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好鞋帶，我很快便出了宿舍。這個時段去教學樓晨讀的學生還不算多，比別人多起床的這五分鐘能錯開很多人。人與人之間的錯開或者錯過，不也都是因為時間嗎。 　　天空上有許多片雲彼此覆蓋，清晨的太陽輝映雲層，雲群分布像一隻金色的展翅的鳥。 　　我喜歡清晨微冷的風，絢爛的雲。 　　我喜歡這一種恰到好處直擊人心的感覺。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早讀的內容學生自由安排，兩天沒怎麼背誦語文了，我便拿起那本語文高考必備篇目的小冊子讀了起來。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我不由得想到了渟。第一次讀到“伊人”這個詞應該是我小學的時候。四歲時就開始背誦唐詩三百首的我，小學時期多多少少也看了大部分《詩經》的篇目，那時候我隻是單純地認為“伊人”是一個人，一個女人，至於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我想的是應該是很漂亮的，不然怎麼會讓彼岸的男子魂牽夢繞呢。 　　而現在，我覺得“伊人”並不一定是一種現實的意象，比如它可以是人，它也可以是虛無縹緲的一個物體。如果是人，他也不一定就是男或就是女。總而言之，它可以什麼都是，也可以什麼都不是。“伊人”是一個形容詞，我想用在渟身上最好不過。 　　班主任時不時就往教室裡瞥一眼，教室的讀書聲時高時低。早讀有四十分鐘的時間，結束後各班可以排隊去飯堂吃飯。今天一整天的課程中規中矩，沒有美術音樂，也沒有體育。 　　球賽後留給我飲料的女生我大概知道是誰，那天球賽後半場我無意間看向場外我放置東西的地方，隻見一個女生將一個東西留在了那裡。比賽結束後確實還是一瓶飲料在場下等著我。她的模樣我約莫能與班上一個女生對應，如果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晚。再者，我又發現了便利貼上的字體和她答題紙上的十分相似。 　　晚平時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她的名字會讓我想起夜晚的風，夜晚的雲。晚和婉同音，剛開學那段時間同學們上講臺進行自我介紹，晚走上臺時是輕輕的，淡淡的，仿佛與世不爭，但也不像一些同學般靦腆。可能也正是如此，晚給我的印象溫爾文靜。但她坐在第一組，我在第四組，我們平時並無交集。 　　不過，要細究的話，我們兩個還是有接近的地方的。我和晚的語文成績都很好，每次公布語文成績排名時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都在年級榜上緊挨著。有時候老師在作文課上展示學生範文，晚的作文和我的都會一起被展示，被朗讀。也正是這種時候多了，我才更加留意到了她的存在。 　　但是，她確實也沒和我熟悉到要好的地步，對於她送我飲料這件事，我權當是她對籃球場上同學的鼓勵。不過也沒什麼，要不是今天語文課老師又念到了她的作文，我差點就忘記了送水的事。 　　“‘復興’穿行、‘北鬥’指引、‘天鯤’疏浚、‘雪龍’破冰、‘嫦娥’飛天、‘蛟龍’下海、‘天宮’授課、‘墨子’通訊、‘風雲’遙測、‘天眼’探尋……尖端科技早已享譽全球；中國躋身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成為第一大工業國、第一大貨物貿易國、第一大外匯儲備國，‘一帶一路’持續推行，‘中國戰略2025’戰略繼續推進……改革開放中國春華秋實……”晚的現場作文能力真不賴，她記背的素材也都很新穎，語文老師對她的作文贊不絕口，並希望同學們多以她的為模版。高中的考場作文題大多結合時事，雖有時不要求體裁可大家都默認寫議論文，摸清套路其實拿高分並不難，有時候我總是想寫一些別的，但都是因為沒有足夠時間仔細去構思，才用著所謂的套路拿下所謂的高分。很多事情和考試一樣，勤練習、有套路，總是會完成得比別人好且自然。 　　像往常一樣，語文老師輪流展示在白板上的那幾張作文答題卡也有我的，同學們大都沒怎麼仔細看。上課時大家能安安靜靜地聽就很不錯了，我轉頭想看看晚，說好巧還是不巧，她也剛好也在看著我。氣氛突然有些奇怪，於是兩個人便轉移視線。 　　這幾天我都能感受到晚的目光。 　　我對她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就算我會下意識避開她，但還是一樣會遇見。果然和墨菲定律一樣，你再怎麼不想發生的事情它隻要有幾率會發生，你就更可能避免不了它的發生。這幾天無論是吃飯、打水，還是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談話等等，我都碰到了她，真是奇怪，不注意的時候始終走不進眼簾，稍微有些注意時卻經常出現。期間她就和我說過一句謝謝，是在飲水機旁邊的時候碰見的，我側身讓了個位置給她，讓她先打水。 　　晚的水瓶是亞藍色的，和我第一場球賽後收到的佳得樂一樣的顏色。不知道晚喜不喜歡籃球，有沒有看過職業球賽，佳得樂功能飲料總出現在NBA的直播中，是NBA、NFL等聯盟的官方指定飲料。不知道晚為什麼會隻買佳得樂給我，難道她也覺得這很專業？不過其實也沒那麼復雜，因為她轉學的時候和我說了，佳得樂在她那裡的含義是：佳樹得到快樂。 　　球賽的半決賽和決賽學校安排在這兩周周五下午最後一節的公共活動課上。球隊的朋友這些天也經常找時間在練球，有時候排隊吃飯大家會走到一起、坐在一起討論誰去防誰諸如此類的“戰術”，說實話我有時候也會覺得煩，有些簡單的基本的沒什麼實質意義的事情其實大可不必重復去提，甚至有些根本就不值一提。 　　周五天氣明媚，半決賽如期而至。公共活動課是周五的最後一節，正因如此，半決賽以及下周決賽的觀眾都會遠比小組賽和淘汰賽時的多。我們班的對手是三班，三班很早便出線了，三班實力強勁，特別是他們班球隊的後衛和中鋒，兩個人都是讀同一個初中的。他們就讀的初中籃球氛圍比較好，初中籃球聯賽的成績在市上也總是是數一數二的。之前在他們初中的時候，兩個人就是同隊的隊友，兩人還攜手幫助學校拿下了市初中3v3籃球賽的冠軍，兩個人的技術和影響力自然無需多言。現在兩個人又在同班，大家都覺得他們會被選拔去組建學校高中的第一支校隊，代表學校參加市高中籃球聯賽。聽說是這樣子的，但是沒辦法，該來的總會來，不在小組賽遇見，那就隻能在後麵的比賽中遇見了，我們班的幾個隊員也不會輕易就在賽前妄自菲薄，這是一場較量，更是一次挑戰。 　　倒數第二節課還沒下課，教室裡就開始傳來悉悉率率的收書聲，整棟教學樓也開始發出桌椅摩擦晃動的聲響。大部分同學都是收拾好書包在活動課上到活動區域散步或者運動，今天和以往相比之下籃球場更是一個熱鬧的地方。球隊的同學們也已經在上一節課間換好了球服，實在是蠢蠢欲動。下課鈴一響，老師也很有默契地停下了講課的聲音，說了句下課之後大家都開始往外飛奔。球隊裡比較合拍的朋友琦拿著球向我座位走來，大家都是內宿生，兩個星期回一次家，這周周末是留在學校補課，所以也不用收拾東西，不必像走讀生同學那麼著急。琦拍拍我的肩，示意可以準備去籃球場了。 　　班上有好幾個朋友興致勃勃，大多數同學們都下來觀戰了，我看到班主任也特意下樓，他到我們幾個球員身邊進行叮囑：“加油，但是比賽期間也要注意安全，安全第一。”然也特意下來了，不是同一個班的我們，之前的比賽都是他在我們回家途中的校車上聽我講解，這次活動課上的半決賽應該也是他第一次看我的比賽，然他們班級在小組賽階段就被淘汰了。其實然身高很高，籃球也打得不錯，他有報名參加籃球賽的話些許對他們班班級球隊有一定好處，可是誰說得準呢，他討厭的那個人也在他們班球隊裡，然的性格是不屑給予討厭的人理會更別說會進行交往。也好，然這樣子也不會再和那個人有什麼情緒上的爆發和矛盾，畢竟無視是解決許多問題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另外一邊的球場進行的是一班對四班，兩邊都有挺多同學來觀賽。我們這邊雙方隊員都在投球熱身準備比賽，上課鈴響起後5分鐘比賽正式開始。 　　我瞥了一眼對方的30號後衛球員，那個和我一樣位置，那個被許多同學討論的很有實力和潛力的叫豪的球員。豪比我高些，寸頭發型，肌肉線條還算明顯。他現在在場邊運球插花，另外一個很高的中鋒也在他旁邊拍著球，大家都在找手感。 　　比賽就開始了，我感到有一絲緊張。和小組賽第一場比賽那種緊張不同，之前有著很大的勝算，而這一次我想可能是因為覺得球隊裡大家好不容易幫助班級走到了籃球賽四強，找書苑 www.zhaoｓｈｕyuan.cｏm 如果這場比賽輸了，我們最多隻能去爭奪季軍，再加上對方球隊確實實力不俗，所以這種緊張確切地說應該是一種壓迫感。 　　哨響，比賽開始，雙方開始爭球。 　　比賽結束的哨響聲我沒聽到，但是我知道我們班輸了，也不隻是我們班。 　　豪的實力不可小覷，場上連得11分就已經能夠證明了。也說不清楚是我們班球隊大家今天手感都不好還是三班實在防守能力太強，今天的比分差距屬實拉垮。我也不止一次想過這個比分差，意料之外吧，54比27。我也不止一次想過今天的球賽場上會發生什麼，也是意料之外，我的手臂骨折了。 　　在比賽的第二節還剩兩三分鐘結束的時候，我清清楚楚看著記分板兩隊相差兩位數的分差時，我就已經靜不下心想著大家之前說過的所謂的戰術了，靜不下心好好打球了。持球進攻時我看不到隊友，聽不見他們的聲音，或許琦就在我身邊不到兩米處，或許也不隻是琦，其他幾個隊友應該也有著更佳的投球空間，或許他們都在看著我，或許他們正喊著：“佳樹，這邊！”，憤怒無力地喊著。 　　直到我連續兩三次都投不進，直到我被防守我的豪蓋了一次球，直到我賭氣般去追著他想反擊，直到我在籃板下躍起，重心不穩高高摔下，直到我捂著刺痛的左手手臂不動，痛苦地看到隊友、然、球場上幾個同學、班主任向我走來的時候，我心裡卻想的是我太差勁了，一意孤行，我辜負了大家，辜負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