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譚決川再一次睜開眼睛，目光所及之處是白色的天花板，空氣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兒。 　　“我……咳，”譚決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病號服，剛想開口，嗓子突然一陣劇痛，“咳，這是怎麼回事兒？” 　　譚決川想支住身子坐起來，茫然地環視周圍的環境： 　　吊著的點滴，坐在馬紮上的靳尚北在削蘋果，白色的墻麵，床頭櫃上放著一個堪稱奢華的用塑封封好的大果籃，藍色的窗簾飄著，送進來乾凈溫暖的陽光。 　　整間病房內沒有其他的床鋪，隻有一張他身下的單人床，以及內部環境和設施規格，似乎都不是普通的病房。 　　“這是醫院，你睡了不過一天。” 　　靳尚北見他醒了，笑著對他開口道。 　　“嗓子還疼是吧，”靳尚北擰開桌上的保溫杯來給他倒了一杯茶水，“估計是在神潭裡喝太多嗆著了，確實我也覺得不衛生，來喝口水順順。” 　　“謝謝，”譚決川接過杯子但沒有喝，垂下眸子盯著杯中漂浮的茶葉，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還以為我要死了。” 　　“那不至於，”靳尚北頗為理解道，“像一場夢一樣對吧，不過以後還是要習慣的好。” 　　“這是什麼意思，”譚決川不解地問，“周鬆照呢？” 　　靳尚北朝他神秘一笑，從地上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小遝文件來：“看看沒問題簽個字就行，沒壞處的。” 　　“至於周鬆照，他倒是誤打誤撞被魘住進了理萍，不過目前倒沒什麼大礙。等你再做幾個全方位檢查就能見到他了，當然，對於你所經歷過的事，不得透露給任何人。” 　　譚決川接過文件，紅色的文件袋摸起來不很光滑，類似於牛皮的質感，右下角用黑色簽字筆寫著國家安全異常事務控製中心，上麵還蓋著一個不甚顯眼的紅章。 　　譚決川掃過一行行字，裡麵事無巨細地描述了他自己的經歷、反應和心理歷程，以及關於他被該中心收錄教育的通知……還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條款。末了下麵留有本人簽字的空。 　　靳尚北略略掃過那幾張紙，何止他在理萍的經歷及表現，連他的籍貫、家庭情況和所受的教育程度都寫了一清二楚。 　　譚決川抬頭瞥靳尚北一眼，摩挲著那頁通知： 　　“這是什麼意思，我還要加入你們嗎？” 　　靳尚北把削好的蘋果墊在衛生紙上：“最好這樣。” 　　譚決川不由想起了在理萍所經歷的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的不合常理，哪怕是平淡的生活中也透露出淡淡詭異。 　　“……我並不想，”譚決川拒絕道，“比起這個，我還是傾向於原來的生活，我保證我不會透露的。” 　　“你好像誤解我的意思了。” 　　靳尚北終於正視起譚決川。 　　靳尚北麵前的青年前額幾縷頭發垂落到鼻尖，眼神清澈溫和。 　　但靳尚北非常清楚他對這個社會的潛在危害有多大，他低聲道： 　　“我的意思是，你必須加入，最好是現在同意加入，否則你會是異控中心將要處理的下一個事務。” 　　譚決川驟然變色道：“為……” 　　“沒有為什麼，”靳尚北麵無表情直視他，一字一頓開口道，“自從你離開理萍區，那麼你的存在對於國家而言就是一種威脅，一旦脫離控製或被他人誘導，你會成為一個巨大的危害。” 　　“而且你的弟弟，任何和你相關的人或事物，都極有可能對社會產生或大或小的影響，沒人能替他們保證。畢竟炸彈可能隨時爆炸。” 　　靳尚北盯著一言不發的譚決川：“要再考慮考慮嗎？” 　　說罷，他又補充道： 　　“想好了就告訴我，給你輸的不是葡萄糖，是特供的鎮定劑，直接握筆你可能寫不了字。” 　　譚決川：“……” 　　譚決川長長吸了口氣，又嘆出來，道：“我可以同意。” 　　緊接著又道：“可我怎麼知道我會不會一簽完字就被你們拉走做實驗，你們這個中心到底是什麼，我加入後又要乾什麼呢？” 　　“這好說，”靳尚北笑了，“我們跟一般機關不一樣，靈活性高。隸屬於異控中心的特別行動處，簡稱異控處。做實驗歸研究院管，哪怕是上麵的命令，直接涉及行動人員調動也不能執行，除非……是紅頭文件直接下來通知。” 　　“不過我們所說的紅頭文件，不是所謂文件，以後運氣不好可能會見到吧。” 　　“至於你加入後負責什麼，還要等考核後才知道，不過依據你在理萍的表現判斷，應該不會派什麼外勤吧，當然，隻是我的個人猜測。” 　　說罷，靳尚北也不催，把削好的蘋果撂在一邊。 　　“工作強度依情況而定，沒事兒就過來打卡坐坐辦公室，不來也行，每天有個信兒知道你活著就行。有五險一金，工資每個月五千打底，來不來都有，外出任務能報銷，有補貼，可以申請經費。” 　　靳尚北又想了想道： 　　“同事關係挺融洽的，畢竟也沒幾個人。也沒什麼官場文化官僚主義，至於再往上那些大領導，無特殊情況，應該一輩子都不會有交流。” 　　“最後一個問題。”譚決川下定決心似的開口道。 　　靳尚北微微一笑：“請講。” 　　“你們這個，”譚決川猶豫道，“是有編製嗎？” 　　譚決川最終還是顫顫巍巍地拿起筆來，靳尚北見狀貼心地把通知給他扶正，遞上一盒紅印泥。 　　…… 　　“好，不錯。”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內裝潢卻十分樸素，木質的大辦公桌桌角磨損有些嚴重，桌麵上墊著一層玻璃，玻璃下壓著幾張老照片，桌上還放了一盞老式臺燈。一麵墻都是書架，上麵或新或舊地放滿了書。 　　李陵滿意地看著譚決川歪七扭八的簽名和摁得一塌糊塗的指紋。 　　“李哥，已經安排他見過周鬆照了，目前沒什麼異常。”靳尚北頓了頓，見李陵沒有發問的意思，“接下來是考核，考慮到他情況比較特殊，暫定由聞袈行來負責審核。” 　　“可以，等審核結果出來後直接帶他來見我，出來前這段時間盡可能不要讓他見人。” 　　靳尚北麵色頓時凝重了幾分，答道：“是。” 　　靳尚北答完話了，卻依舊立在那，沒有離開的意思。 　　“怎麼了，還有問題嗎，“李陵抬眉看了一眼，“一些小事兒依你處理就好。” 　　“李哥，”靳尚北嘴唇稍動了動，最終決定開口，“理萍的突然出現，和……有關係嗎？” 　　李陵沒立刻作答，反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我隻是擔心，”靳尚北低下頭去，“以前版圖上突然離奇出現一個地方這種事兒也不是沒有過。其實依我看，理萍用不到您親自過去處理。況且最近雪山那邊也有異動，按理說您還是待在原位比較好……這是你親口說過的。” 　　“正是因為理萍突然出現和雪山異動幾乎同步發生我才要去看看，現在沒必要說我一定不可外出走動，況且，”李陵又望向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語，“龍脈，離了我，就不行了嗎。” 　　審核當天—— 　　譚決川百無聊賴地靠在陽臺欄桿上發呆，不一會兒思緒卻被敲門聲打斷。 　　“請進。” 　　“譚決川先生是嗎？” 　　來人攜著一個古樸的木質小提箱，是個三十出頭的成熟男人，氣質高雅，一身低調的灰色西裝，發絲一亳不亂，戴著款銀絲眼鏡，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上流社會的貴氣，風流儒雅。 　　“你好，找書苑 wｗw.zhaoｓｈuyｕan.com”打扮得體的男人主動伸手去和譚決川握手，“我是你的審核人，聞袈行。” 　　“你好，”譚決川略不適應地和他握了握手，“現在在這兒就開始審核嗎？” 　　“目前定的場合是這裡，如果譚先生覺得緊張的話，我們可以先聊聊別的，不著急的。” 　　“不用，直接開始吧。” 　　兩天前—— 　　聞袈行立在落地窗邊，裁剪得體的襯衣西褲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腳下踩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聞袈行拿著一管意大利沙芬煙鬥，悠悠開口道：“喂，靳尚北？” 　　“是我，你回國沒有？” 　　“目前沒有，”聞袈行享受地吐出一口煙來，“組織需要我？現在我就回去。” 　　聞袈行一邊說，一邊放下煙鬥，把地上的蠟製人偶點燃，裊裊的煙霧盡數鉆入地上男人的鼻腔中。 　　“需要你來給新人做個審核，到時你準備充分點。” 　　“哦？”聞袈行來了興趣，“什麼新人值得我大費周章？講講。” 　　靳尚北長話短說，三五句把理萍發生的事兒交代了個七七八八，又把譚決川的狀況給他概括了一遍。 　　“嗯……”聞袈行低頭沉吟道，“所念皆真，還是化夢為實？好，我知道了。正好我在國外，順便找一趟祁文禧吧，把他最近的研究成果借來用用，應該……” 　　聞袈行低頭掃過地上已經不動的男人，那一縷煙又從他的口中溢出，在地毯上凝成一行字。 　　聞袈行瞥了一眼，輕輕一揮手，煙又散去了。 　　“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