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輝傑在第八天下午，回到了在大陸所經營著的那家，全市最大的連鎖眼鏡品牌的公司總部，陸凡這才看見了那位正主妻子。 　　和餘輝傑年齡相仿，但身材相貌相比那位美艷情婦就稍遜一籌了，據餘輝傑記憶中的信息，這位妻子還是他大學時期同學，都畢業於香港大學財經係。 　　兩人郎才女貌門當戶對，是當時校園裡的模範情侶，還隻是在大學創業期間，兩人就瞄準了眼鏡這個暴利行業，雙方家庭都給了他們第一筆啟動資金，這才有了如今在該行業在這個城市的龍頭地位。 　　而他們婚後也很是恩愛，餘輝傑對老婆是百依百順，疼愛有加。陸凡在沉浸式體驗這位總裁的情緒中，感知到一種特別...特別別扭的存在，他一方麵深愛著這位結發妻子，是真切地愛著。而另一方麵又根本管不住下體，探查的還隻是近一月的記憶，往更前的時間溯源，他的情婦遠遠不止陸凡認識的這一個女人。 　　餘輝傑的手機也至少有三個常用的，老板的備用機多很正常，但他更多是為了防止妻子查手機時發現蛛絲馬跡，這些情婦也都懂事的很，幾乎不會主動給餘輝傑發消息，他妻子從未懷疑過他對婚姻的忠貞。 　　至少以餘輝傑的視角來說，完全沒看出妻子有發現他出軌的痕跡。 　　這次餘輝傑去澳門的借口則是去談生意，公司大小事務便交由妻子處理。 　　唉，人心總是這麼不知足，家裡有一個，外麵還要找一個，難道當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而此次澳門的七天之行，算下來餘輝傑輸了六百多萬，還隻是他自己小金庫裡的流動現金，並不影響公司的正常運轉。 　　在大陸待了兩天，他便又借口上次生意沒談攏，要繼續出去，告別了妻子。 　　期間餘輝傑偷偷變賣了自己私人名下的一套房產，又套取了公司股份的三百多萬現金，餘輝傑再次喊上那名女子，要去澳門談生意了。 　　此次生意倒是很順利，餘輝傑拿出了足足一千萬的現金，等到再返回大陸時，餘輝傑的賬戶上已經有了一千八百萬。 　　分了女人近二十萬的零頭，還在奢侈品專櫃買了大大小小的禮物，討這個女人很是開心。 　　當然也買了不少送給自己正牌妻子。 　　這次生意談攏了，外加大大小小的禮物，妻子也很滿意，餘輝傑把上次套取的三百多萬窟窿又悄無聲息的填補了回去。 　　第三次澳門之行，依舊是一千萬的本金，但僅僅三天，血本無歸。 　　回大陸的最後一夜，陸凡看著畫麵中餘輝傑身下那位淒慘的女子，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絲憐憫。 　　然後紙簍裡又多出了幾張，意義不明的衛生紙。 　　索然無味，查案也沒有進展，困了。 　　陸凡思索了一會，還是選擇主動退出了餘輝傑的那顆記憶球，走到了窗邊，點起了一根煙。 　　其實隻要陸凡想，他可以一直沉浸在這段記憶裡，繼續體驗著餘輝傑的總裁人生。 　　唉，這有錢人的生活，還真是枯燥且無趣。 　　陸凡看了一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加班到淩晨四點多，但顯然比在虛擬的世界裡，體驗餘輝傑人生時的正常時間流速慢了很多，正常時間那邊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而此刻現實中才過去一個小時。 　　要不再進去體驗一下？ 　　算了，不糾結了，退都退出了，明天還要去給周老師匯報工作，陸凡漸漸沉入了這個即將日出的黎明前。 　　殊不知他的這個小小決定，也將意味著他真正踏入修行的世界。 　　... 　　第二天下午一點，陸凡醒來發現手機上多了幾條周老師的信息，約他來酒館見麵，時間是一個小時前。 　　完了，怎麼一覺睡到現在！ 　　陸凡趕忙穿衣起身，去酒館和周老師匯合。 　　還未營業，酒館內也隻有周也一人坐著等他。 　　“你黑眼圈有點重，怎麼感覺你雙腿有點無力？” 　　周老師略有玩味地打量著陸凡。 　　“騎...騎小單車過來的，騎猛了，這不是一睡醒就趕緊來了嘛，生怕耽誤周老師您的正事啊！”陸凡趕忙回道。 　　“昨晚睡得怎麼樣？” 　　“還行吧，就是有點廢紙...” 　　“廢什麼？” 　　“有點費勁，這個後遺癥很大啊周老師，我從餘輝傑那讀取了近一個月前的記憶，發現其在澳門賭博的經歷，但並沒有發現什麼妖修施法的痕跡，明顯就是這人賭上頭了，要不結案吧，有啥好查的？很影響我睡眠質量啊。”陸凡朝著周老師一臉委屈地說道，心底也打起了退堂鼓。 　　之前在小賣部初次和那個女人見麵時，陸凡覺得這輩子都高不可攀的美艷女人，沒想到還真是這個餘輝傑的情婦。 　　又在餘輝傑的記憶畫麵裡，屢屢看見她婉轉嫵媚的求愛神情，而餘輝傑的情緒也十分強烈地影響著陸凡的心神，像是自己做了一場身臨其境的夢，夢裡的陸凡就是餘輝傑本人。 　　他心底真切地感受到有些害怕了，甚至本能地抗拒再進入這個夢境。 　　他擔心自己再感知這段記憶下去，會繼續受到餘輝傑的情緒影響，他會走不出來這個無比真實的夢境，心神萬一失控，就會留在夢裡繼續體驗著，這個總裁的奢靡人生。 　　千萬財富隨手就有，又揮之即去，而性感熱辣的美人，更是如同自己的玩物。短短一夜，陸凡便享受了此前24年從未有過的體驗。 　　這不比自己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城中村一個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的生活，要爽得多？為什麼要睡醒呢？ 　　而且，而且隱約中陸凡覺得自己一旦深陷這場夢境中，那就永遠出不來了。 　　“你很不錯。”周也直視著陸凡閃躲的眼睛，說出了這句話，語氣中竟然帶著滿意。 　　“你別取笑我了，周老師，我知道我騙不了你，我確實很享受提取餘輝傑記憶的過程，仿佛我就是他本人，要錢有錢，要美女有美女，要社會地位有社會地位，我真的很怕陷進去就出不來。”陸凡雙手抱著眼睛，低著頭哭喪著臉。 　　“嗯，然後呢。”周老師讓他接著說。 　　“然後我就真的會被關進精神病院，你別玩我了行不行。”陸凡抬起頭看向了周也，但從周也的臉上，竟然沒有看到半點嘲笑的表情。 　　“你真的很不錯，這其實就是一種修行。”周也正色道。 　　“不論是佛家還是道家，最看重的其實都是修心，如果你心術不正心性不足，必然會在修行的路上遇到阻礙，輕則境界停滯不前，重則走火入魔暴斃。” 　　“我一開始還並不清楚，你為什麼會被老大看中，為什麼會讓你加入我的小組。我其實自恃甚高，從來都看不起廢物。” 　　“昨天給你這個布置的作業，其實也是為了測試你的心性，說實話，我今天都已經打算喊救護車去你家裡，把你送去醫院救治了，順便跟老大說明你的情況，你確實不適合這個公司，老大會抹去你這段時間所有的記憶，給你修正為一家普通公司職員的經歷，讓你重新回歸普通人的生活，像你進公司前一樣。” 　　周也麵色嚴肅，語氣沉重，絲毫不像是在和陸凡開玩笑。 　　“你身上暫時沒有發現任何實戰能力，昨晚的那種情況也並不能說明你就是個，有能力的執法者，就像上次執行的A級任務，或許你確實是用了某種特殊的能力，斬殺了那名向你索命的李家長老，又或許，你根本就是在欺騙大家。” 　　“而你所擔心害怕的事情，就是無法破妄，怕留在虛幻的妄境中，無法堅守住自己的本心。” 　　“對...”這一個字，好似用光了陸凡的所有力氣，他靜靜地聽著周老師的話，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原來在周老師的表麵下隱藏著這麼深的心思，原來自己一直都沒有被大家認可，原來自己差一點...就又要失業了... 　　“我並沒有你想象中那種玄妙的讀心術，我隻是能感知到一切活著的物體的情緒變化，這當然有bug的，比如一個人無比深信他自己做過一件事，並且反復催眠自己就是這麼做過，當任何人問他時，他也能毫不遲疑的對答如流，因為在他自己的心裡已經這麼做過了上百遍，那麼世上最尖端最精密的測謊儀，也測試不出來他在說謊，我自然也感知不到你說謊的情緒。” 　　周也的神情又緩和了一些，語氣也輕鬆了很多，繼續說到： 　　“言歸正題，昨天我讓你所做的事情，其實在修行中的說法，被稱為初入妄境，你體驗他人的人生經歷，也是妄境的一種。一個人總有七情六欲，活在世間總對一些事情有所執著，比如錢財，比如肉體。你能所讀取的那些記憶我當然也能讀取，你看到的餘輝傑身上的一切，我也看過。甚至你現在的狀態，我很早就經歷過。” 　　“但你今天能清醒地來到我麵前，就說明了一切。你做到了分清妄境與現實，你沒有選擇留在虛幻的妄境中迷失本心。說明老大也沒有看錯你。” 　　陸凡突然被誇，還真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從小到大就沒有怎麼被人誇贊過，才導致自己始終自卑敏感的性格，除了自己母親，周老師是這個世界上第二個如此肯定自己的人，在來酒館之前，也絕對沒有想過周老師會如此這般地和自己談心。 　　“謝謝你，周老師。”陸凡由衷地說出這幾個字，他也真切地感受到周老師是真的，已經把自己當做一個朋友，才會說這麼多話的。 　　“大男人別哭啊，我受不了娘們唧唧的煽情戲。”周也看著陸凡，打趣道。 　　“如果你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屌絲，肯定會在一個總裁的生活記憶裡沉淪，享受物質甚至肉體上，所帶來的一切極致愉悅的體驗，幾乎沒人能抗拒自己突然就過上一種，夢寐以求的生活，但就像很多普通窮人突然中了千萬彩票的下場一樣，幾乎都是很慘淡的結局。” 　　“所以你不用經常看輕自己，像我剛說過的，如果一個人始終催眠自己就是做過一件事，那麼自己就真的在心底已經做過了，隻是有些事情無法影響現實而已。而你要踏入修行的門檻，首先要做的便是恢復自信，不卑不亢，不為外界事物影響自己的內心。” 　　“我再重復一遍第一句話，你很不錯，你不比任何一個人差勁，此前也有老大招來的民間異人放在我的小組，但這關妄境都沒有看破，下場便是之前我說的那樣。你，是極少數在欲望麵前守住本心的。” 　　“你需要的是相信自己。”周也頓了頓後，繼續說，“我相信你。” 　　聽見這一句，陸凡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努力維持的隱秘情緒，在周也麵前掩著麵，流下了很久都沒有流過的淚，娘們唧唧的。 　　“那我接下來要怎麼做，回去繼續從餘輝傑的記憶裡找出蛛絲馬跡麼？”陸凡很快就擦乾了，詢問周老師下一步的安排。 　　“嗯，不急，你在讀取他記憶時，多觀察周邊環境有關人物的細節，像我第一節課教你的那樣，妖修不會在腦門上刻著，自己是什麼妖怪變化而成的，但會入世害人的妖修定然道行不深，總會露出破綻。” 　　“好，謝謝周老師，我先回去了。” 　　“記得先去吃飯。”周也低頭喝著酒，酒櫃裡自取的。 　　沒有調酒師上班，應該是老大特意給他留了一把鑰匙。 　　陸凡走出了酒館，自己確實睡醒還沒來得及吃飯就過來了，此刻下午時分的冬日，暖洋洋地曬在他身上。其實從進酒館到出酒館，談話也不過半個多小時，但自己內心所受到的震撼，絲毫不比第一次見到李家那與世隔絕的修行洞天來得小。陸凡調整了一下呼吸，眼睛看周遭環境的事物都仿佛更清晰了很多，或者說是看待的視角有所些許變化。 　　周老師的話，也在他心裡久久沒有散去，他好像理解了書本上那個四字成語，醍醐灌頂。 　　... 　　而陸凡在走出酒館的那一刻，周也的眼眶中竟然也濕潤了很多。 　　“你越來越像我了，這麼擅長拿捏人心。” 　　“哪有，隻是我在他身上，也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個自卑敏感的自己。” 　　“現在不是很好麼。” 　　“對呀，陸凡剛才向我說了兩句謝謝，我更應該謝謝你。” 　　周也站起了身，抬頭向眼前這個對話的中年男人正色道：“謝謝你，老大。” 　　“哈哈，你剛才還說人家陸凡上演娘們唧唧的煽情戲，現在你又來。”老大坐在吧臺裡麵，臉上的笑意充滿對自己子女般的溫情。 　　“如果沒有我，你自己也能從那段日子走出來，你是我見過出色的弟子人選。你明白我心中所期待的是什麼，我更希望你喊我師傅。” 　　“我...我還沒想好嘛，我也怕我擔不起你身上的責任。”一向自信的周也，說話竟也和陸凡一樣，出現了片刻的遲疑，“也更怕你變老，你還在公司，我才能更像一個孩子。” 　　“是啊，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陸凡會是我們徹底終結那個力量，最關鍵的一步，所以我才會交給你。”老大看著窗外的光景，深邃的眼神中似乎充滿了對那個未來的憧憬，沉聲向周也說道。 　　“他...這麼重要麼？”周也臉上驚訝的表情，顯然說明他也是第一次聽見眼前這個男人提及此事，或許此前也有猜到一二，但如今才敢從他親口說出的話裡確定。 　　而以周也先天的情緒感知到，老大竟然會如此重視一個人，似乎都超過了眼前這個男人自己。 　　“對啊，有些事情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否則會影響你對他修行上的指導。但你應該清楚一件事，陸凡是一把雙刃劍，一旦出現偏差將出現萬劫不復的情況，而我這麼多年的苦心布局，也將淪為泡影。” 　　“必要時刻，我會付出我自己生命。”老大的語氣沉重且堅定，像是和周也宣布了一件早就決定好的事情，他計劃中不容出現任何偏差。 　　“作為謀士，當然要有以身入局的覺悟，我的結局早就注定了，你不用替我覺得不值。謀劃了這麼多年，我看到了無數種可能，找書苑 www.zｈaoshuyｕan.com 那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解法，即便我身死，你也一定要替我做下去。” 　　老大直視著周也的眼睛，酒館內的氣氛像是劉玄德經夷陵之戰後，在白帝城將復興漢朝的大業托孤給諸葛孔明。 　　“今天和你說過的話記得要和明月保密，對了，你和她進展如何？”老大顯然和周也一樣，不喜歡煽情，又話題一轉，帶著無比輕鬆的八卦語氣。 　　“害呀，你這老頭子，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還有包辦婚姻的父母！” 　　“哈哈哈，周也啊，你越來越像陸凡了，以前可不敢喊我老頭子的。” 　　“最近跟他相處太久，給他小子帶壞了，明天就單獨給他小子練練情關，自古英雄好漢，不過情關都將難成大事！” 　　... 　　“啊——切~！老板，你這胡椒粉是不是放多了？” 　　陸凡正在一家快餐店裡吃著豬腳飯，顯然是想象不到在他前腳剛走，剛剛那個還感激無比的周老師，竟然在背後偷偷說他壞話。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開店三十年至今，就從來沒在豬腳飯裡放過胡椒粉！”老板是個戴著眼鏡頭發稀疏的本地人，身穿一件黑色的條紋襯衫，外麵套了一條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圍裙，正在砧板上熟練地盲眼切豬腳，轉頭朝店內坐著的陸凡大聲說到。 　　“那奇怪了，誰大白天罵我，我這一生如履薄冰，從來也沒得罪任何人啊...” 　　“難道是好幾天沒去老肖的店裡買東西，他這個臭老頭想我了？沒道理啊...”陸凡納悶，小聲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