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裡的天氣變化無常,風駐雨停,烏雲消散,一輪明月照耀在山間小路上,朦朧的月影中,那白貂兒迅捷無倫,在崎嶇山路上飛快地奔走不停。饒是福威鏢局眾人皆有一身飛簷走壁的武藝,竟也隻能緊緊跟在白貂兒身後,須臾間已追逐到了嶺下。 那白貂兒斜刺裡躥入一片林木茂密處,眾人見狀也隻得咬牙踩著泥濘闖入密林,不料隻走了幾步便穿林而過,眼前豁然開闊,樹林後一片片廢墟,到處殘碑亂石,荒草蔓延。 白貂兒刺溜一下躥上一株老榕樹。 夜空中一片流雲遮住月色,眾人為追白貂兒誤入一片廢墟,但見得此地到處是殘垣斷壁,腳下野草滋生,四周古樹森然,隱隱有水流潺潺之聲,舉目四望處處被夜霧遮蔽,透著一種妖異不祥的氣息。 眾人這才紛紛掏出火折子,四處打量。見周圍這片突兀地出現在山野密林深處的廢墟足有十餘畝,似乎曾是一座苗家村寨,地上到處可見殘磚碎瓦,周圍不是殘破房舍的遺址,便是倒塌宗祠的殘垣,裸露的梁椽依稀還能看出被大火焚燒過的痕跡,不過從地麵上生長茂盛的雜草來看,顯然已經使多年前發生的了。 當年那場火災一定來勢洶洶、波及甚廣,整個村寨都被燒成一片廢墟,四周空曠無遮,唯有一株老榕樹,雖然也有被大火焚燒的痕跡,但靠著頑強的生命力竟然幸存下來。 此時那隻白貂兒正叼著包裹,盤踞在樹頂端一根枝杈上,一臉詭異的壞笑看向眾人。 林震南也是氣惱,他機緣巧合之下練得一絲葵花寶典的內力、又兼修血刀經上的天竺魔刀,放眼江湖也算是有了一身足以笑傲的本領,想那雪域高原上遠古魔國的地宮是何等兇險,也叫他全須全尾地闖了個來回。 如今在這邊陲蠻荒之地,區區一間名不見經傳的破敗義莊之中,竟著了一隻貂兒的道,叫它用妖術迷了魂竅,一番戲弄險些拔刀自刎。 心下就要捉了它好好教訓一番,先把它那一身貂毛給剃了,叫它長長記性。 正要往樹上爬卻被老爹林常威搶先一步,就見林總鏢頭在地上撿了塊碎磚,略微一瞄就打了出去。 林總鏢頭這一下已是用上了發暗器的手法,別說一隻白貂兒,便是狐貍、豺狼也能打死。 豈料那白貂兒頗具靈性,更身形敏捷,稍微一躍就躲了過去,繼續盤踞在樹杈上嘲笑似的看向眾人。 “甘霖娘……小畜生,還我包裹!” 這可氣壞了林常威,遺跡之中碎石殘磚遍地都是,他又撿了一些,接二連三不停地朝樹上的白貂兒丟去。林震南和褚鏢頭也在一旁相助,三人合力碎磚頭、破瓦片、小石子諸般“暗器”雨點一般向樹上打去。強伯在一旁看的十分有趣,嘿嘿嘿直樂。 那白貂兒也真是靈活至極,不斷地在不同樹枝上蹦跳、遊走,眾人丟了半天,竟然沒有一發命中。 林震南見這白貂兒狡猾敏捷,怎麼也打不下來,正想著實在不行還是自己催動葵花真氣上樹擒下這孽畜。又覺得為了一隻畜牲,動用葵花真氣未免有些牛刀殺雞,思量間看到地上一截形狀略帶彎折的樹枝,突然心生一計。 他左手暗口一枚石子,右手用血刀刀法中的一招向白貂兒丟出那截樹枝。 白貂兒依舊靈活的從丟來的樹枝上越過,林震南隨即左手一枚石子激射過去,白貂兒身形在半空中一扭,又躲了過去,正得意洋洋之際,忽覺背後一陣勁風,竟是剛才被丟過來的一截樹枝去而復返。 它那顆小腦袋瓜怎麼也想不到:世上還有回旋鏢這一招。 “嘭”的一聲,被砸中跌下樹來,摔了個四腳朝天。 林震南立刻搶步上前,一手拎起裝著金蛇劍的包裹,一手捏著白貂兒脖頸後的軟肉,見它一動不動耷拉著尾巴,也看不出是死是活。 “啊……狗漢人,你敢殺我的貂兒。” 山林間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接著就有一陣古怪的笛聲響起。 林震南心頭頓時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果然笛聲未落周圍已經響起一片悉悉索索的蠕動爬行之聲,眾人連忙舉起火折子照亮,就見廢墟中爬出許多蜈蚣、蠍子、毒蛇,潮水般向他們圍攏過來。 如此駭人的場麵,林震南一個不留神,沒抓穩讓手中的白貂兒跑掉了。 “可惡,這畜生竟然也會裝死……咦,我為什麼要說:也?” 許是見那白貂兒還活著,密林中那女子又說道:“哼,賊漢人,乖乖交出金蛇劍饒你們不死。” 黑夜之中,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毒物,僅火折子能照見的幾步之內,便有數隻花甲斑斕大蜈蚣、人麵紋紫殼蠍子、銀環五步倒這等劇毒無比之物。 一隻毒蟲倒也罷了,惹不起還躲得起,可這大晚上的黑燈瞎火,四周也不知暗藏了多少隻毒物,又都是奇毒無比,隻要被冷不防要上一口,那人怕是就沒法活著下山了。 林震南拿著包裹正要丟出,卻突然聽到夜空中傳來一陣嗡嗡的響動。 夜色中難以辨物,直到那些發出響動的事物靠近了,眾人這才看出是一大群蜜蜂。蜜蜂飛來後卻並未攻擊眾人,而是對著地上的毒物亂蟄亂刺。 那些毒物的毒性遠勝蜜蜂,但是蜜蜂能在空中靈活飛舞,數量更是多到難以計數,遠在毒物之上,往往是七八隻蜜蜂圍攻一條毒蛇或是一隻蠍子。毒物逮住一隻蜜蜂咬死的間隙,就被其餘蜜蜂圍住一通猛蟄,毒物耐受不住,在地上抽出翻滾,卻始終無法逃出群峰的包圍。 “啊……別蟄我呀……教主救我” 就聽見密林深處傳來那女子被蜜蜂叮後哭喊的叫聲,隨著叫聲遠去,地上的毒物也漸漸退去。 “這是算是得救了吧?” 毒物離開不久,那群蜜蜂也嗡嗡的飛走了,廢墟之中隻留下福威鏢局一眾人等麵麵相覷。 先是白貂兒夜盜金蛇劍,又見蜜蜂鏖戰群毒,這一晚變故接二連三,雖未見一個真人,卻折騰的福威鏢局眾人心力憔悴,也顧不上搞清這一切前因後果,先將金蛇劍收拾妥當。 眼看玉兔高懸、夜色已深,眾人追出來十分匆忙,行李還在義莊中,覓路回了鳳凰嶺上的義莊。 …… 朱阿三尚在沉思究竟是何人搶走金蛇劍之時。 見朱阿三沉默良久,湘西三鬼中的老三突然開口抱怨道:“師叔這趟活兒,咱碰上的凈是些硬茬子,紮手的很,要不然咱們還是請鬆浦家出手……” 話到一半,便被汪老大打斷:“師叔,有人來了。” 另外二鬼卻疑惑到:“除了我等,還會有人來此地?莫不是又有漢人客商死在附近的苗寨裡,被送過來了。” 朱阿三不以為意地說到:“不過是幾個誤打誤撞來此借宿的客商。” “既然如此,我們兄弟去宰了,省得叨擾師叔清凈。” 那湘西三鬼中的倆人起身就要出去,卻被朱阿三攔下,他冷哼一聲:“梅吟仇、汪憾粱你倆休要多事。你師叔我雖了沒了武功,但用圓光攝魂術殺幾個人還不是易如反掌,隻是他們來得突然,我事先沒有準備,之後屢次三番施術到一半,又被各種巧合被打斷罷了。 你等如今受了重傷,隻管安心靜養,等傷勢痊愈,立刻去找回那金蛇劍,師兄還等著金蛇蠱練功,此事萬萬耽誤不得,閑雜人等,自有我來打發。” 原來這朱阿三也曾和湘西三鬼一樣修煉過壽木長生功,隻是這壽木長生功乃是一門徹頭徹尾的魔功,修煉者以屍毒入體淬煉筋骨,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橫練之軀。是以這門武功練得越深,體內積攢的屍毒就越多,屍毒積蓄到一定程度壓製不住,便會使修煉者四肢僵化,氣血凝滯,直至最終變成一具全身僵硬的死屍。 創立這門功法的前輩,為了壓製體內的屍毒,想出了以毒攻毒的辦法,借服食別的毒藥對抗體內的屍毒。 但由於修煉者體內積蓄大量屍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故而能抵禦一般毒藥的侵害,須得劇毒之物才能壓製體內的屍毒,而且隨著武功的精進,體內屍毒越來越多,服食的毒藥毒性也必須不斷加強。 如此修煉過程倍加兇險,若是服食的毒藥毒性過於猛烈,體內屍毒不能化解,便會中毒身亡。反之若是服食的毒藥毒性不夠,壓製不了體內的屍毒,便會有化為僵屍的可能。 一門《壽木長生功》,修煉之人卻往往難得長壽。 當年朱阿三就是在服用一種奇毒的花草時沒能控製好劑量,毒性過於猛烈,以至於體內屍毒被徹底祛除,廢去了一身武功不說,身體也被毒性侵蝕,變得畸形醜陋。 不過他除了武功之外,早年還鉆研各種奇門遁甲,武功被廢之後更是全身心浸淫此道,數年前從一卷唐代殘篇學會一門攝魂迷幻之法,喚作:圓光術。 此術能迷惑人心智,殺人於無形之中。 隻是此法施術時須提前做好諸般準備,而他這義莊除了三個師侄,和附近寨子裡的苗人偶爾過來領送屍體,平日裡常人避之唯恐不及,因此從未料想會有人突然闖入。 先前福威鏢局一行人到來時,他尚未做好施法的準備,隻得任由他們闖進來,之後在停放棺槨的廳堂上暗中布置好器物,又被驚雷打斷。 福威鏢局眾人又離開廳堂,跑到廂房之中,待他在廂房中布置妥當,迷住眾人心神正要下手,又被那白貂兒闖進來打斷。 凡事不過三,朱阿三如今做好了施法的準備,就等著眾人上門來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