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終於費勁地將自己的全部家當,帶到了川海,除了一些書稿,拾荒者的初稿,還有那位神秘的寫手以自己的創意改寫的稿子,李東最終還是不願意妥協,但是他總得承認一句,那個兄弟是個對於細節把控的很完美的寫手,尤其是對於某些情節,雖然可能會被禁,但是架不住吸引男人,李東借此也排遣了幾回,然後繼續謾罵批判,做回聖人。 川海這座城市是個不太被人注意和提及的城市,根據城市規劃圖來看,它兩極分化很嚴重,都市與山野並存,貧窮與富貴也並存。窮人不願意提及,因為他們覺得,某些因素的存在,川海距離川海二字越來越遠了,富人不願意提及川海,因為他們利用川海做了過多的生意,多數還是見不得光的。 而在山野與都市的交界處,那才是正常人的住所,李東當然也在那裡紮根,因為房租便宜。麵朝南,可以呼吸山野的風,麵朝北,可以看到遠處的帆,詩人和作家都會喜歡這樣的地方,所以這邊不乏一些頗具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的人。這些人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個村,城外村。 李東看到一個以撿破爛為生的老人,在傍晚時分,坐在自己的三輪車上,吹著口琴,五顏六色的啤酒瓶被清洗的很乾凈,借著傍晚太陽的餘暉,變成了詩意的霓虹。 李東覺得很好看,但不能看的太久,因為在這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第二重身份,白天和黑夜輪換,而自己仍然處在混沌的無業之中。雖然房東是個慈善的老婆婆,但隻有房租交到她手上的,她的善意才會顯露的毫無保留。 還能當專職作家嗎? 當然不能,喝西北風的作家有,但不常見。所以李東現在主業不能是寫作,他需要其他的支撐。於是在城外村他多了一個身份,超市守夜人。 城外村唯一的超市,店長是個右腿有疾的中年男人叫勇叔,人很嚴肅,不茍言笑的樣子像是一塊石像。超市店麵不大,但是五臟俱全。因為年紀大的緣故,到了晚上勇叔就不能營業了,他的家在城裡,所以需要人在晚上值班,恰好李東是個夜貓子,正好填補了這個空缺,當然還有一些體力活也交給了李東。 勇叔交代他,櫃前的貨物要提前采買補充,李東看了看那些盒子裝的名牌後會心一笑。不過是城外村的特色而已。 這天,李東去郵局寄自己的書稿給某書社,路上見到一群背包客,他們正在和勇叔爭論著什麼,待人走散了,李東過去問了一句。 勇叔,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多人到這裡旅遊。李東問道。 他們可不是過來旅遊的,你沒有看到他們後背的背包裡有幾把折疊用軍工鏟呢,他們想到裡山去,說不準又是來挖礦的。可惜,他們連裡山的山腳都到不了。勇叔狹促地笑道,他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他點了一隻煙,也給李陽點了一隻。 他們找你帶路嗎?李東接過煙吸了一口,然後問道,你認識? 勇叔轉而眼神淩厲地看著李東說道,小子,你也想去?嫌自己命長了。 勇叔你說什麼呢?我都不知道裡山在哪兒,就算真有什麼金礦銀礦,我這孤家寡人的守得住嗎?也就是好奇好奇。李東不在意道,又吸了一口煙。 也是,川海的水很深,有些事情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夠接觸到的。晚上守好店,那幫人可能會再來,不過你是個外鄉人,不會為難你的。勇叔抬起身子,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屋裡。 傍晚時分,那位吹口琴的破爛老頭又開始了演奏,幾位紅頭粉麵的姑娘則跑到了李東身邊,為首的姑娘穿的尤為清涼,她不屑地說道,糟老頭子又賣弄自己的琴了,不知道是年輕的時候哪位姘頭送的,倒是挺好聽,小帥哥,呦,還在這裡用功啊,生意不做了?要不要換個地方陪姐姐聊聊天,荷荷荷…… 蘭姐,別和他開玩笑了。這小模樣,怕是個雛,哈哈。幾個姑娘調戲起了李東,店裡進貨了沒呀~ 李東抿嘴無奈地指了指旁邊的櫃臺,幾位姐姐,自己去取吧。 真是苦了她們了,在這個頗冷的季節,穿的還這麼風涼,李東搖了搖頭,遞給了那個叫蘭姐的姑娘一個暖水袋。 拿著吧,蘭姐,不要錢,暖暖手腳也好。李東帶著善意的微笑,晃了晃手,暖水袋的熱氣蒸到了幾個姑娘的臉上。 蘭姐和周邊的姑娘臉色一滯,隨即又展開了笑顏,蘭姐本就年齡不大,大概三十歲左右,俏臉多了絲少婦的風韻,小嘴一嘟囔,怎麼了,弟弟,想不花錢鉆我被窩啊,想的美,不過好意我接受了。 蘭姐白嫩的手接過暖水袋,然後又像是被燙到一樣,熱水袋又送到了另一個姑娘的懷裡。 哎呦呦,要死呀,也別往胸口撞哦…… 哎呦……好燙… 李東看著這群姑娘打鬧,心頭是一酸,人啊,這個物種真復雜,自己能做的,隻有點到為止。埋頭,繼續記錄著筆記。 呂蒙聽到鏡子的聲音,沒有恐懼,反而高興了起來,像是最後找到了答案一樣。 他貼著鏡子問著鏡子裡的自己,那麼我該怎麼見到你呢? 把……燈…關了,鏡子裡的自己發出了沙啞的聲音,呂蒙趕緊爬起來照做,顧不上處理傷口,任頭上的血流淌,將衛生間的燈關了。 不夠……鏡子裡的呂蒙再次說道。 呂蒙急忙走到客廳,拉上了窗簾,把客廳連同臥室的燈都關了,頓時四周漆黑一片,連同鏡子裡的呂蒙也見不到了,隻有一團黑色,而這黑色顯得那麼自然。 你在哪兒?呂蒙問道。 你在哪兒?墻壁發出了回聲。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呂蒙朝四周望了望,除了黑暗一無所有。 你這麼想探索另外一個世界,那我送你去好不好,呂蒙。哈哈,黑暗中的聲音終於開口了,聲音還是那麼低沉黑暗。 我想這樣最好不過了。呂蒙說道,他摸著地板坐在了地上,他無所畏懼,甚至有些狂熱。 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裡,而少數人在哪裡?死在了大多數人前麵。我不畏死,但我不想帶著疑問就這樣離開。朝聞道,夕死足矣。呂蒙說道,臉上的鮮血流進了嘴裡,然後沿著嘴唇,下巴,低落在地麵,發出了噠噠的聲音,還有一些血液沿著脖子往衣服裡進,順著胸膛的跳動,繼續往下延伸,呂蒙指了指自己的心臟。 隻要這裡還能跳動,那麼我就有權利知曉我想知道的一切,這是人類的特權。 呂蒙笑了。 半晌功夫,呂蒙周圍沒有任何聲音。 鏡子裡的人說話了,那是一片天堂,哈哈,現在我就讓你進去。 黑暗突然凝聚出一雙手,緊緊地掐住呂蒙的脖子,將他摁向了鏡子,撲通,就像石子落進水麵一樣,鏡子裡泛出黑色的漣漪。 進入鏡的世界,首先要脫胎換骨,鏡的世界,隻允許人類的心臟進入,其餘人的身體都將會被剔除,注意,是剔除。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執著,單純的神秘學愛好者? 無所謂了,你進去,那麼我就能出來,被動的接受,不如主動去麵對,這就是人類自我感動的方式? 記住了,現在的我叫呂蒙。黑影的人影開始由霧化的顆粒,凝成了墨汁,越來越厚重。 啊……啊…呂蒙的身體仿佛被絞肉機撕碎一般,喉嚨裡再也發不出聲音。 黑影最後成了呂蒙的樣子,我還真是幸運,流放到那種地方,還有傻子願意放我出來…… 咚咚咚,櫃臺被幾個人敲出了聲響,李東伏在櫃臺上有些睡意,修改的稿子平鋪在桌上,雙腳凍得有些發麻,抬起頭看看來人,沒看清,揉了揉眼睛。 兄弟,打聽個事,你知道吳勇這人嗎?一個三十多的男人問道,他帶著笑容,模樣人畜無害,後麵還有幾個戴著帽子的男人。 李東認出是下午來的人。吳勇?勇叔嗎?我不知道他姓吳。 姓吳?我不認識。我剛到這個城外村沒有多久。李東也不是傻子,這些人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來的人也不生氣,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疊鈔票,放在李東的胳膊上。 兄弟,別緊張,就是問你認不認識他而已,我們在這裡也住了一段時間了,你是誰我們也知道,我們過來就是交個朋友。對了,我叫郭橋,那邊是我兄弟,天放,於沖,四陽。 郭橋又讓兄弟掏出了兩隻煙,自己和李東一人一隻。 我們也不是過來找茬的,就是想請教一下吳勇幾件事情,問幾個問題。郭橋說道。 何必呢?老哥,勇叔要是想告訴你,他早就說了,我頂破天就是他的員工而已又不是他兒子,就算我告訴他了你說的,他也隻會說多管閑事,說不定還把我開了。你們要是實在想找他,你可以明天白天過來啊,我隻是個小人物。沒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李東抖了抖煙灰說道。 大哥,這小子有些滑頭啊。四陽不懷好意地將背上的包放下來。要不弄他倆下? 李東臉上沒有一絲變化,說真的,他現在真希望有人揍他一頓。 小陽,閉嘴,別忘了我們來這兒的任務。郭橋回頭瞪了他小弟一眼,四陽不情願地又把包背了起來。 老哥,你想就是打死我,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自己找他吧,至於裡山……李東趕緊住了口。 你知道裡山,大哥,這小子不簡單,要不要帶回去。天方二話沒說,直接翻過櫃臺將李東按住。 郭橋的臉色一變,兄弟,你知道裡山?吳勇給你說了什麼? 說。四陽掏出了匕首,擱在了李東的臉上。 哎,別。老哥,裡山我就知道個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給你說了,你不去找正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就純粹打工人。李東說道。 天方,放了他吧,看來他真不知道。郭橋把李東拎了起來,兄弟,我們可以好好說話,也可以不好好說話,看你怎麼選了。錢我還是放這兒,你幫我和吳勇說一句話,裡山我們一定會去,因為我們找到山鬼了,但我們依然需要他帶路,五百萬買他的嘴。 郭橋站起了身,天放,小四,於沖先回去吧。 幾個人離開了超市,隻留下一臉呆滯的李東。 哥,就這樣走嗎?那小子不簡單,你好話說盡也撬不開吳勇的嘴,那小子行嗎,再說他也知道裡山,天方說道。 廢話,裡山又不是什麼神秘的地方,川海能發展到現在不就是因為這裡有礦嗎?郭橋說道,我們需要吳勇,因為他知道找山鬼的路,我們去了一批兄弟到最後隻剩下我們幾個,死去的那些人好不容易帶來的消息,你能放下嗎?放不下。 幾個人默不作聲。 李東試著給勇叔打電話,不過幾次都無人接聽。 山鬼,山鬼是什麼東西?花這麼多的錢就為了找條路,勇叔怕是逃不過去了,要死,怎麼不接電話,他們絕不是找條路那麼簡單。 李東用手機查了一下山鬼,釋義太多了,有山神,女神,女鬼的說法,有男有女,唯獨不是東西,他們找山鬼,求神拜佛?不可能,不對,也不是不可能。唯物主義的李東貌似三觀有些被沖擊到了,是藥嗎?治百病,長生,這些是那些富翁的想法,不知道,得問問勇叔了。 采三秀兮於山間,石磊磊兮葛曼曼。 好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