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假(1 / 1)

懸壺錄 顧惟燚 3741 字 2024-03-16

由於語言環境的變化,令我深刻體會到英文水平似乎是突飛猛進,這還是下學後和著一幫來自國內五湖四海的中國留學生玩,倘若真的打入對方內部,估計進步更快。我與羅成羲以及老庫由於相熟,很自然選擇合租在一起,最後選中了一棟緊挨著馬路的兩層小樓,離學校步行隻有十分鐘的距離,不遠有個小公園,可貴的是裡麵還有個籃球場,這在足球之國也算稀有之物。不過真正讓我們選擇這處房子的理由還是因為便宜,比同位置的市場價還要少個70鎊左右每個月,原因是房子是個邊戶,旁邊無墻之隔是塊公共墓地,而墓地正後方是一家賣哈雷摩托車的店,經常出入著一群有紋身的朋克族,伴隨著接近24小時的排氣管轟鳴聲,這兩個硬指標令得很多小留學生望而卻步,因此房子租金上不去。但是對我來說就無所謂了,至於他們兩個,一個是一米九幾、200多斤的學人類學的無神論者,體格也絲毫不遜於那些朋克族人,另一個可能神經有些大條,所以三人當時貪圖便宜立馬就決定把房子給定了下來。   兩層的房子正好三間臥室,二樓兩間,一間在一樓。遠在異國,漂泊了小半個月終於有一個相對固定的居所,我和羅成羲有些興奮地拎著大包小包的行囊瑣碎踏著嘎吱作響的老樓梯就蹦上了二樓。其中一間房就在樓道旁,屋子不大,不過足夠安置一床一桌一櫃,泛著黑斑的紅色地毯鋪滿了整個房間,床腳邊開了個單窗,分上下兩層,下麵是整塊透明玻璃,比較大但是打不開,上層的可以往外推開透氣,當日無風,一塊印著藍白色碎花的薄布簾子呆呆地垂在那裡一動不動。不過就在我抬腳邁步,半個身子跨進此屋的那一刻,一股“不知何因”所起的“妖風”呼嘯作響,瞬間逃向窗外,連累著那塊簾子也被一同吸了出去,飄揚兩下之後便掛在外頭再次安靜下來。羅成羲整個過程看在眼裡,已經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狀態,隨後半天沒說話似乎是若有所思,仿佛先前這一幕在刻意提醒他,我們是住在墳地邊、墓地旁。   老庫一開始就選了在一樓的那間臥室,他的理由一是怕這有些年頭的木質房子承受不了他的體重;二是萬一有不長眼的小蟊賊闖了進來,他自己就招呼完事了。我倒是覺得他就是不想每天上上下下的爬樓梯,不過英國的治安確實不怎麼樣,這也是為什麼當初我們第一天正式上課,給我們講第一堂課的不是老師而是請來了當地的警察叔叔,叔叔的話總結下來有三層意思,一是亮出裝備告知他們的執法流程,意在督促我們要遵守當地的法律法規;二是注意自身防範,因為入室偷竊、搶劫留學生的案件時有發生;最後一點尤為重要,就是不要和當地十幾歲的青少年發生沖突。   老庫的房間特別有意思,臨近馬路且還開了一扇門,但是正門卻是要繞過整棟小樓,也就意味著我每次都得經過小樓與墳地之間的那條小路才能回家。住了沒多久,我和羅成羲兩人便穿堂過室直接通過老庫的臥室進家,應了那句“單身漢沒有隱私可言”,老庫對此本也沒什麼怨言,隻是他和我們一起上語言課就是來走個過場,所以經常白天逃課、晚上熬夜,有時候還連著幾天見不到人,作息時間漸漸就不一樣了,時常我們下學到家而他還在呼呼大睡,中途被我們吵醒還要為我們開門,久而久之便牢騷滿腹了。終於在有一天,老庫再次被我們喊門後,直接將他這扇門的鑰匙扔給了我們,然後繼續蒙頭大睡。他房間的這個門也是可以從外麵用鑰匙打開的,隻有一把,當時房東交給我們的時候,起初為了尊重老庫的隱私,便將這唯一一片給了老庫保管,然後他就給弄丟了。我們曾經也一度嘗試幫著一起找尋過,一是怕未來扣押金,再一來是日後方便我們進出,隻是他的房間實在是太亂了,入住短短數日其破壞力是驚人的。這麼說吧,這位大哥的房間隻有兩條線路能下腳,一條是自電腦桌通往臥室房門的路,另一條連通的則是靠馬路的那扇外門和他臥室的房門,此路也算是我和羅成羲生生開辟出來的。最終,兩條線路匯合一處直指房門,而周遭堆滿的便是碳酸飲料瓶罐以及各種食品包裝袋,積得最深處也幾乎成功沒過了我的小腿。   初到英國的小留學生一般有兩種住宿方式,一種是叫“homestay”即寄宿家庭,由當地人自願申請並經校方聯係登記在案,則可接收留學生住家且獲得報酬;還有一種就是學生自由租房,但大多數留學生都是單槍匹馬的出來上學,一開始難免得和陌生人一起合租。   似我們三人這種,房子裡充滿和諧氣氛的情況不多,於是,上了幾個禮拜的課後,我們這所房子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同學們的據點,儼然成為了另一種課堂,而每天過來打卡似乎成了必修課一般,甚至是可以逃課,但絕不會錯過我們的聚會。以至於經常有個奇怪的現象,有些人白天上課見不到人,一旦我們放學到家,他已經端著杯飲料在客廳那候著了,隨意得比我們還像此間主人,裡麵的代表人物就是一個來自大連的同學。   這哥們姓陳,典型的東北爺們身高加上不遜於老庫的體重配合著一副理科學霸的長相,年齡比我要長幾歲,比我們先來英國三年跟我們還是語言班同學,日常一副憨憨的樣子但其經歷堪稱傳奇。小時候在國內家鄉過海掉進海裡;坐電梯遇到過兩次自由落體;在街上被群混混莫名認錯人給圍毆;起初在倫敦的時候公寓遇到過火災;打工送外賣被車撞過三次,總之是每次都大難不死,簡直是倒黴蛋中的一股清流。他曾經說過很小的時候他媽就過世了,他爸後來又成立了新家庭就不再管他,隻是日常給些錢,最後便將他打發到了英國。羅成羲聽了老陳的故事當時就感嘆了一句:“正宗的娘死爹不在,一生無掛礙!”老陳本質不壞,隻是身上有種因為淡看一切與自棄所產生的渾噩,之後我們按部就班的升讀預科,他依舊在讀語言;我們順利考上大學,他還是在讀語言;再之後就漸漸失去了他的消息,記得他曾開玩笑對我們說過:“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像你們這樣的留學生,哥們我已經目送過三批了,哈哈哈……”   還有一件令我記憶猶新的事情就是有一次他們挑戰吃辣椒,我們南楚之人嗜辣如命,而偏偏有些人不信邪,硬是要去品嘗我從國內帶過來的臘牛肉條,東西是我媽在我走之前親手做的,她擔心我一開始吃不慣這邊的夥食,給我備著解饞。隻是她可能覺著我將長時間吃不到湘菜,這回下手有些用力過猛,不知道用的什麼辣椒,連我都有些招架不住。因此我那些同學們更是嘗一塊倒一個,來一對倒一雙,最後客廳沙發裡、地板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片被辣得胃疼的二貨,哼哼唧唧聲此起彼伏鬧騰了一個晚上。正因為有這麼些形形色色的奇葩兄弟,發展到後來,基本上聚會已經不需要我們三個主人的邀請和主持,更不需要取得我們的許可,最後連知會一聲都懶得。而導致的結果就是一樓本還保持得也算整潔的客廳連帶著廚房一起最後也與老庫的房間相得益彰、遙相呼應,秋水共長天一色了。   一眨眼兩個多月的時間就這樣愉快的過去,我們迎來自打到了英國後的第一個節日——復活節,至於該節日對於盎撒人有什麼重大意義或者是有些怎樣的習俗,我們毫不關心,值得高興的是伴隨而來的復活節小長假,也就是接近半個月的春假。老庫很早就在計劃假期出遊的事情,天天給我們洗腦,動員我倆加入到他的遊學組織裡。這也跟他所學的專業有關,因此習慣於每到一個新地方便會去研究當地的風土人情、社會結構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尤其是這次來到了歷史悠久的大不列顛,算是他十分之一的故土,老庫之前跟我們提過一嘴,他身上有占比約14%的盎薩人基因。平常逃課一是因為英語已經足夠好,再來就是利用這些時間跑遍了周邊大大小小的城鎮、古堡做田野調查,為他之後的研究生課業做準備。   這次假期出遊的目的地定在北方蘇格蘭高地的Isle of skye天空之島。我到此刻哪都沒去過,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於是也沒什麼意見,隻不過羅成羲一直嚷嚷著要去南邊看巨石陣和麥田怪圈,結果被老庫一番分析下來倒也毫無原則的給妥協了。大意是麥田怪圈得在空中看才有意思,我們現在沒條件就不必去花這份冤枉錢,等機會合適便可以連著巨石陣一起參觀,兩地隔著不遠;然後就是此時的季節去北邊比較合適,既不那麼冷又能趕上冬季的尾巴領略一番北嶺高地的獨特風光;最主要的且連我也動心的便是回返途中一站的尼斯湖。這妥妥的三點也確實令人反駁無力、無法拒絕。   假期伊始當天,老庫罕見的起了個大早租來一輛豐田七座麵包車,我們每人背了個包便興沖沖地出發了。麵包車的空間其實挺大,隻是對於老庫這種身形來說依然顯得狹小,他像頭熊一樣擠成一團縮在駕駛位上,模樣有些可笑。路線選得還是那條連通英倫南北的M1高速。   “你是大學剛畢業,請問一下駕齡多久了?”途中羅成羲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呃…我…我其實還沒有駕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