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變形的金屬片無法直立,但把兩塊放在一起,很神奇地就能相互扶持。 (二) 艾芙小姐,全名艾芙·勃朗特,也是一名懸疑小說作家,其作品在青年群體裡大受好評。 獨特的木圍欄、掛著的花籃和充滿年代感的壁燈,當然,以及多得令人窒息的花給予了圍欄過大的壓力——紫羅蘭、百合以及茉莉,包圍著艾芙小姐的工作室。 與不安小姐相比低調了很多且更傾向於現代化的風格,看起來也更貴的樣子。 “艾芙!我來嘍!開門!開門!”大概是看不清門鈴的位置她開始“咚咚咚”敲起了門。 話說黑天戴墨鏡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吧? 然後她從胸口鼓鼓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副眼鏡。 透過透明的鏡片我得以看清她烏黑的眸子,在暖色的光線裡朦朧著溫和的柔光。 騙你的,她根本都沒跟我對上眼睛。 但明顯換上眼鏡後她多少能看清楚了,原來墨鏡隻是為了耍酷嗎? 這些都不重要。 換了眼鏡後她終於是能有一點作家的感覺了。 “來了。”回應意外的是男聲,這扇厚重的實木大門緩緩向外推開。 開門的是一位年輕男性,說不上高大卻散發著知性的氣息,衣著相當規矩,麵孔有些西方的味道,黑發梳著背頭。 像是混血兒呢。 “您好。”聲音很是磁性,會給人一種安詳平和的氣質。 “好久不見,”她比我想的禮貌多了,“打擾了,這位是我的助手——‘詼諧先生’。” 原來會好好介紹我啊,我還以為她還在生我的氣呢… 疼痛從腳背爬上大腦。 “啊…抱歉,我沒看清。”圓框眼鏡下的目光瞥向一邊。 還在生我氣啊… “你好,”青年微笑著,“在下伍纖,是艾芙小姐的朋友,也算是這一次宴會艾芙小姐的…隨從。” “跟我一樣嘛。” 他麵露苦笑,側過身:“請進。” 室內很是簡約,但也配置著很有情調的壁爐,溫暖的火焰仿佛已然入冬。 窗邊書桌前一位優雅的小姐手寫著什麼東西,但說不上是什麼好光景,一位不知是信件還是廢稿的紙張散亂一地,布滿了各種腳印。 作家都是這樣嗎? 艾芙小姐的工作室除了這些許的不協調還是很整齊的,整齊到…幾乎什麼都沒有。 是的,除了壁爐、桌椅和掛鐘這裡就是一片空白,角落裡的落灰幾乎肉眼可見。 我完全想不到她要怎麼請我們吃飯。 “好久不見!”不安小姐叫著就撲了上去。 “明明前天就來過一遍了。”一根食指將她的額頭按了回去。 艾芙小姐放下手裡的羽毛筆——話說跟不安小姐不一樣呢,她是手寫的一派? “來聊一下後天的事嘛…” 簡直就像跟家長撒嬌的小孩。 “你就是想過來吧?”鬆開手指,艾芙小姐抽了抽鼻子,望向她右手的手背上異常醒目的傷口,“那是怎麼回事?” 嗅覺很靈敏啊。 “小傷啦。”不安小姐顯得很是自然。 艾芙小姐披上了椅子上的大衣,回頭才看見我,“哦!抱歉,這位是?” 我的存在感這麼低嗎? 艾芙小姐看起來比某人像作家一百倍不止,鬆散而不張揚的金發襯著眼角的淚痣很是協調,塑造出一種病弱感,不過看起來倒是挺結實的。而且絕對是個“壞蛋”——那般巨大的“罪惡”踐踏著我的尊嚴,真不知道不安小姐是怎麼和她相處的,當然也可能隻是本人不自覺就是了。 “小姐您好,在下詼諧先生。是不安小姐的助手,同時這一次也會隨行,請多指教。”總不能每一次都要她來介紹吧。 “不用客氣,叫我艾芙就行了。”她就像是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 “咳咳…”倚在門口的伍先生輕輕地咳了兩聲,帶著苦澀的笑容,“抱歉,還沒準備二位小姐的晚餐。” 他帶著歉意道:“要不…出去吃?” 於是寒冷的月光下,我們在門外,他們在門裡。雖然就以屋裡的情況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好準備的。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要來客人…” 無奈且溫和的語氣應該是伍先生的。 “啊…我忘了…” 而相對起來玩笑般語氣更為空靈的聲音是艾芙的,繼傲嬌之後的是天然呆嗎? “這門明明這麼厚,可真是不隔音。” 我是在對誰說話呢? “是吧…不~安~小~姐~,您根本就沒提前聯係艾芙小姐吧?” 她在抬頭看風景——雖然不知道這霧有什麼好看的。 …… “所以…又是這裡啊…” “又?” “這麼晚還開門的隻有這一家了。” 熟悉的店麵,熟悉的店員——她是值全天的嗎?我們還是唯一的一組客人。 “一份可麗餅,一份馬卡龍和抹茶蛋糕。” 這個人的血液裡怕是全是糖分吧? “還是一份單人套餐。” 我都快吃膩了… “老樣子。” 這倒是挺讓人期待的。 “墨西哥雞肉卷和薯條,謝謝。” 各自點完餐之後我感覺那個店員在躲著我——也不一定,也可能是躲著中午發飆的不安小姐… “最近在寫什麼嗎?” 作家的日常聊天。 “在寫一部長篇吧,”不安小姐敲著二郎腿,“這次再取取材,大概下個月就能寫完吧。” “那就好,”艾芙笑瞇瞇的,“我的新書這個月就上架了,看來不會撞日期呢。” “是啊,撞日期可不是什麼好事…不然怕是又是一次的腥風血雨吧? “開玩笑的。” 這就是同題材作家們的博弈嗎? 伍先生則悠閑地靠著椅子,翻著從衣兜裡掏出來的書。這種空間大的風衣真方便呢!如果我能開工資的話也買一件吧。 在這種場合隨從就和擺設沒什麼區別,也可能是我不夠格吧? “伍先生平時都是做什麼的呢?” “我?”他輕輕合上書頁,“我是心理醫生。” 原來不是職業“跟班”啊… “伍先生是為什麼跟艾芙小姐在一起的呢?” 我忽然發覺自己的問題太露骨了。 伍先生摸了摸下巴,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右邊的窗外,在抿了抿嘴唇後說道: “她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一般這麼說的話那個人大概是已經不在了。 “開玩笑的,她是我的病人。” “病人?” “你呢?”突如其來的提問扼住了我的喉嚨。 “我?我不知道。” “別騙你自己了。” 他沒有看我,而是欣賞著窗外薄霧間不時迸出的光線,聲音平凡尋常,好似和朋友一起聊天一樣。 我們是朋友嗎?還是出於立場統一戰線的呢?我不知道,但我們如此對麵著交談是不爭的事實。 我騙自己?那得是多麼高明的騙術啊,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我們可能不會隨著潮流的腳步,但絕不可能憑借自己走出一步。我們需要一個目標,一個能夠容納我們罪惡的東西,將自我的一切寄托在上麵直到墻壁崩塌的一刻。 沒有人能夠接納我們,我們早已失去了作為人的資格。將人性拋棄得如同垃圾一樣後,麵貌惡劣的肉體與精神的集合體。這種存活是比死更為卑劣且無意義的,如果說有些人能夠“死的有意義”,我們這種人就是會“活的沒意義”的一類。 我們能活著就已經竭盡全力,是不是自己已經不重要了。 真是詼諧。 閑聊胡扯間我們“期待已久”的晚餐端了上來。 我終於能見識到了艾芙點的“老樣子”是什麼了——比不安小姐更為這個隻吃甜點的妖怪更難以形容的。 雖然我深深地懷疑這家店到底是賣什麼的,但艾芙麵前的東西實在一言難盡:一盤看起來不足三分熟的牛排,一盤烤得不是一般焦的雞排以及 ——有些“新鮮”的豬肝。 “我是肉食主義者。”注意我的視線,她輕抿嘴唇揚了揚餐刀餐叉,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絲毫不符合第一印象的怪人。 她的吃相有著一種詭異的優雅感,可沉浸的表情讓人毛骨悚然。 “這麼看著我乾嘛呀,”至寶般咽下滲血的牛排,“我可不吃人。” 那鮮紅的唇很難說服別人。 整個用餐過程伍先生都沒看艾芙一眼,直到艾芙吃完那些東西並擦乾嘴角的血跡後才緩緩開動,他的臉色白得不像有生命力的人。 他的病人不止艾芙小姐,還有他自己吧。我不知道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他們之間的關係曖昧得讓人恐懼。 真是一群怪人…不過我這個失憶者也能這般自然得融入這不協調也絕不是什麼正常人吧? “對了,”不安小姐明顯是對我說的,“我先給你說一下後天參加宴會的賓客吧。” 終於步入正題了嗎? “除了我們四個人以外還有威廉先生的舊友伊萊·特萊德先生與他的女兒和學生以及福萊斯·亞當夫婦,亞當夫婦跟亨利家似乎是沾點親吧? “再者就隻有亨利先生與我們可愛的克拉拉了!不算上其它人員一共是…十一個人。” 這句話似乎是對她自己說的,說著還點點頭——“她不會是要在這次的宴會上取材吧?!” 怎麼可能嘛… 隨著晚飯的減少,話題漸漸結束,於是在打了招呼後我們就再次打車回去了。 雖然我感覺這頓飯都沒有車費貴。 “你回去最好看一看艾芙的出道作,也許會有所感想。”這是伍先生臨走之前跟我說的。 於是在不安小姐家不遠一家很是小巧的二手書店我買下了艾芙小姐的作品——她的出道作《暴食的米勒絲》,當然錢不是我付的。 “這個你拿著,”將大衣掛上衣架後她把眼鏡遞給我,“幫我保管一下。” “嗯。”這眼鏡總感覺看起來怪怪的,不是鏡框…是鏡片嗎?終於幾經對比之後我得出了結論… 這是副平麵鏡! 她到底能不能看清? 我瞄著不遠吃著中午買的千層餅的不安小姐,看起來沒心沒肺的。 她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麼來著?我又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跟著她?還是我認為自己沒有容身之處了呢?晃了晃以混亂為常態的腦漿。 算了,太累了。於是我打算看一下艾芙的作品,雖然有些對不起不安小姐,但身為助手了解一下她的競爭對手的作品也是很重要的! “對了,你睡地鋪。”她用叉子“叮叮”地敲著盤子。 這可是很煩人的!剛翻來一頁思路就被無情地打斷了。 “去收拾臥室。”命令的語氣。 好好好,隻不過是臥室罷了,客廳都這般整潔臥室想必也不會怎樣。 我錯了。 於是我就連一頁書都沒看上,而且估計明天也不會有空閑的時候了。 躺在於雜物繪圖間鋪著的被上,這一夜相安無事。 可真是平常的一天啊,除了失憶以外什麼變化都沒有,如果以後也能這麼隨意地活著就好了。 看著廁所碎落滿地的鏡子。 ——才怪,也太無聊了。 …… “所以還是要買個鬧鐘的嘛。” 不安小姐張牙舞爪地揮舞著手中的叉子。 對於我和她都一覺睡到了中午這件事她好像很在意,比如吃不上早飯和吃不上早飯以及吃不上早飯。 隻吃甜點的妖怪是怎麼有早飯的概念的啊?甜點不是想吃的時候就吃的嗎?她好像對這些概念異常執著,硬是挺到了中午才吃東西。 “今天是出來準備禮物的。” 她還知道要準備禮物啊… “嗯…買什麼呢?買一個大蛋糕吧!” “你就是自己想吃。” 最後還是在那家快餐店裡訂的蛋糕,先不說為什麼快餐店裡能訂蛋糕,我已經在這裡吃了三頓飯了啊!為什麼都對這裡執念這麼深?! “沒事別著急,明天你就能吃到哦。”她像在安慰小孩子一樣慈祥地笑著。 ╮( ̄⊿ ̄)╭ 將她與客廳不同雜亂不堪的臥室打掃完之後晚飯終於換了一家店。 因為這一家更近,這麼說好像我們一天都在吃飯,我可是在認真回憶的!畢竟失去記憶是確實的。 我也在收拾衣櫃時再次領略了她可謂是“藝術”的鬼斧神工,能記住衣服都丟在哪的記憶力更是神跡了。 這家意麵店內外都透露著淡雅的古典風,墻上的幾把民謠吉他保養得相當不錯,琴弦油亮,指板平滑。櫃臺前的唱片機看上去也價值不菲,褐色調與有些昏暗的燈光是絕佳的點綴。 但幸好時間比較晚,也沒什麼人,隻有幾個看著像路過的人——其中有一位卻有些與眾不同,他穿著黃白色調的格子襯衣,一頭褐色卷發給人一種學生特有的文藝範,捧著一份昨日份的報紙。這個人一人坐在一個四人桌,好像在等什麼人。 “話說不用提前去嗎?” “克拉拉家離這裡挺近的,坐火車的話…不到半天就能到吧。” “我還想看看你以前的作品。” “等你看完那本書再說吧。” “可是根本沒時間啊。” “你隻是拖延癥而已。” 還好意思說我呢…雖然我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但一直在看著那桌的人。 觀察人類也是挺有意思的嘛。 那個“大學生”似乎有些急躁了,不停摩挲著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是在等戀人嗎?又是被愛戀沖昏頭腦的年輕人吧? 可以腦補出一套典型的言情小說劇情了。 “叮鈴鈴…” 門口走來一位盛裝少女,她大概是也大學生的樣子。果不其然,她直直地坐到男生的旁邊,青春啊…看著年輕人甜蜜地尋求著也挺有意思的。 但似乎氣氛不大對,男生身上洋溢的幸福感似乎隱去了,可他依舊說說笑笑。明明背對著我,但我似乎能看見他臉上僵硬的肌肉,讓人惡心的… 好虛假、 好虛假… 好虛假! 好虛假!!! 那簡直肉眼可見的虛假!!! 這種比敷衍更可惡的神情就像在照鏡子一樣的虛假!我不能不別過頭不去看那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慢慢沉澱那似乎能燒盡靈魂的憤怒。 “您好,您的麵。” 我拿起叉子,雖然不如筷子順手。誒?我是左利手嗎?好像左右手都差不多。 在嗦完我那份番茄意麵後是時候離開了,絳霞的赤棕蚊帳罩住了幾點星輝,霧不大,今天天氣不錯。 “對了,兩個人怎麼可能坐四人桌嘛…” 在打掃—吃飯—打掃—吃飯—打掃—睡覺的一天過去了,我都懷疑這一天到底乾什麼了?不安小姐的《不安小姐與詼諧先生》我也買來了,可是連一頁都翻不開,我不會真的有拖延癥吧?不,我一定是太累了…明天…明天就沒事了! “每一位拖延癥患者都會自我催眠。” 終於到了邀約的日子,不安小姐罕見地認真打扮了一下,白色洋裙係著湛藍的絲帶,使她像是一個高中生一般,墨鏡框也換成淺藍顯得英氣十足,作為客人來說已經是很禮貌的行頭了,雖然關於禮貌更重要的是本人的問題。 而作為隨從的我則負責她那兩箱沉重的行李。 “不就去三天而已嗎?帶這麼多東西乾什麼?” “必須多準備一點,比如零食、衣服、醫療器械、水、書、筆記本、刀械等。” “你是要搬家麼?” “隻是去吃飯啦,吃飯!” “就知道吃。” “……” “住…住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