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小康叫回陳聰明,這孩子還伸著脖子看連隊戰士們鬧鬧哄哄地收拾歪老鬆殘骸的情景呢,嘴裡埋怨著它打擾了大夥兒難得的休息日。“你看一會兒,我去跑跑步。” “是!堅決完成任務!”聰明調皮地敬了個禮。 上周,士官晉級考核剛結束。由於平時忙於工作,小康很少參加體能鍛煉。那次武裝五公裡考核,他拚了半條命才剛剛及格,回來就發起了高燒。這讓他覺得十分羞赧。躺在床上,小康成了聰明“保障”的第三個人。難得的無事可做之中,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陳,奇怪,好像老文書從來也沒有過什麼頭疼腦熱,軍事素質也始終保持優良——即使升至三期士官,他仍然堅持每天去訓練場跑幾圈。那幾年,自己似乎真的沒有為老陳做過點什麼。反倒是老陳,這位自己的“師父”、聰明的“師爺”,毫無保留耐心細致地把一名文書應當掌握的知識和技能全部傳授給了自己。走在通往團訓練場的林蔭小路上,小康忽然覺得自己還不夠努力,連師父的一半都趕不上,便加快了步伐奔跑了起來。 第三圈了,這才剛剛是三公裡的開始,小康就覺得吃力了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哦,好像就是上個月那次營長查崗之後,自己就好像焦慮了起來。鬥地主侃大山都無法排解小康心裡關於退伍的擔憂,隻好破了戒以煙解愁。不過在旁人眼中,這抽煙僅僅是吳文書越發老成穩重的表現。小康是個越焦慮就表現得越平靜的人。這也是老陳教給他的“秘訣”之一:越是沒有頭緒的時候,越是在“大場麵”,一名優秀的文書越是要保持冷冷靜,至少看起來必須冷靜。 可是,連老陳那樣優秀的兵都走了,自己值得讓營裡留下嗎? 這是第一次,吳文書對自己的能力和價值產生了質疑。 “文蘇(書),跑步哪。”原來是通信連三班長,即陳聰明原來的新兵班長。他是個自我鍛煉意識很強的二期士官,周六周天堅持自我加壓,腿上還綁著兩個5斤重的沙袋。 “嗯,素質不行啦,得練練。”吳小康輕喘著回答。 “我就資道、你肯定要、要留二期噻!”三班長是個湖南人,此刻已汗如雨下,看來已經跑了不止五公裡。 “沒想好呢。” “哎呦,我聽梭(說)啦、以後營部就資(隻)有一果(個)文蘇(書)、我們都打賭啦、肯定是你咯!” “為什麼?”小康甚為差異。不過也是,部隊的很多信息雖然是保密的,但一些非絕密又關乎官兵切身利益的非絕密消息往往像山中野火一樣,傳播極快。 “你乾得辣(那)麼好、營長教導員哪個舍得退你嘛、不過、也說不定、你知道、那個陳聰明是教導員的……”顯然,三班長知兵知得很到位。後麵的對話小康兵很不走心,因為它很快上升成了一場關於“人情社會”和“中國式關係學”的討論,而這並不是他感興趣的話題。三班長的湖南口音在耳邊呱噪著,被耳邊呼呼的風吹得越來越遠。小康的腳步越發沉重,心甘情願地掉在了三班長虎虎生風的步伐後麵。 事實上,在一個月同吃同住同睡的日子裡,吳小康覺得陳聰明和自己貼了標簽的那種“關係兵”並沒有共同之處。驕傲任性、素質差、理直氣壯地違紀,這些在這個第二年兵的軍旅生涯中還從未顯露過一星半點。在成為通信員之後,小康也從未覺得這個傳聞中教導員的親戚有任何“搞特殊”的跡象。陳聰明就和每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兵一樣,還是個特別討人喜歡、聰明伶俐的農村兵,小康沒有理由不把他作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其實,他知道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弟弟般的戰友。 不知道有沒有跑滿五公裡,小康跑不動了。體能服已經濕透,被初冬的晚風一吹,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251團北麵的群山峰頂罩入了白色的霧靄之中,天色就從那裡暗了下來,馬上要下雨了。為了不再次感冒發燒麻煩聰明照顧自己,小康一路小跑回了連隊,可他的心情並沒有因出了汗而輕鬆多少。 是吧?留下的會是聰明吧,而且,可能不隻是因為他的“聰明”…… “班長,這份申請您幫我看看,哪裡還需要修改?”一大早,小康剛吃完飯回到文書室,聰明就將一份兩頁紙的申請遞給了過來,他掃了一眼標題——《退伍申請書》。什麼?!小康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他驚訝地抬起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聰明撓了撓頭。小康低頭在第二頁確認了署名:陳聰明。
第3章:走的是他?(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