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振樂找上門來，白夕凉還是很有擔當的，當先沖了出去。 　　白夕夕也擱下碗筷，跟了出去。 　　白振樂可不是善茬，他跟白夕夕父親一般年紀，早年靠在村裡偷雞摸狗、坑蒙拐騙過活，是個人見人厭的貨色。 　　據奶奶說，白夕夕父親年輕時就經常被他欺負，有一次被欺負急了，白夕夕父親拿著菜刀追了他整個白家村。 　　白夕夕剛出院門，就看到一個人影，叼著根煙，大喇喇蹲在門口的草堆前。 　　‘哢噠’一聲，打火機打響，然後便有一團小火苗竄了起來。 　　天乾物燥，小火苗吞噬著能接觸到的所有乾草，轉瞬間便蔓延開來。 　　白夕凉沖過去，對著人影踹出了一腳，人影迅速起身躲過了，白夕凉追了上去，一把扯住他，兩人扭打在一起。 　　白夕夕左看看，右看看，覺得還是先救火比較好，先對著火勢最旺的地方踩了幾腳，發現沒用，於是就跑回院裡，招呼爺爺奶奶，拿上水桶、臉盆快點出來救火。 　　這種草堆村裡幾乎每戶人家都有一個，是用麥稈一層層堆疊起來的，頂上糊上伴有麥殼的泥漿，乾了以後，雨水也滲不進去。 　　草堆燒了，家裡下半年燒飯用的柴火也就沒了。 　　火堆邊，兩人打得很激烈。 　　準確的說，是白夕凉在單方麵挨打，畢竟他才十七歲，個頭雖跟白振樂差不多高，身體卻乾巴巴的，哪裡是膀大腰圓的白振樂的對手。 　　“老子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老子車頂的翔是不是你拉的！” 　　“老王八，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拉的！” 　　“死鴨子嘴硬，老子問了跟你一起遊泳的小孩，就是你拉的，看老子不打死你！” 　　白夕凉在中學裡也是一霸，是能收保護費的角色，自有一股狠勁，哪會任由人打。 　　白振樂的花襯衫被他撕扯成了破布，身上白花花的肥肉也被掐的紫紅一片。 　　等白夕夕再次出來時，看到白夕凉臉都被打腫了。 　　他哪裡還管救火，扔下手裡的水桶就沖了過去。 　　白振樂見白夕夕氣勢洶洶沖來，也沒太過在意，在他眼裡，白夕夕充其量不過是一隻小狼狗罷了，他爹自己都照打不誤，更何況是兒子。 　　白振樂暫時放過身下按住的白夕凉，起身稍作閃躲。 　　白夕夕前世活了三十多年可不是白活的，跟人學過摔跤，也跟人學過散打，而且花費了不少時間。 　　所以白振樂就倒黴了。 　　白振樂躲過飛踹，稍作調整，左拳打來。 　　白夕夕身體向左閃躲，右手抓住他伸出來的左臂，轉身，弓步，雙手下拉他的左臂，雙腳蹬地發力。 　　然後他就從白夕夕的後背摔了出去，仰麵摔倒在地上。 　　奶奶見火勢快蔓延到整個草堆了，白夕凉也被解救出來了，忙喊白夕夕快一起去救火。 　　白夕夕對著躺在地上的白振樂臉上淬了一口唾沫，拎上水桶就去取水滅火了。 　　白振樂在地上躺了一會兒，見沒人注意他，鉆上麵包車，車門都來不及關，就開走了。 　　白夕凉還以為他失去行動能力了，一不留神就讓他跑了，隻能追著麵包車叫罵。 　　白夕夕見他跑了，心裡也隱隱有些擔憂，這家夥就是一條毒蛇，報復心極強，任誰得罪了他，心裡都會發毛，真怕他暗戳戳報復，他在這方麵可是有前科的。 　　白夕夕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他送牢裡去。 　　周圍的鄰居看到了這邊的火光，紛紛拿上自家的水桶，趕著過來幫忙滅火。 　　院門前有條溝，裡麵生長了很多水草，由於很多年未打理過，溝裡的水泛著黑光。 　　一桶桶黑水被潑在草堆上，十幾分後，草堆上的火終於被澆滅了，草堆體積也小了一圈…… 　　夜幕降臨，村裡的家家戶戶都點亮了燈火。 　　奶奶每次處理完孫子引出的禍事，都會一個人坐在土灶前長籲短嘆，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思考，也不說話。 　　今天又是如此，奶奶關了廚房的燈，又是一個人坐在灶前，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了，下午剛剛處理完偷人家黃豆的事。 　　默默坐了一會後，她突然哭了，哭聲很大，足以傳到院子的每一個角落，像是專門哭給幾個孫子聽的。 　　當然也許是真的想哭，畢竟上次家裡被放火，還是鬼子進村那個年代。 　　家裡孩子頓時驚慌失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像是天塌了般。 　　白夕夕也許是前世見多了這種場景，並未受到多大觸動，隻是獨自坐在院裡的石磨上，看著天上的月亮發呆。 　　在他前世的記憶裡，這不是奶奶唯一一次當著他們麵哭了。 　　印象最深的就有兩次，一次是因為白夕凉偷人家電動車電瓶，被警察抓了。 　　另一次是因為白夕旭賭博輸了一大筆錢，無力償還，被人堵在家裡。 　　白夕夕深深嘆了一氣，想要改變這一切，還真是任重道遠啊！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如同雨霽天晴，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好像昨天的事沒發生過一樣。 　　爺爺一大早就打開了巴掌大的錄音機，一邊咿咿呀呀聽著戲，一邊擺弄剛收回來的地籠。 　　洗澡盆裡的漁獲還不少，龍蝦、泥鰍、黃鱔加起來能有十來斤。 　　出圈的雞鴨圍著爺爺，啄食丟在地上的小雜魚。 　　不出意外的話，吃完飯爺爺會騎上自行車，去街上把漁獲賣掉，然後拿著錢去莊上賭幾把，輸完了才會回家。 　　要是冬天的話，他會趕早賣些蔬菜，賣的幾十塊錢同樣會拿去賭。 　　反正一年到頭，都在想辦法搞點小錢，過過賭癮。 　　奶奶坐在土灶前燒火，看到白夕夕起床了，就吩咐他去屋後菜園裡摘幾根黃瓜。 　　菜園裡種植著品種繁多的蔬菜，尤以紅彤彤的西紅柿最惹人眼。 　　摘了一個，在池塘裡洗了洗，一口咬下去，汁多味美，很是爽口。 　　池塘裡放養了很多魚，趁著早上沒有酷毒的太陽，成群結隊的露出灰黑色的脊背，漫遊在池水表層。 　　吃完早飯，奶奶背了個竹簍，拿著根棍子去黃豆地裡趕菟絲，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n.com 菟絲是一種寄生類雜草，清除起來很麻煩。 　　以前奶奶也會要求幾個孩子一個去，結果剛到黃豆地沒五分鐘，人就全跑不見了，從那以後，奶奶就很少叫他們了。 　　爺爺把裝著漁獲的塑料桶掛在二八大杠邊，然後騎著這輛有二十多年歷史的自行車，晃晃悠悠賣魚去了。 　　老八、老九，匯合了村裡同齡孩子，在村裡跑來跑去的，一大早就玩得滿頭大汗。 　　老七白夕旭今年十四歲，比白夕夕小兩歲，一大早就捧著一盒溜溜蛋，也就是玻璃球，找他那幾個朋友賭著玩去了。 　　開始溜溜蛋還是用手在地上玩的，誰打得準，誰就能嬴。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都開始用撲克牌賭了，輸完了就用錢抵，按一毛錢6個算，他已經欠了別人十幾塊錢了。 　　老五白夕凉從爺爺房間墻上撕下一片煙葉，揉吧揉吧，用日歷紙卷起來，吐上口水粘好，然後邊抽邊對著天空發呆，腦子裡想著他的四個姐姐。 　　老大、大二、大三、老四都是女孩兒，而且都是白夕凉的親姐姐，她們都早早輟學去南方打工了，每次回來，都會給他好多零花錢。 　　他會拿著這些錢去上網，打臺球，和他那群狐朋狗友胡吃海喝，但現在卻一毛錢都沒有。 　　他越想越覺得沒意思，這書有啥好念的，還不如去南邊，跟姐姐們一起打工賺錢，而且聽說那邊玩的東西也多。 　　隻是去南方要一百多塊錢路費，他沒有。 　　他想了想，想到了奶奶存放在他家的兩袋麥種，應該值個兩百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