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時後,綏寧縣城,王事業和他一本家堂哥開著一輛皮卡車早已等在高速出口邊,待我們出了收費站,兩車相匯,阿諾下車,又車前車後轉了一圈,將之前的兩塊布給取了回來,邊拉車門邊還碎碎念道:“豬腦子,忘記下高速前把布給取了,不過這樣居然也可以出來,萬幸!”我完全不知道他在嘚啵什麼,這時王事業一蹭就溜到霸道車裡,給他堂哥打了個招呼,便由皮卡開路,兩車一前一後駛向此行的目的地——位於雪峰山脈深處的一個山村,雙龍寨。 車上,介紹了阿諾給王事業認識,大王一口一個師兄的喊著阿諾,邊喊邊掏出煙和檳榔就往上遞,一副社會人士的樣子,隨後又一把箍住身旁的帆子,說什麼如隔三秋之類的話,隻差親吻上去了,帆子也擺出一副任你開水溫度幾多高,我自肉糙不怕燙的樣子瞇著眼睛佯裝睡覺。我懶得聽他廢話連篇,於是打斷他的肉麻,問道:“去你老家大概要多久,路況怎麼樣?” 王事業停止調戲帆子,回答道:“我往常也就差不多幾年才回來一次,路也不是很熟,前麵出了縣城有幾十公裡的國道,路況還行,進山以後就不太好了,路還沒修到山裡,全是泥巴路,有很多急彎,有的地方很窄,會車就很麻煩,特別陡的坡路倒是沒有幾個,兩個小時應該差不多。”大王想了會繼續說道:“前段時間下大雨,塌方了好幾個地方,我伯父派人先前走了一遍,確定路麵已經被清理通了,我才給你打電話的,這幾天都天晴,應該沒什麼事了。” “少爺,開山路我有些經驗,你不用太擔心。”阿諾聽後搭了一句嘴。 這時,王事業突然從後排湊了個腦袋上來,“你喊他少爺?師兄,那按幫規我們是不是都得喊他少爺?”王事業一邊說一邊往嘴裡送了粒檳榔繼續問道:“師兄,你給我們說說,咱們幫會是不是勢力很大,總共有多少人,平常都做些什麼營生買賣?” 我一把將王事業的頭給摁了回去,罵道:“你那腦殼裡每天到底在想些什麼?還‘咱們幫會’,還營生買賣,真把自己當舊社會混江湖的搞了?” “哈哈哈哈!”阿諾笑出聲來,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王師弟,你想多了,當年師公他老人家隻收了包括我師父在內的六個徒弟,沒有你想的什麼幫會組織。” “好了,金剛杵,說點正事,這裡都不是外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給我們說說。”帆子終於不再裝“死”,加入到我們的聊天中來。 王事業突然一臉凝重之色,組織了一下語言,似如回憶般開口說道:“事情是這個樣子的,過世的老人是我爸的堂叔公,我們回來的當天正好趕上晚上開追悼會,本來很正常,沒啥特別的,追悼會結束後,親戚們都圍著幾張桌子,打的打麻將,炸的炸金花,玩的玩‘木腦殼’,耍的耍‘紙葉子’...我就喜歡‘鬥牛’,簡單粗暴,全憑運氣,哥們我那運氣簡直了……” “麻煩說重點!”帆子打斷王事業的廢話。 “你莫急噻,我就準備說了。”王事業吞了一大口水,接著說道:“大家正玩得起勁,突然就開始下大雨,虧得我們事先都搭了好幾個棚子,沒多久就電閃雷鳴的,還刮起風來,吹得那停放壽器的棚子嘎嘰嘎嘰的在那搖,當時我一個堂妹正進去打算守香火,隻聽見‘啊!’的一聲叫,就出事了...” “說起我堂妹,長得那叫一個標致,既聰明又賢惠,對了,要不我把我堂妹介紹給你吧,怎麼樣,老屈?或者帆子你也可以。”王事業嘿嘿嘿的笑著說道。 帆子:“......” “諾哥,前麵找個寬的地方我們調頭!”我已經有點腦殼疼了。 “莫是這樣曬,來都來了,我是看在我們是共過患難的生死兄弟份上才放心介紹的,那是我王哥對你倆人品的肯定。”大王自顧自的說著,見沒人再搭理他,一時有些尷尬,乾咳兩聲,終於開始扯入正題。 前麵王事業說過,當他和他爸媽回到老家的時候,喪禮已經進行過半,正好趕上最熱鬧的開追悼會那天。他們是老人過世當天接到的消息,由於事情來得突然,幾人請假批假加上安排車子什麼的第三天才到這裡。當地的習俗喪禮一般3到9天不等,看是枉死還是自然死亡,自然死亡又根據亡者年齡分為普喪和喜喪,都需要請地師依情況算時辰選陰宅,如果是枉死、夭折或年紀輕輕就死亡的,還得請法師超度,所以停屍時日比較長,碰到有的特殊情況,喪禮日子還得延長,當然也會考慮季節和當事人家的經濟實力等因素。那時國家已經開始提倡火葬,城市裡管理的比較嚴,但是在農村尤其是像這種大山裡基本還是依照傳統實行土葬,所以地仙在廣大農村地區普遍受鄉民們的尊重和信任。 喪禮都有守靈的規矩,講究香火不斷,而且隔一段時間就得添燒些紙錢。據王事業講,當時正好輪到他這個堂妹負責添香燒紙,從聽到他堂妹的驚叫到眾人沖進靈堂大概也就十幾秒鐘的時間,靈堂裡表麵上一切如常,隻是他那堂妹昏倒在火盆邊,頭發都燒掉了小半截。守夜的都是年輕輩的,一群人將不省人事的小堂妹抬到床上放好,然後就不知所措了,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一時間諸多猜測,拿主意的卻遲遲不見一個。 小堂妹是第二天下午才蘇醒過來,人是醒來了,大夏天的還裹著被子渾身發抖,披散著淩亂的頭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臉驚恐之色,雙目無神,喃喃自語,顯然被什麼未知的東西嚇得不輕。用王事業的話來說他堂妹當時的樣子比鬼還鬼,而且隻要大王離她近過兩米的距離,就發狂般的大喊大叫,對其他人則是不理不睬,既不認人也不答話。大王好歹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事已至此,他多少心裡有數了,奈何他的特殊體質當事人一見他靠近就鬧出不小動靜,引出一堆人前來,他便無法神不知鬼不覺的著手查看具體原因,因為大王是絕不能讓他爸媽知道他居然偷偷學了門如此有前途的手藝。最後,他家族裡一個長輩決定派幾個人將正在為逝者滿山跑著選陰宅的地仙給找回來。 “我們這裡的地仙喊作‘師公子’,看風水,抹嚇都會一些,這一塊最厲害的師公子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我剛回來那天還見到了,好像就是姓沈,我們這一片有兩個大姓,我們王姓和他們沈姓,兩家留在寨子裡的基本都相互通婚,所以都是親戚。” 王事業咳了口痰,搖開車窗吐了出去,接著說道:“那個沈師傅在這裡是什麼輩分我不清楚,回來得少,很多人都認不全,這人還算有兩下子,來了之後,在我堂妹腦殼上一通比劃,手法上看不出門道,跟我們的完全不一樣,一開始效果還是有,我堂妹清醒了一下,不過沒好久又變得比之前更瘋狂些的狀態,幾個人都壓不住,那個師傅說他搞不定,問他一些情況嘞也不說,隻說要請厲害的法師來,關鍵是我堂妹清醒的那段時間帶著笑意對著我們興奮地說:‘我看見太公了!就坐得壽器上麵對著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