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定最後的勝負之前,傅悅先丘吉爾一步和達斯交上了手,如今固守已經毫無意義,每一刻脫離生產活動都讓兩方走上了下坡路,老鼠們的人心開始渙散,有的已經沉浸在力量與同類相食的殘暴中,而幸存者們也人困馬乏,僅有的食物供給也早早沒有補充。 兩人的相間很偶然,仿佛飯後公園裡兩個朋友拐角遇見的交談;兩人的相見又是必然,不斷收縮的包圍圈讓這個廢墟一角成為爭奪的焦點。 傅悅以為自己會見到傳言中殘暴、健美、狡詐的老鼠頭子,而現在他看到的是一個不成人形的男人,他的腳步比並沒有久習戰技者那般穩健,反而隱隱透露出一個說不清的虛浮。 此刻的他瘦,極瘦,比一根濕潤年代的麥秸款,又比一根尼羅河畔的紙莎草瘦。傅悅想象不出這個穿著鬆鬆垮垮上衣的男人比普通老鼠更瘦的家夥是那近百個老鼠力士的頭領,在傅悅想象中他是獅群中的首領,鬣狗群裡的霸主,體格更強大,智慧更豐富,心思更歹毒。 這個瘦弱的在地底陣風中搖擺的男子身上飄出濃厚的血腥味,有一些是別人的,更多的是他自己的。 “你在自殘?”傅悅一眼就判斷出這個男人衣衫下那類似千刀萬剮的細密傷口,這種極不人道的酷刑竟然發生在一群人擁護的領袖中,在傅悅眼裡是不可思議的。 “自己劃的,就一百多刀,不礙事。”達斯蒼白的麵龐虛弱地笑笑,仿佛發現自己臉色的不正常,他沾了點旁邊老鼠力士大臂的紅,不太均勻地塗抹在自己麵龐上。 “嗯,這樣大概有氣色多了,丘吉爾在哪裡,我以為來這的是他。” 傅悅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著護道者,壓下心中的雜亂情緒, “那個老狐貍可不會和你玩王對王兵對兵的遊戲,他可是個長生者,歲數比你太爺爺的太爺爺都大。” “那我沒問題了。”達斯像是送了一口氣,徑直開始吃起東西來,分不清原料的便攜口糧被送到他嘴裡然後被唾液浸潤牙齒研磨。 傅悅覺得他很享受這個過程,也很珍惜進食的機會。 “來一點?”達斯發出邀請。 “不乾凈。”傅悅搖搖頭。 “是我們老鼠不乾凈,還是食物本身不乾凈?” “都不乾凈。” “那這些食物的原料們呢?也不乾凈嗎?你喜歡和不乾凈的東西待在一起嗎?” 達斯自顧自說著,把目光轉向【護道者】上 “這東西供能和你本身不一樣吧,不管他是喝機油,吃核聚變電池還是反應堆,你總還要碰點有機質的吧,我們這點肉不乾凈,其他的肉未必乾凈。” 傅悅不想跟他說話,現在自己一個人拖住了達斯和十餘隻老鼠力士,很賺。 砰! 一顆子彈從傅悅後方的廢墟中竄出,它輕輕擦過【護道者】鋥亮的表麵,在射向達斯心臟的路上被那塊吃了一半的乾糧砸偏了運動軌跡。 仍舊中彈的達斯捂住瘦弱的胸口,裡麵流出的血很少,帶著難以言述的臭味。老鼠力士們立刻把首領圍了起來。 叮當,子彈落地,達斯撥開力士們走了出來。藏在傅悅身後廢墟裡的丘吉爾也走了出來。 “你終於學會戴上呼吸麵罩了,還以為你會死在這該死的空氣裡,鎮長。”達斯保留了以前的稱謂。 “殺掉你之後我會去把空氣循環裝置修好的,不用你擔心。”丘吉爾手裡拿著一把大威力的古董狙擊槍,實木的槍托在兩個世紀後還保持著誘人的色澤,紅得比血更純粹。 薩義德帶領他的小隊和其他人去換局部優勢了,在場的傅悅、丘吉爾和幾個民兵沒機會得到援軍。所有人都看著眼前一位位可畏的老鼠力士,力量在焦土的地下再次被肌肉詮釋,不遠處的廢墟下有火焰在緩慢地陰燒。 所有幸存者都憋著一股氣,想把那些墮落的同類趕出這個末世下的小小棲息地,如果暴力可行就用暴力,如果言語可行就用言語,不存在妥協,留下的會是一群堅守底線的人。 “外麵是什麼?”達斯突然問。 “烈日、高溫、絕對的乾旱、末日焦土。”丘吉爾而直接回答。 “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礦山鎮旁邊呢?” “古稱底比斯的建築遺址群,裡麵有坍塌的神廟,巍峨的方尖碑,悠長的廊柱過道,昔日的光景。”這個是傅悅的回答。 “哈,我要問的就是這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達斯興奮地拍手然後看向丘吉爾, “這一切,這上麵的,過去的一切解釋權都在你這個鎮長,你這個長生者手裡,如果我來說,為什麼不能告訴所有人上麵就是一個天堂?一個樂園?一個過去屬於我們的,將來也屬於我們的地方?” “我告訴你們的都是實情。”丘吉爾沒有一點額外的動作。 “但我們不喜歡,我不樂意。”達斯的聲音有點高亢甚至有點輕佻 “上麵所有的風景都屬於你,甚至連舊日輝煌的殘骸都在你手裡,而我隻能往下麵探尋,地底之下我找到了什麼?力量。所以現在我要讓上下顛倒,要讓你說的好的成為壞的,讓我認為好的接替你,讓下麵的人走到上麵去。” “這是動亂的根源,兩百年前的世界就因此顛覆。”丘吉爾的聲音沉重沙啞,傅悅在一旁瞇起了眼睛。 “你在乎嗎?我不在乎。老鼠已經產生,就不……” 砰! 一枚早已上膛的7.62毫米子彈從丘吉爾的槍管中躍出,沒有加裝消音器的槍口讓音爆在狹窄的地下爆開。傅悅看一顆旋轉的尖銳彈頭在空中劃開波紋,濺起血花一朵—— 不是達斯的! 身後的老鼠捂住爆開大半的殘臂痛呼,而達斯已經用驚人的速度向前沖刺! 傅悅的【護道者】往前一甩,鋒銳猙獰的指尖隻傳來輕微的觸感,然後對麵一觸即分。指尖切有間如無厚的刀鋒堪堪劃破韌皮就被避開讓傅悅一陣恍惚,這才把眼前瘦弱無力的男人和傳言中天神般的完美體魄聯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