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夕凉(1 / 1)

白夕夕蹲在院門口石碾上,默默算著時間。   他打算太陽再升高一些,就去小西河探探。   他還真擔心因為昨天晚上那茬事發生後,白振樂今天撂挑子不乾了。   隔壁白夕凉家院子一開,裡麵沖出一輛自行車,車輪都被壓癟了,後座綁著兩袋麥子。   白夕夕瞬間想起了上輩子的一件事:家裡少了兩袋麥子,奶奶還以為遭賊了,直到過年了才知道是被白夕凉偷偷賣掉了。   白夕夕想都沒想,就跨著大長腿追了上去,三五十米距離轉瞬間追上。   一把扯住綁住糧食的繩子,用力往後拉扯,自行車很快停了下來,白夕凉踉踉蹌蹌地跌坐在地上。   “老五,你要乾什麼!是不是要去南方找你姐姐?”   “媽的,要你管!是不是找揍?”   白夕凉無論在學校,還是在村裡,一直都是孩子頭,如今被白夕夕扯倒在地,哪還能保持心平氣和,瞬間怒氣上湧,掄著拳頭就砸向白夕夕。   他選擇性遺忘了昨天晚上白夕夕揍白振樂的英勇,因為以往兩人打架,他一直都是占上風的。   但是白夕夕已經不是以前的白夕夕,一把抱住他的腰,將他整個身體從地上拔起,舉高,傾斜,摔在地上,再迅速反握住他的胳膊,將他死死按在地上。   整個過程一氣嗬成,一個照麵就將他控製住了。   “你是蠢,還是愣啊?麥種是能隨便賣的嗎,秋天家裡不種地了?   以前欺負欺負小朋友,收收保護費也就算了,這次都偷到自家了!是不是去了南方,還要繼續偷,繼續搶啊!”   白夕凉像是被甩到岸上的鯉魚一樣,用盡全身力氣掙紮,看來不折騰到沒力氣是不會罷休的。   白夕夕繼續刺激他:“你這樣的廢物到哪都是禍害,小心把自己折騰到牢裡去!   你見過警察抓賊沒,你這德行,早晚要被抓住。   到時候三伯、三媽還要傾家蕩產幫你善後,不當人子!”   白夕凉被刺激的雙眼通紅,臉頰緊貼在地麵上,沾滿了黃褐色的塵土。   這家夥是個愣種,狗脾氣上來了,誰也拉不住。   他曾經當著學校校長的麵,拿著手腕粗的棍子,瘋了似的往人身上砸。   眼看著他的眼睛漸漸布滿血絲,白夕夕也不敢繼續刺激他了,他還真怕白夕凉拿著菜刀追自己,於是開始跟他好好說話。   “你不是要去南方嗎,可以,反正以你回回考試交白卷的成績,讀書也是白費功夫,倒不如早點到社會上闖蕩。”   白夕凉掙紮的力氣小了一點,顯然白夕夕的話他聽進去了。   “但是闖蕩社會不是偷,不是搶,不能像你這樣因為沒有車費,就偷自己家麥種賣。   還好你偷的是自己家的東西,要是偷別人家的,那就是犯罪,是要被抓起來關牢裡的。   賺錢的方式有很多種,暑假沒結束之前,你先別去南方,跟著我,我來教你怎麼賺錢。   不就是一百多塊錢車費嗎,隻要你聽我的,我保證你賺的要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白夕夕故意放鬆手上的力氣,讓白夕凉掙紮出來,借著他推那一下的力氣,白夕夕又故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怎麼說白夕凉也是當了那麼久的大哥,麵子還是要給的,不給他找個臺階下,白夕夕還真怕他狗脾氣上來,對自己不依不饒。   白夕凉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看坐在地上不打算起來的白夕夕,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想著是不是要踹他兩腳解解氣。   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冷哼一聲,斜著眼睛,傲嬌地說:“剛剛被你偷襲了,我才沒打得過你,你也就這點本事!”   說完自己臉都紅了一下,又哼了一聲,提著兩袋麥種回去了。   白夕夕幫他把自行車推回院裡,開始跟他說自己的打算。   “老五,你一會兒悄悄去小西河看看那群人今天來沒來,等確認他們來了,我們就去舉報他們。”   “你是不是在忽悠我,咱鄉裡派出所就那三五個人,河對岸卻有十多個人,抓的住他們嗎?而且白振樂侄子……”   白夕夕打斷他,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們直接去縣裡舉報,放心,一定能成的。”   “去縣裡要坐公家車去。”   “我知道,所以呢?”   “坐公交車要錢。”   白夕夕一拍大腿,倒是忘了這茬,他倆現在可都是都無分文,去縣城有60裡路,總不能騎自行車去吧。   白夕凉見他愁眉不展,想了想說:“我來想辦法,你去看他們在不在。”   8月的太陽方一初升,便爆發出不小的威力,曬在人身上火辣辣的。   靠近了西小河,白夕夕就開始謹慎起來,小心觀察著四周,他擔心那群人安排了望風的人。   黃豆田裡,一個中年婦人虎視眈眈地看著他,正是昨天下午找上門的那人。   白夕夕這東張西望的模樣,一看就鬼鬼祟祟的,在她眼裡怕不是又要偷他們家的黃豆。   田間小路上停著七八輛車,那群人應該還在,等進了小樹林,河對岸傳來稀稀疏疏的嘈雜聲。   白夕夕心裡舒了一口氣,看來那群人還是來了,自己總算不用對妹妹食言了,一想起妹妹那委屈的小眼神,白夕夕就感覺自己太不是個東西了。   回去的路上,他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視著自己,結果就看到了婦人那憤怒的眼神。   白夕夕暗罵一聲晦氣,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在家裡看了一會兒妹妹跟幾個小丫頭跳皮筋,白夕凉終於騎著二八大杠回來了,臉上帶著收斂不住的笑容。   手裡攥著一張十塊大團結,白夕夕驚訝於他是怎麼得到的,於是問:“老五,本事見長啊,錢哪來的?”   “我提前收了小強下個學期的保護費。”   白夕夕一陣無語,這家夥不勞而獲已經習慣了,他爹又不是啥官,早晚還得出事。   “要不是小浪跑得太快,我沒追上,還能多收二十!”   看著他得意的表情,白夕夕真想給他一腳。   “你也就這點本事了,就知道欺負小朋友,有種你去白振樂場子上收保護費去,看你屎會不會被打出來。”   恰好老七白夕旭回來了,聽到了這話,小表情若有所思。   他手裡捧著個空盒子,看來一早上就把滿滿一盒子溜溜蛋輸光了。   白夕夕暗嘆一聲,這家夥以後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初中畢業後,白夕旭學了個開挖掘機的手藝,結果等學成歸來,就再也沒碰過挖掘機,整天在賭場廝混,混的久了,就開始放印子錢。   賭場裡放出去的錢哪裡是那麼好收的,所以他為了收錢,什麼違法亂紀的事都乾過,經常被關到局子裡去。   想到這裡,白夕夕深深嘆了一口氣,要不把他也帶上算了,讓他幼年時就見識見識執法機關的威嚴,提前在他心裡種下一顆敬畏的種子,以免他再次走向老路。   本來白夕夕是想獨吞那2000塊錢獎金的,後來遇到白夕凉那檔子事,迫於無奈讓他加入,現在又要增加一個分錢的。   算了,千金散盡還復來,賺錢的機會還有很多。   黃土路上,兩輛自行車並排行駛著,白夕夕獨自騎一輛,那倆共騎一輛。   白夕旭在前座控製車把方向,白夕凉在後座踩著腳踏繞圈,配合得親密無間。   這讓白夕夕想起了前世他倆在賭場打配合的日子。   去之前在大腿上綁一塊磁鐵,再準備一副特製的骰子,到場上一個負責洗牌,一個負責擲點,想要什麼牌就有什麼牌。   十賭九輸是對普通人來說的,老手通常都會帶點手段。   所以,遠離賭博,珍愛生命。   到了虎須街,三人把自行車放在熟識的店家門口,坐上了前往縣城的公交車。   破舊的公交車在坑坑窪窪的石子路上前行,顫顫巍巍地嗡嗡作響,驚起一路的塵土。   剛一個小時出頭,三人便出現在縣公安局大樓的門口。   巍峨的十層建築矗立在三小隻麵前,威嚴而肅穆。   也許是小偷小摸的事情乾多了,那倆心中墜墜,眼神有些閃躲,腳下如同生了根,踟躕不前。   在他們的人生觀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認為曾經燒別人家的棉花,收保護費,偷人家的玉米等等,都是要被抓起來的罪過,所以現在無比心虛。   白夕夕知道他們的想法,他的本意就是如此,就是讓他們的陰暗心思曝露在陽光之下曬曬。   兩三分鐘後,見他倆被炙烤的差不多了,白夕夕才扯著他們的胳膊,帶他們進入大廳。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氣質頗佳的女警察,聽說他們的來意之後,將他們帶到了一個小房間。   女警察不茍言笑,關上門,便出去了。   不大的小房間顯得有些逼仄,慘白的燈光映照在房間中唯一的一張桌子上,倆人心虛不已,屁股下的座椅如同長了針刺,不停變換著坐姿。   這種感覺在一位威嚴國字臉中年警官進入房間後達到最甚,兩人應激似的迅速起身,屁股下的椅子哐當一聲,摔倒在地上。   白夕夕暗自偷笑,叫你們平時那麼狂,無法無天的,現在老實了吧。   白夕夕起身,伸出右手笑道:“您好,警官,我們是來舉報賭博窩點的。”   中年警官露出笑臉,伸手跟白夕夕握在一起道:“我已經知道你們的來意,非常感謝你們提供的線索,同時也感謝你們對我們警局工作的支持!”   中年警官又分別跟白夕凉、白夕旭握了握手,對這兩人手不停地發抖,以及手心的汗水,也沒有太過在意。   這個年代的未成年人對一身製服的警察多多少少都是帶著點懼意的,因為逮捕罪犯的過程本身就是冷酷、暴力的,像白夕夕那樣大大方方的反而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