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輕鬆,譚先生。” 譚決川坐在床上,低頭看著聞袈行搗鼓那隻小箱子。與不食人間煙火的外貌不同的是,聞袈行為人十分接地氣,直接叉開腿坐在了小馬紮上。 這箱子看起來年代久遠,箱麵的破損老化依舊難掩精細的雕工,兩側鑲著用螺鈿鑲嵌的花紋,似是當年哪個大戶人家嫁女兒用的的首飾箱。 聞袈行小心翼翼地打開銅鎖,然後端出一個蠟製的小人偶,和一份空白的報告書。 “別擔心,”聞袈行注意到了譚決川好奇的目光,抬頭笑道,“本身就是流程性質,況且,李隊也打過招呼了。” 譚決川問: “李隊,是李陵嗎?” 聞袈行道: “以後你會知道的。” 哧—— 小蠟偶被點燃,裊裊的煙霧升起。 “閉上眼,”聞袈行循循善誘道,“放輕鬆。” 一縷煙霧仿佛引路一樣,被譚決川緩緩吸入。 這個香還怪好聞的。譚決川想,像一片寧靜溫柔的海。 很快,譚決川就陷入了沉睡。 聞袈行把筆撂在一旁,靜靜等待著煙霧歸來凝字。 …… 怎麼還沒好? 聞袈行疑惑地看了一眼表,已經過了五分鐘了。 然後他發現明明剛才還十分完整的蠟偶,不過幾分鐘,已經快融化一半了! 要知道,這可是鮫人油! 聞袈行神情瞬間凝重,他沒有去驚動譚決川,而是極其謹慎小心地用中指勾出事先藏在袖口中的一張符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吞了下去! 而隻不過一會兒,蠟偶已經見底,而煙霧依舊向譚決川鼻腔湧去! 聞袈行見狀自知事出有異,但又恐被譚決川察覺到異常,便假裝一副一切正常的樣子,輕聲把譚決川叫醒: “譚先生,結束了。” “譚先生?” …… 聞袈行盯著沒有絲毫反應依舊沉睡的譚決川,慢慢感到有些寒冷。 已經給靳尚北報信了,聞袈行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怎麼還不來,誰知道等蠟偶徹底燒乾到底會怎樣! 此時蠟偶已經幾乎要燒乾了,隻剩個油汪汪的底。 聞袈行隻感覺身體越來越冷了,是那種刺骨的濕冷,他聞見了一股子魚腥味兒,聽見若有若無的濤聲。 窗外的天空漸漸轉暗,露出雲層下的圓月。 如果是化夢為實……誰知道他夢裡會有什麼東西! 不管了!賭一把—— 聞袈行音量陡然擴大,猛地一拍譚決川的肩膀: “譚決川,醒醒!” “啊,”譚決川瞬間睜開眼睛,“不好意思,睡著了。” “沒什麼,”聞袈行鬢角處滑落幾滴冷汗,不經意用手蓋住什麼都沒寫的報告書,強顏歡笑道,“夢見什麼了嗎?” “夜裡,火光繚繞的海邊,”譚決川低頭想了想,又補充說,“有人在哭。” “好,”聞袈行飛快寫了幾個字,把報告書往箱裡一塞,“我會上報的,不打擾了。” 然後提上箱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啊……好,麻煩你了。” 譚決川沒在意他的異常,又晃蕩著躺回床上,突然又坐了起來,喃喃自語道: “嘶,忘了問他我什麼時候能出去——嘔——” 譚決川突然感到嘴裡有種強烈的異物感,像是塞了張紙一樣。 “呸!” 一張皺皺巴巴的黃符被他從嘴裡拽了出來。 譚決川扭頭毫不猶豫按響了病床旁的呼叫鈴。 異控處總隊辦公室內—— 李陵盯著桌上的報告,食指關節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麵。 過了半晌,他終於開口道: “人魚油熬製的蠟偶啊……” “是的。” 聞袈行坐在真皮沙發上,雙手交叉置於膝前,比起在譚決川病房狀態已經好了很多,顯然有李陵坐鎮令他十分放心。 緊接著,他又直起腰又補充道: “蠟偶被他消耗時,他陷入沉睡,而且周遭環境發生了異變,不過我叫醒他後,倒是恢復正常了。” “以及我暗中傳遞給靳尚北的求助信號,”聞袈行看了一眼桌上褶皺的黃符,“被他收到了。” “綜合下來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其實他並不適合立刻出外勤,建議他先從事一些研究性質的工作,熟悉後再接受大約為期一到三年的觀察與訓練……” “你們這個蠟偶是新研發的,還有嗎?” 李陵話鋒一轉。 “我再去申請,”聞袈行有點不解,放下了手裡的煙,“不過材料比較珍貴,所以數額上有限製——但問題不大,您需要多少?” “多到他的夢境足夠完整。” “您這是……” 聞袈行難捺心中的好奇,卻自知這不是自己該問的。 “沒關係,”李陵似乎並不在意,“這次任務你也需要參與。” 聞袈行聞言當即心下一喜。 他是聞家獨子,自當年被李陵救下之後便離開臺北來到大陸上學,鐵了心要加入異控處。 奈何李陵也知他身份特殊,縱然他前後打通關係給異控中心捐了三棟樓,李陵也隻是允許他從事一些文職工作,從來不肯派他出外勤。 況且他這個年齡本該回去相親再繼承家業,現在他在異控中心基本隻是掛個名而已。 “中心轉來的新案子,”李陵示意聞袈行去打開沙發另一頭上放著的檔案盒,“譚決川你不用管了,下午開會記得把資料備全,沒事了。” “好的!” 聞袈行珍而重之地拿起檔案盒退了出去。 李陵麵向窗戶,緩緩抽了口煙。 而他麵前的檔案盒已經拆開,裡麵紙張上黑白分明地寫著: 一九八零年 汝海鮫人事件 已重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