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川歷376年,在北疆淮京城裡的某個茶館裡,恒川最大的三方勢力的代表進行了會麵,這是一切動亂的導火索。 滿頭銀發的於謙正邁入茶館,他披著純白的海軍大氅,裹挾著陣陣飛雪,藏青色製服的北疆軍與火紅色製服的帝都守備軍,分立在夾道兩側。身後緊隨的便是身著軍裝的牧雲。 “姬林大人,您可沒告訴我這裡還有其他貴客臨門吶”茶館裡那位跟孩子搶糕點的年輕人已經吃乾抹凈,他拍了拍手對著那位與他拚桌的中年人說道。 中年人聳了聳肩“什麼其他貴客,我這裡的貴客從始至終都隻有於老師一人。” 席舟聽言並不生氣,他攤了攤手說道:“那我今天就當給您陪客了。” 牧雲看著那位角落裡的年輕人,他一頭短發,相貌平平,除了他那身帝都來的行頭,再沒有什麼出眾的地方,難以想象這樣的人居然會是帝國的總幕僚長。與他比起來,於謙正儒雅又深沉的氣質,才更像是能勝任帝國幕僚長的職位。 “於老師,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姬林已經迎了過來。涇川總說,姬林對這位前任的帝國幕僚長心存畏懼,這位老人在恒川享有極高的聲譽,並且是堅定的皇帝的皇帝支持者,哪怕是已經貴為帝國元帥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曹斌,在這位老人麵前,也要恭恭敬敬稱他一聲於老師。 “一路走過來,北疆百姓們安居樂業,你這北疆統領做的好啊。”於謙正輕聲誇贊道。 “哪裡的話老師,是您教導有方。”姬林麵泛紅光,雖然每年皇帝發布的詔書裡都有數不盡的誇贊之話,什麼帝國肱股之臣,北疆的守護使,魔族的屠戮者,武功不下當年韓言之類的話,可每次宣讀詔書的使臣離開,姬林總會滿腹牢騷的對牧雲說:“全是一堆屁話,不如給我兩車糧食。雲雲。”這老人輕飄飄一句話,居然讓姬林倍感榮光。 牧雲不免覺得有些奇怪,涇川也好,姬林也罷,他們現在都是帝國數得上號的人物,可他們對這位老人由衷的敬意卻好像已經超越了普通的師生,哪怕這位老人是曾經挽救過帝國危亡的人,可在他們心裡這個帝國恐怕都沒這麼重要,更何況是救了帝國的人呢? “好久不見,於大人。”席舟躬身行禮。全場的目光再度回到這位總幕僚長身上。 “席舟啊,沒想到咱們居然在北疆見麵了。”於謙正帶著謙和的笑意,讓人好似如沐春風。 “我要是知道於大人您來了這北疆,打死我我也不來啊。”席舟一臉哭腔。還有什麼比跟這位曾經嚇退兩國敵軍的帝國前任總幕僚長舌戰更困難的事。席舟儼然一副被誆騙出來的受害者的樣子。 “曹元帥是相信你的能力,想讓你多歷練一下。他對你這般器重,你不要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啊。”於謙正儼然一副前輩教育後輩的樣子,但是這氛圍不對啊,牧雲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二位見麵不得是唇槍舌戰,劍拔弩張麼,怎麼好像是席舟一上來就點了投降,對麵的於謙正卻拉著他說別投你還有機會。這是嘲諷他還是勉勵他? 難道最高端的舌戰,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候已經展開了?涇川拽了拽牧雲的衣角,示意跟他一起出去,牧雲會意,接下來的事,他倆確實不便旁聽。轉瞬的功夫倆人就回到了風雪中。 可涇川緊接著拿出了那張二十金幣的收據,笑嘻嘻的看著牧雲。 “牧雲啊,你看,這包場我可破費了。那老板跟我獅子大開口,我有什麼辦法。沒辦法隻能給了。”涇川一臉惡狠狠的表情,一副要把茶館老板撕碎的架勢。 牧雲心裡隻剩下無語,涇川軍團長把他拉出來並不是為了避嫌,而是為了這張收據,包這麼一個茶館花掉二十個金幣,鬼才會信。 “沒想到啊,涇川大人你為了宴請昔日恩師於大人居然這麼舍得花錢,姬林大人一定會感嘆您的忠義之舉,事後給您升職加薪。”牧雲拍了拍涇川的肩膀。然後對著門口的衛隊說道。“今天全場的消費都算在涇川大人頭上了。” “唉,不是,我是說,報銷啊。”涇川趕緊解釋道。 “你這私人請於大人吃個飯還要報銷?涇川大人這流程我批不了,要不您去找姬林大人。”牧雲一臉鄙視。一旁的北疆軍忍俊不禁,也隻有牧雲幕僚長才能治得了涇川軍團長。 涇川吃癟,隻能看著那張收據默默流眼淚。 “嘩啦啦。”鐵鏈碰撞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比前兩次更加強烈。侍衛不斷嘗試拍打鐵籠,但這次籠子裡的魔族卻沒有安定下來。 侍衛有些惱怒,他啐了口吐沫,掀開了黑色的帳篷。 牧雲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籠子內的生物不再是被鎖鏈鎖住的狀態,鎖鏈不知什麼原因已經崩壞。拘束衣的皮帶束縛了他的動作,但那張妖冶的臉正對著每一個他看到的人類齜牙咧嘴,宛如一頭受驚的野獸。緊接著拘束衣的皮帶開始崩壞,飛濺的金屬扣戳傷了那名侍衛的眼睛,他倒在地上不住地打滾,看守的侍衛們驚惶的拉開了距離。 那名魔族將手從籠子的縫隙裡伸出,扣住那名受傷的侍衛作為人質,很難想象他那瘦削的身軀如何爆發出這般驚人的力量,他不住的嘶吼,牧雲清晰的感受的到,那雙淡紫色的瞳孔裡,流淌著灼熱的恨意。 “柯西林,魔都席勒,克蘇克。。。” 這是魔族的語言,牧雲聽的懂這句話,它的意思是:“神明降生,自由將至,我詛咒你們。。。”後麵的話晦澀難懂,更像是他們在祭祀時的祝禱。 涇川一臉茫然:“什麼情況?皇帝不會把東西打包好再送過來?” 牧雲本能的抬手準備下令,周邊建築裡藏著的弩手,已經將弩機對準了引發騷亂的魔族,現在隻等牧雲的手勢。但這是皇帝陛下的禮物,理應生擒,更何況他還有人質,現在現場有數百名警衛,這個魔族應該也翻不起什麼風浪。思考片刻之後,牧雲做了待命的手勢,拔劍上前,準備談判救人。 可那名魔族根本不給他談判的機會,他奪過人質腰間的軍刺,徑直插入人質的胸口,軍刺直接沒到劍柄,連帶著他自己一起捅了個對穿。 在場的每個人都驚住了,牧雲飛奔上前將人質拉開,可人質已經沒有了呼吸,鮮血沿著軍刺劍柄向外飛濺,在皚皚白雪上顯得格外醒目,已經分不清是魔族的血還是人質的血。那名魔族在生命的最後選擇瞪大眼睛,透過籠子的縫隙仰望著天空。淡紫色的瞳孔漸漸失去了神采。直到變成一片慘白。 一名困在籠子裡的魔族,居然跟一個帝國精銳同歸於盡,任誰都無法接受,連平常嬉笑的涇川也陰沉著臉。他蹲坐在門口的臺階上,一言不發。 “厚葬這位兄弟,親人的撫恤按照陣亡來算。”牧雲輕聲說道。 “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個魔族怎麼辦。”守衛試探性的詢問道。 “保持原樣,我去向姬林大人匯報。”牧雲轉身準備返回茶館。門口的涇川一把攔住了他。 涇川說道:“等他們談完再去匯報吧。” “什麼?”牧雲一臉慍怒,一個部下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殺了,他無法相信單憑籠子裡的魔族能夠自己掙開鎖鏈,掙開拘束衣。若他們沒有改道來到這座茶館,這份禮物交到了姬婭手裡,後果不敢想象。 “這件事是誰乾的根本沒有意義。”涇川幽幽的說道。 牧雲打了個冷戰,在他的印象裡涇川一直是個不著調的人,但他偶爾認真的樣子,又讓人覺得他好像變了個人。 涇川看著被抬走的士兵屍體輕聲說道:“當兵的運氣不好,是生死有命,怨不得別人。” 冷靜下來的牧雲跟涇川一樣蹲坐在門口,涇川說的對,哪怕他現在跑去匯報對實況也沒有任何幫助,反而隻會影響姬林的判斷。 牧雲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沒來由的問道:“涇川大人你更偏向哪邊?” “我?當然是皇帝陛下了,我可是皇帝陛下的肱股之臣,忠貞報國,此誌不渝啊,你可不要誹謗我啊,牧雲幕僚長。”涇川拍了拍胸口。儼然一副我是皇帝陛下的好狗腿的樣子。 好了,牧雲熟悉的涇川大人又回來了。現在他說的話最好一個字都別信。 牧雲沒有留意到的是,在囚車上,那名魔族的屍體下血液正在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緩慢回流。而那位被收斂起來的侍衛屍體,正在緩慢變得乾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