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軟弱的。”達斯的聲音在他凝聚如一的肉體力量後到來,傅悅感受到真實的壓力,眼前的不是一個軟弱的凡人,而是一個焦土世界自然演化的大決心者。 僅僅是一瞬,【護道者】身上就感應到了十幾個瞬間出現的受力點,在傅悅的感知中每一點都遭到了瞬時150公斤以上的壓力。 敏捷差了對方一籌,現在是近身作戰,形勢非常不利! 【護道者】開始以違反人體關節的形態無死角地切割,多軸的傳力裝置讓達斯也吃了一驚,在反應不及之際多添了幾道血痕。 “非人之物,也不算軟弱了。”老鼠頭頭舔舔嘴角,目光穿過傅悅望向丘吉爾。 “這是你打算為礦山鎮找的新出路?” 丘吉爾神情復雜地搖搖頭,義肢改造是一個能大幅提高生產力的技術,但目前的礦山鎮根本支持不了這種科技應用。 況且,這種力量也是不穩定的。 “哈!”麵色泛起血紅的達斯毫不留情地嘲笑老鎮長: “懦弱無能的垃圾,隻知道堅持所謂的【人性】,枉我之前對你這位高高在上的長生者有所敬畏。不依靠鋼鐵的護持,也不想要同類相食,你用什麼讓礦山鎮繼續走下去?靠那個已經穿了個大洞的壓力鍋?” “依靠人性、秩序,以及生而為人的勇氣!”丘吉爾再一次摘下了自己的麵罩,讓自己已經渾濁的雙眼直視眼前的“老鼠” 有隻老鼠力士不開眼地想要沖過來撕開這個往日神憎鬼厭的老頭,卻被一顆角度刁鉆的子彈開了瓢。丘吉爾就這樣深深吸了一口這更加濕潤的空氣,捂著嘴輕輕咳了幾下,不著痕跡地壓下身體的抗議。 “你不行了。哪怕你有著珍貴的知識,寶貴的閱歷還有博學的見聞,你都會在這卑賤地死去,不比一隻老鼠更榮耀。” “人皆如此。”所有人都看見丘吉爾滿是褶皺的麵龐抽動,像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幸存者一方除了丘吉爾沒人敢摘下呼吸麵罩,傅悅在沒替換呼吸係統的仿生裝置前不想損傷自己的肺部,一般身體羸弱的幸存者更是不具備在地下惡劣的高濕環境中長期戰鬥的能力。 但丘吉爾不想這樣,他不想自己衰退的五感被麵罩阻隔,更想讓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的臉龐,他在告訴所有人——這個礦山鎮一個世紀的掌控者沒有背叛初衷,沒有辜負人性,此時此刻亦永遠地會和所有居民站在一起! “王——對——王。”性命已經如風中殘燭的丘吉爾發出了自己的戰書,站在傅悅前麵直視著達斯。 “好,那就王對王。”達斯收起了嘲弄,在傅悅眼裡這隻不可思議的老鼠竟然出現了幾分肉體失控的跡象,被千刀萬剮的軀體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紅,隱約有蒸汽彌混入潮濕的空氣中。 “你等不了,我更等不了。”丘吉爾拉開了槍栓。 砰! 越來越多的幸存者和老鼠們聚集在了這曾經礦山鎮的一角,他們都沒有戰鬥,沒有戒備,人群用雲霧升騰的護目鏡看向中央——那兩個身影。 沉默從地下蔓延到天上,大家甚至都聽不到破損通風口嗚嗚的風聲,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不曾聽聞。 王對王,古老的英雄主義,這一場不是所謂的騎士決鬥,不是角鬥士的搏殺,更像是公元紀年之前的祭祀。兩位人牲站金字塔頂端的祭臺上舍命搏殺,無論生死,在天之下! 天之下,阿蒙神目光之下,烈日與黃沙間,鐮狀劍和鐧斧擦出火焰,血花綻於石階,流淌於臺下。 傅悅宛如一個祭祀般站在遠處,此刻在神明注視下的戰鬥已不容許被乾預,所有人都在等待戰鬥的結果,並時刻準備接替前人成為下一個祭品。 在這場為人性與生存的戰鬥中語言已經失去了意義,所有人都那麼傻,那麼愚蠢,那麼偏頗,那麼心懷向往,最終倒下。 丘吉爾倒下了,他的長槍碎成木渣,卻仍舊支持著不以跪著的姿態倒下。長生者死得毫無價值,長生者死得意義重大。 然後薩義德上場了,他用盡渾身解數,以焦土人的狠辣與機敏搏殺,最後也是 口吐鮮血被眾人抬下。 連勝兩場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達斯的身影也沒有再那麼高大,他顫顫巍巍卻堅持著麵對下一位挑戰者,他要把幸存者最後的骨頭打斷,納入自己的食屍求存之道。 傅悅上場了,他麵對的是如山如海的浪潮,削骨割肉的突變個體再無力,也可以四平八翁地應對不完全改造的【護道者】。傅悅想哭,卻不是為自身羸弱戰鬥艱難而哭,他隻是看了一旁地上那“些”殘破安詳的老人麵孔,莫名地悲涼。 “我自稱【約】,我卻未嘗與人定約,阿布德不行,你也再無機會,丘老頭。” 護道者展現出一種決絕的姿態,濕潤年代的合金構件在焦土紀元造物的撞擊下閃爍出鋥亮的 光芒,傅悅感受到自己的意念變動沉重,血液變得充實,迅速流向身體中負荷最重,力量最強,質地最堅的部件。一種常人不敢直視,冰冷又熾熱的情感從鋼鐵中噴湧而出,像是有一個聲音在傅悅腦海中說: 我不是寒鐵與精鋼,在被創造之始,銅水與錫粉結合之時便擁有情感,我孤獨等待,我熱烈凝視,我的憤怒咆哮,我存在! 對【護道者】爛熟於心的傅悅第一次感受到了在自己認知範圍之外的宏大之物,奇特之物,輝煌之物。 阿布德說的沒錯,焦土之上,這些鋼鐵擁有靈魂。 【護道者】的性能有了不可思議的突破,就在傅悅約雙眼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的是身上遍布彈孔,淤青,傷口,滿是裂傷近乎四分五裂的達斯,比單純的腰斬和淩遲暴烈無數倍。 “這是……我做的?” “幸好,勝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