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鬻女(1 / 1)

“人,要證明自己活著,就得有活著的感覺。活著就要去體會,品嘗生活。”王爺赤身下床,侍衛送上袍子披上,他伸了伸懶腰,懶洋洋的坐在床上,背後的毛毯裡裹著一個女人,那種絨毛有一指厚,那是北方狐毛,這樣一張大毯子至少要殺掉二百隻狐貍。   在那北方的無邊凍土裡捕獵,是一個優秀到極致的獵人才能做到的,也是一個為了財富而鋌而走險的狩獵者。買下這樣一張狐毯,不止是財富的體現,更是權力的延伸。而那美麗的女人,此刻卻在毯子裡安睡,她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這對於她來說,這樣的奢侈不會有兩次以上。   “他們說我是逍遙王,不錯,我就是要活得逍遙,老天不會給我第二次機會,所以我要珍惜現在的。我這一輩子就是喜歡女人,漂亮女人,那是世界上最珍貴的了,你把她摟在懷裡,那是莫大的幸福啊!不管她是什麼人,我隻要她漂亮,她可以裹著我的狐毯美美睡上一覺。我從來不會強迫,因為我相信總有漂亮女人會對我我微笑,因為隻要她肯開口,隻要我願意,她們就會爭先恐後送上門來,我為什麼要去強迫她們呢?”他說完話,回頭看了看酣睡的女人,她白凈的臉蛋帶著幸福的甜蜜感,柔軟的床就是溫柔富貴鄉。   侍從喚醒了她,她有一副動人的臉蛋,那臉蛋圓潤到極致,幾乎沒有瑕疵,那精致的五官,讓人看了就會喜歡。“送她一套美麗的絲綢,一百兩金子,一顆寶石,並且要安全送到她家門口。”他吩咐道。很快,女人就被送走了。   燈火通明的起居室裡,難免有陰暗的角落,就在屋頂角落裡,橫梁之上,一團濃稠的黑影突然間晃動了一下,就像宣紙上的一團墨跡被毛筆牽扯著蠕動一下。就在同時,一名侍衛拔出鋒利的長劍徑直走到衣著華麗的男人身邊,隻見那長劍寒光凜凜,出鞘時發出“滄浪”脆聲,侍衛仰頭看著黑影,沒有多餘的動作。“他們說你天底下真正的逍遙王,確實不假。”淳厚而又溫和的聲音飄了下來。   衣著華麗的男人用手示意侍衛退後,侍衛緩緩側身退到男人左手邊,雙眼緊盯著眼前的獵物。“不用緊張,如果他要殺我,我早就沒命了。他們說你是天下最厲害劍客,這個天下第一,恐怕要讓出來咯。”王爺用極緩慢而又溫柔的語氣說道,並沒有理會屋頂的黑影。隻見侍衛收劍入鞘,徑直走到門口,回過身來,把劍舉過頭頂,單膝跪下,然後把劍放在地上,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來我麻煩了,……”黑影中的男人嘆氣說道,突然間三道寒光從屋子的不同角落一起飛向黑影,“叮叮…”劍擊聲中,黑影從天而降,三名手持利刃的侍衛瞬間退回到王爺身邊。“行了,”王爺冷冷的說道,三名侍衛瞬間收劍入鞘。   “第一劍客,兩大謀士,四大高手,八大管家,七十二賢人,這麼厲害的逍遙王,沒想到成天惦記別人家的女人。”男人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道。   “你真是一聲臭味,走到哪裡,厄運就帶到哪裡,前幾天你不是死了嗎?”逍遙王打趣的說道。   眼前的男人,一頭雜亂無章的頭發,隨便挽個髻,上麵別根普通的木簪,身上一件黑袍子鑲滿補丁,腳下一雙草鞋倒是新的,可能是才從街上買來穿在腳上,手上那柄劍,劍身下垂,劍柄烏黑,被一隻大手握住,劍身散發的青光十分柔和,竟無一絲寒意。“不好意思,我又活了,地獄我又不是沒有去過,當走趟親戚吧!要不我陪你?咱倆一起死一回?”男人笑著說道。   “烏鴉不愧是烏鴉,就差長出一張烏鴉嘴來。”王爺說道。   “我要是有烏鴉嘴,我就不用來了,說幾句話就行了…..,”烏鴉說道。   “那我還得感謝你,嘴下留情。啊……”,逍遙王溫柔的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兩人突然狂笑不止,烏鴉邊笑邊捂住肚子,找了一張凳子坐了下來,“哈哈哈…我,我是真的來殺你的……”。   “我……哈哈……我知道……,”逍遙王也笑得喘不上氣來,隻好邊笑邊說。   “可是你還沒死……,”烏鴉突然不笑了,身子定住似的,背對著王爺。幾名侍衛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臉若冰霜,站在原處。而逍遙王仍然在笑,他的身子略顯肥胖,笑起來有點喘息,“可惜你錯過機會了。咳,咳……”,伴隨兩聲沉悶的咳嗽聲,王爺繼續說道,“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烏鴉說。   “對,我明白,”王爺說完。座位上的黑影已經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王爺側身坐在玉床上,擺了擺手。三名侍衛輕輕的退出臥室,帶上了房門。   “你明白了?”王爺問道。隻見床後邊走出一名年青男子,他麵目姣好,尤其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穿著樸素,就像是府裡打雜的仆役,但他眼神傲慢,在王爺麵前竟然麵帶微笑,嘴角上揚,雙手抱在胸前。   “他今晚殺得了我麼?”王爺又問道。   “殺不了,”青年男子答道。   “你有多少把握?”王爺追問道。   “……”,他沒有回答,隻是笑笑。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告訴我?”王爺繼續問道。   “你懷裡女人離開的時候,”男子簡單的回道。   “哦……,”王爺沉吟著。“你為什不殺了他?”王爺一直追問道。   “殺不了,”年青男子答道。   “哦……,”王爺再次沉吟不語,“那他怎麼沒有殺我?”   “殺不了,”年青男子冷冷的說道。   “那行,你去吧,”王爺說道。   “好,”青年男子緩步走到門口,輕輕推開門,正要邁出一步。   “對了,王上已經要不回他的腦袋了,對吧?”王爺追問道。   “對,”青年男子拉上門,消失在夜色中。   京城的棲鳳街無疑是最熱鬧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物,五馬六道的角色匯聚於此,而常興飯莊無疑又是最為讓人駐足的地方。在棲鳳街往南是貓兒廟,廟裡供奉著貓神,廟旁邊,是一墩石刻巨貓雕像。貓背上佩著一柄大劍。繞過貓雕塑,往前走五十步就可以看到常興飯莊幾個大字的旗蟠飄在風中,常興飯莊不算是裝修最豪華的飯店,在京城裡來說,它甚至會顯得寒磣。但來店裡的人卻是絡繹不絕,趕京城的人也是熙熙攘攘。當你在路上遇到一個老朋友,當你約定和一個商客需要談一筆生意,當你剛賣完地裡挑來的菜蔬,當你想找個地方坐坐,或者你需要打聽一點消息的時候。去常興飯莊吧!那裡可以吃飯,休息,聊天,談生意,甚至買兇殺人。沒人知道飯莊的老板是誰,也沒人知道這家飯莊為什麼這麼興旺,總之飯莊裡的夥計總是熱情忙碌著,後廚的飯菜總是會合你的口味,沒人在常興飯莊鬧事,也沒人會在常興飯莊鬧事。   他是一個男人,一個極其普通的男人。長相不不粗俗也不出眾。但她娶了一個百裡挑一的老婆。說起他的老婆,她皮膚白皙柔嫩,身姿婀娜,胸脯飽滿而不臃腫,屁股渾圓卻無贅肉,小蠻腰有力而不輕佻,她默默無聞卻又全城皆知,她貌美如花卻從不招搖過市。這個男人,此刻正在常興飯莊,沒錯他有一個百裡挑一的漂亮老婆。但他此時並沒有好心情,他坐在飯莊一樓的角落裡,頭頂是一架往二樓的步樓梯,人來人往踩著木樓梯“咚咚咚”的響,每一腳就好比踩在他的頭上,他似乎習慣了這種踩踏聲,他活一輩子,哪天不是被人踩在腳下的。   他捏著手中的酒杯,看著杯中的濁酒,他隻喝得起這種廉價的濁酒,混濁的酒裡他似乎看見了自己更糟糕的未來,仰脖子灌下這杯又酸又澀的濁酒後,他毅然站起來,但仍然低著頭,以免被斜著的樓梯板撞著腦袋。他轉身離開座位後,便走到樓梯口,邁大步子走了上去。而原來那張小桌子一個愁眉苦臉的矮瘦男人立馬坐了進去,酒保快速撤走了酒器,又畢恭畢敬的提了一壺濁酒,放下一個酒杯。   常興飯莊“四海廳”裡正位上,坐著一位長者,他麵目慈善,三縷髯須,兩邊各坐著一個年青男子,每人懷裡摟住一柄長劍,他們穿著端莊,袖口和腰都束得緊緊的,十分乾練。長者的麵前是一張桌子,桌子上堆著各色果品、食物和美酒,他對麵席上坐著一個漂亮女人,女人像是在和他們談話,女人背對著大門,而大廳的兩邊各有兩桌客人,他們正在吃酒,劃拳拚酒的聲音此起彼伏。此刻大門被推開了,一個男子站在門口,他低垂著腦袋,衣衫襤褸,與這初春的景象卻有些不相符。長者看見他後,沒有表現出驚訝,兩邊席上的聲音仍然在繼續。“我要找紅姐,”男人說道。   “咳……”,長者輕輕咳了一聲,整個屋子安靜了下來,隻有門外的喧囂聲從門口擠了進來。“進來說話,”長者說道。   男人低頭往裡邁了一步,門被關上,連同外麵的喧囂一起。兩個男子關好門後又各自回到席上,端起杯子自飲。   “你想好了嗎,”長者溫柔的問道。“我,我,我……,”男人囁嚅著。   “給他一杯酒,”長者吩咐到。隻見一邊席上的一個男子拿著杯子,另一邊席上一個男子提起一壺酒,走到他身邊。酒遞到他麵前,男人接過酒一飲而盡,確實是好酒,烈而不辣,綿而不嗆,香而不薄,綿軟醇厚,不澀不燥。   “這酒怎麼樣?”長者笑問道。   “好……,好喝。”男人緊張的回答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見長者揮一揮手,隻見一個青年男子轉身離席,進入到側屋,不一會兒抱出一壇酒,放到男人麵前。“此後三個月,每月往你家送一壇這樣的酒,你回去吧,好好過日子。”長者再次溫柔的說道。   男人囁嚅著,“我——,我要見紅姐。”他看著麵前的美酒,心裡有不舍,但似乎有更大的誘惑在吸引著他,他沒有抱著這壇酒離開的意思。   “這三壇酒,你不喝,把它賣了,也夠你一家人過三年五載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出來。   隻見男人突然跪在酒壇前,聳聳的哭了起來,“還望紅姐成全,……。”   “既然你意已決,那你做得了主麼?”紅姐從長者麵前站起來,轉過身子。   男人抬頭看見眼前的女人,就像突然間找到了信心,抹去眼淚說道:“我與她商議多日,必是絕地,才走這一步。”   紅姐走到男人麵前,扶起男人,“當今世道,賣兒鬻女已是常事,你生來家庭殷實,夫妻恩愛,又有手藝傍身,也落得如此境地,確也可憐。”   男人聽到此處,已是痛哭不止,拿右手狠狠扇起自己耳光來。紅姐伸出手上的長煙桿,攀住他的右手,男人另一隻手緊緊攥著拳頭,立在那裡默默掉淚。   “下月初一,辰牌時分,梳洗好,在家等候,你回去吧!”紅姐說完,轉身回到席上坐下。男人聽到此處,默不作聲的跪下,朝紅姐磕了三個響頭,起來朝外就走,門打開了,嘈雜的的聲音再次湧入,男人剛出門,迎頭就碰到那個愁眉苦臉的矮瘦男人往門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