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有人想砸場子(1 / 1)

第二天上午,把戲班在六兩六和老臺柱的帶動下,早早地來到主人家。   那個笑容滿麵的周主人,乾脆直接把把戲班的人帶到那個臨時修築的把戲臺前,說,“這裡就是你們今天表演的戲臺!你們可要跟我好好表演。隻要你們表演好了,什麼都好說!”   “沒問題!”六兩六爽快地回答。   周主人就很放心地走人了。   周主人一走,六兩六就開始吩咐大家扯棚布,拉繩子,搭場子。   大家一邊忙著,一邊心裡還是吊著那個懸念。到目前為止,周主人還不知道上次演出摔死人的事,如果他一旦知道把戲班自己砸自己場子的事,他還會不會反悔,扯皮,卻是誰都不敢打包票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六兩六才死了父親,熱孝在身,這種情況在當地的民間,不要說登臺演出,就是普通鄉鄰家,都不允許帶孝進出的。   就連經驗豐富的老臺柱子,也拿不準這件事的發展趨向。   周夢英乾脆這樣對六兩六說,“要不,我們乾脆直接說了這件事,但也向他保證,絕對出不了問題?”   六兩六沒有多想,就說,“應該可以。”   “不行!”經驗豐富又深知鄉風民俗的老臺柱趕緊阻止,“趁主人家尚不知情,還可以打個麻胡眼兒,若是直接告訴真實情況,隻會帶來更大的麻煩,甚至是沒事找事。現在,他們周家已經把演出的事情公布出去了,無論是演還是不演,都進退兩難。”   “那怎麼辦?”周夢英一臉緊張地看著老臺柱子。   老臺柱子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過好主意,隻好說,“走一步算一步,看情況再說。大家再不要聲張這件事,一心一意準備這場演出。”   老臺柱子的話,雖然起到了穩定人心的作用,但大家的腦子裡,還是吊著一個懸念,甚至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畢竟,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事就算把戲班的人不說出來,那人人皆知的事實,遲早會讓周主人知道的。   事已至此,大家也隻能聽從老臺柱的,走一步算一步。   一直到吃早飯時,還不見有任何不好的動靜。   所有人的緊張心情,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   吃早飯時,一個秘密的消息傳了出來,這個周主人,可不是普通的大戶,他是外地的一個在職官員,級別比當下的縣老爺還大,而且,家景比那程百萬還富有。隻是,這個人比較低調,回來辦喜事,不驚動官府,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原本應該是個好消息,可對於把戲班來說,卻是個更大的壓力。   民間有句俗話,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不要說,一個玩把戲的小班子。   想起上次那個程百萬,把戲班的人就更心裡沒譜兒了。   但把戲班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這場演出還是要進行下去。   忙碌的準備中,大家心裡隻有一個願望,這件事最好不讓周主人知道,知道了就是個說不清楚的大麻煩。   吃完早飯,把戲班就開始打起了鬧臺。戲班子打鬧臺,玩的是幾裡路都能聽得見的鑼鼓點子,把戲班打鬧臺,玩的是小雜耍,觀眾放編炮。   一串一串的編炮聲,很快就把消息傳到數裡以外,前來趕場子的人,也越來越多,不知不覺,演出還沒開始,那場子上就早已人山人海。   正是節目要開始時,毛三突然向老臺柱提問,“老前輩!今天這個場合,那個壓軸戲,要不要進行?”   “當然要進行呀!”老臺柱疑惑地看著毛三問,“怎麼?你有顧慮?”   “我怕!”毛三非常膽怯地說。   “你怕?”老臺柱心中起了疑團,但還是鼓勵他說,“你是第一B角,現在老班頭不在了,你不上誰還敢上?”   “不是我不想上,”毛三煞有介事地說,“實在是老班頭的慘死,把我嚇住了,我還沒有開始演出,腦子裡就盡是老班頭那個慘死的場麵,那個場麵叫我心驚膽戰。”   毛三一個叫怕,即使是老前輩,也不能強迫於他。   因為這個,老臺柱臨時性地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商量起這個壓軸節目的大事。   毛三不說怕,大家還能挺得住,毛三一說怕,大家就更緊張。畢竟,這是一個拿著生命去賭一把的玩命戲,周長華的慘死,至今讓大家心有餘悸。   幾乎所有人,都不敢表態說先上。   老臺柱最後把目光落在六兩六身上,看這個臨時班主怎麼處理這件事。   六兩六想了想,說,“這個壓軸戲肯定要上!如果不上,不僅主人會沒事找事扯皮,觀眾也會大失所望,甚至會因為這個壓軸戲叫停,而讓我們這個把戲班無法混下去了。”   老臺柱就把目光落在第一B角毛三身上。   毛三就很不耐煩地說,“既然當頭兒的說要演,那就讓當頭兒的演好了。”   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明顯,當頭兒的應該沖在前麵,要不就別說這個話。   把戲班裡的江湖,不是誰有權力,而是誰有本事!   要挾的意味很強,沒讓毛三當班頭的怨氣也很重。   老臺柱不得不出麵調解,“毛三!把戲班誰不知道你是這個節目的B角,而且你也有不少次頂替老班頭上演過,怎麼今天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時候,你卻要打退堂鼓呢?”   毛三看了德高望重的老臺柱一眼,似是發自內心地說,“不是我不想演,實在是我心裡緊張,不敢演了。”   “可現在箭在弦上了!”老臺柱隻能這樣說,“鬧臺都打出去了,很多人都是沖著這個壓軸戲來的,如果不演,怎麼對得起周主人這筆錢,怎麼向周圍的觀眾交代?又怎麼重振我們這個把戲班的江湖?”   接二連三的詰問,讓毛三有些抵不住,他板著麵孔,想了想,說,“一定要我演可以,但我有個要求!”   “你說!”老臺柱說,“隻要你能夠完成這個節目,就是額外多分你點錢都可以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毛三搖了搖頭,說,“我說的要求是,今天特殊情況,要鋪保險絮墊!否則,給多少錢我也不會上演的!”   “上絮墊?”老臺柱為難了,毛三的這個要求,雖然在此時此刻提出來,合情合理,沒有理由不答復,但如果這樣,觀眾就會有異議,從來都不用絮墊的驚險節目,今天卻要倒退回去,等於是這個把戲班自己打自己的臉麵了。   但在這個關鍵時候,毛三既然提出了這個最低要求,老臺柱又不能不答應,否則,如果真出了大事,他可是承擔不起的。   更重要的是,毛三不帶頭,更沒人敢上,也沒人能上了。   無奈之下,老臺柱隻好勉強答應,“好吧!那就依你的要求,今天破例一次,以後再說。”   聽說可以用絮墊,其它成員也頓時感覺到輕鬆多了。雖然周長華的慘死事件已經過去,但那個可怕的場景還是一直揮之不去。   眼看著事情就要落實了,六兩六突然站出來問毛三,“沒有絮墊,你真的不敢演?”   “真的不敢!”毛三似是發自內心地回應。   “我來!”六兩六脫口而出,頓時把整個把戲班的人都驚怔了。   “你來?”老臺柱驚訝地看著六兩六,說,“你可是還沒有在把戲班露過麵的呀!今天這頭一回,你就敢上這樣的節目?”   六兩六一直被父親私下培訓的事,老臺柱早就知道,但他卻從周長華嘴裡得知,這個壓軸戲,周長華似乎還沒有教過他。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六兩六把握著說,“雖然我還沒有演過,但憑我的輕功,應該可以對付。”   “不行!”整個把戲班裡的人,除了毛三,幾乎異口同聲,竭力反對。   “這不是好玩的事!”   “人命關天!”   “已經出過了大事!血的教訓!”   “出了問題可無法交代!”   老臺柱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他進一步試探著問,“孩子!你真的能行嗎?”   六兩六正要回答,毛三搶著說,“老前輩!既然這新班主願意出演,就讓他出演吧!況且,他的輕功修到這個地步,一個能夠飛簷走壁的人,肯定能對付這個空中飛人的節目呀!”   老臺柱沒有理睬別有用心的毛三,而是一臉期待和信任,但又非常焦急不安地看著六兩六問,“你真的能行?”   六兩六正要表態,過來了周主人。   一臉笑容的周主人,走過來不無親切地詢問,“準備工作都做好了?”   “做好了!”六兩六匯報似的回答,聲音異常響亮。   “聽說你們之前出過事故?”周主人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此話把大家嚇了一跳,大家害怕麵臨的情況,最終還是出現了。   “有這事!”六兩六敢作敢當地大聲回答,“不過你放心,這個壓軸節目我們照演不誤!”   “對!”老臺柱也深怕這周主人演前找茬子,跟著聲明,“所有的節目,一個都不會少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主人依然笑著說。   雖然周主人是笑著這樣說的,但大家的心裡反倒更加崩著一根弦,這個社會上,真正的惡人,往往發狠時,不是兇著一張臉,而是帶著滿麵的笑容的。正如那威虎山上的土匪說的,不怕坐山雕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怕坐山雕笑。   “那你是什麼意思呢?”老臺柱便趕緊以一個長輩帶領頭的身份,想要替年輕少年挑擔子了。   “我的意思很簡單!”周主人爽快地說,“你們的情況我剛才聽人說過,也正因此,我才決定來一趟,告訴你們,你們完全可以在這個非常時期,暫時停演這個壓軸節目,看演出是為了娛樂,如果把人命不當數,那就沒有什麼意思,也違背了玩把戲和看把戲的初衷!今天,這個玩命的壓軸戲就不要演了!”   所有把戲班的人都驚訝了,感動了,有要甚至感動得想要掉眼淚。   這個世界裡的人,各不一樣,那個狼心狗肺的程百萬是人,這個總是麵帶笑容的周老板也是人。   “不過你們放心!”周主人接著慨然表態,“演出的錢,我一個子兒也不會少你們的!你們隻要把其它的節目演好就行了!”   所有緊繃著的心弦,都在那一瞬間得以鬆馳。   正是要慶幸的時候,六兩六突然冒出一句,“不!節目照演不誤!”   “最好不演!”周主人進一步好心地提示。   “要演!”六兩六不無感激地說,“主人的好心我這個班主領了,但節目是演給所有觀眾看的,我不能辜負那些看得起我們的觀眾。”   周主人隻好這樣說,“你要這樣想,那我就沒辦法了。如果你們有十足的把握,不會出任何問題,你們就接著演。我隻是說明一點,如果你們有顧慮,隨時可以停演這個壓軸戲。我再重申一句,生命比什麼都重要,演出隻是一種娛樂,不能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