間剛猛的掌法不少,但要一掌將你傷成這樣也不是易事。若不是少林,那便是丐幫了,丐幫降龍神掌至剛至陽,但我聽說已經多年無人練成,難道丐幫之中近些年又出了什麼人才?” 朱阿三思索再三也想不出是什麼人所為,看了一眼湘西三鬼中斷臂那人,問到:“池老大,你不是去追飛天狐貍了嘛,怎麼你這條胳膊是被他斬斷的?” 那人露出一個苦笑,解釋到:“師叔,我這條胳膊是為了救他倆,被苗子找來的那個幫手斬斷的。那人的掌法雖然厲害,不過似乎還沒練到家,失靈時不靈的。他二人一人挨了一掌便不行了,待那人要拍出第三掌,我原以為我們兄弟三人便要折在此處,豈料他掌法突然沒了力道,我吃了一掌竟沒什麼大礙,我見那人武功突然不靈了,想趁機偷襲,卻不料他又換了一門極厲害的劍法,反賺去我一條胳膊,但那人似乎也忌憚被我三人圍困,便抽身退去了。” 朱阿三並不關心三人是怎麼被打敗的,急迫地追問到:“那金蛇劍呢?被那人搶去了?” 誰知那被喚作池老大的斷臂人,竟是支支吾吾,一副不知該從何說起得模樣。 朱阿三頓時心生不悅,嗬斥到:“問你話呢,金蛇劍哪兒去了?” 斷臂那人見朱阿三發了脾氣,這才定了定神,吐出一句:“師叔,我撞鬼了,那金蛇劍……叫鬼搶去了。” 聞言朱阿三氣極反笑,指著斷臂那人鼻子笑道:“池嘯冤啊池嘯冤,你個砍腦殼兒的憨貨,我在這義莊住了二十多年都沒遇見一隻孤魂野鬼,你出一趟門倒叫鬼給劫了。”說罷抬手便去抽打那人腦袋。 那叫池嘯冤的斷臂人是湘西三鬼中的老大,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武功自然不俗,放眼江湖也是一方好手,但麵對朱阿三的抽打竟不敢躲閃,老老實實的挨著。 朱阿三人小力弱沒打幾下,自己便累了,停下手氣喘喘的說到:“你仔細把那晚的情況說來我聽。” “那晚我去追飛天狐貍,那老賊先是被我重傷,身上又帶著一大堆金子,因此跑得不快,約莫一頓飯的功夫便被我追上了。 可我追上他時,在場的還有一人,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隻當他也是覬覦金蛇劍的寶藏,便要將他同那老賊一並宰了,可那人很是滑溜,一見我來就遠遠的躲開了。 我又見飛天狐貍那老賊要跑,就先宰了那老賊,正要去撿金蛇劍,突然一團影子擋在在前麵一晃,那金蛇劍就沒了。我再看見那團影子,已經在十步開外,也隻是閃了一下,又不見了。我再去看先前那人也不見了,才曉得他不是活人,是鬼魂變幻得。 我也無處去尋那鬼魂,就回去找他們倆,看見他倆被人重傷,上去救他倆結果挨了一劍。” 朱阿三聽斷臂那人說完,眼神中也閃過一絲疑慮: 起先他也是懷疑,對方是遇上了一位輕功極高明的人出手搶奪。可江湖上這麼多門派的輕功,不管那一派練的多麼高明,飛簷走壁也好、踏雪無痕也罷,從眼前跑過去,總歸還是能看到一個人…… “一團影子”、“閃了兩下”、“便消失了”…… 這要是輕功,未免也太駭人了……莫非世上還有人如自己一般精通圓光攝魂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