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就要舉辦婚禮了,沒想到我真的要結婚了。”鐵塔說道。 “你這頭橫牛終於被套上犁枷了,”烏鴉喝了一口酒,又繼續說道,“娶了老婆忘了兄弟哦!” “你永遠都是我最好的兄弟,”鐵塔認真的說著,辟手奪過烏鴉手中的大酒壺,那種用火狼胃做的酒壺,在他手中如同一隻普通的杯子,隻見他大口的喝著酒,隨後將酒壺還給了烏鴉。 烏鴉接過酒壺便往嘴裡倒酒,卻發現酒全被喝光了,他搖了搖灑壺,確認裡麵沒有酒了,便抱怨道:“這也叫好兄弟,搶我的酒喝,還不給我留一口。切......!”說完便扛著酒壺往那藍月的家中走去。 “作為兄弟我要告訴你,藍月已經不讓你喝酒了,他說你喝醉了,什麼忙都幫不上,你找不到酒喝的。”鐵塔沖烏鴉說道。 烏鴉理都不理,直接走了。一會兒就到了藍月的家裡,見那酒庫的門沒鎖,瞅瞅四處無人,推門就進去了。那酒庫裡放著四個巨大的鐵鬆木桶,那木桶直達屋頂,烏鴉便沿著一隻木桶往上攀,到那頂上掀了一處蓋子,頓時酒香四溢,他看見那亮汪汪的酒,蕩著微漾,那口水就盈滿了整個口腔,他不停的吞口水,再回頭朝門邊看了看。就將那酒壺浸在那酒裡,壺口太小,放得太下去就隻見冒泡,半天進不去多少酒,他便將口提升一點,看那酒形成一條細線往壺裡流,激動得他急忙將壺提起來,“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然後又繼續盛酒,然後又提起來喝,待酒盛滿了,他人也醉得不成樣子了。偏偏倒到的從酒庫裡走出來,剛好遇到藍月從外麵回來,“死烏鴉,你又偷酒喝!” 這邊鐵塔正和族人一起正在搭建棚子,他們要為宴席做準備。隻聽得藍月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嘭......”,門被撞開,醉熏熏的烏鴉被藍月提在手上,像提隻貓似的,被扔了在一堆草垛上,此時的他已經醉得人事不省,倒在那草叢裡呼呼大睡,幾個孩子一看,便跑過去,從那火堆裡找來碎木炭,將烏鴉畫得是滿臉漆黑。眾人笑得前俯後仰,鐵塔看到這副場景,也隻是嘆氣搖頭,然後將烏鴉提起來,叫雪風過來扛回汗堂床上去休息。 晚些時候,大家殺了幾頭牛,宰了十幾頭羊,幾個巨人正在那裡給牛羊剝皮。烏鴉便從屋裡裡走出來,眾人都看著他笑,他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便揪住那雪風問道,雪風隻管笑,也不理會他,他隻好對旁邊的雪蘭說道:“好丫頭,告訴我,他們笑什麼?” 雪蘭便做一個摸臉的動作,烏鴉瞬間就明白了,急忙跑到井邊打了一桶水先臉,那桶差點比他還高,他也管不了那麼多,捧了水就洗,好不容易將臉洗乾凈了。回頭第一句話就是:“我的酒壺呢?” 眾人一聽,都不再言語,他便央這個,求那個的找酒壺,隻見鐵塔走過來,將酒壺遞在他麵前,烏鴉將酒壺接了就要喝,鐵塔按住了他的酒壺,“有個人要是知道了,你可慘了?” “誰?”烏鴉左右看了一下,不見藍月,便又要喝。 “我指的不是藍月,”鐵塔說著話,鬆開了手,靠著烏鴉坐了下來,“她雖然沒有來,但是她要是知道你喝酒了,.....。” 烏鴉一聽,便將那酒壺看了又看,然後蓋上蓋子,雙手遞給了鐵塔,說道,“拿去,掃興,說吧,要我做什麼事?”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怕了,”鐵塔大笑道。 “胡說,我才不怕,就是不想喝了而矣!”烏鴉仍然嘴硬的說道。 “隻是我和藍月的婚禮,她也應該在場才對,可惜她不在,”鐵塔說道。 烏鴉說道:“她去羅府了,我隻是擔心......”。 “去羅府做什麼?不用擔心,她應該沒事的。”鐵塔安慰烏鴉道。 “我才不擔心她,我是擔心羅府的人,”烏鴉苦笑道。“希望羅府的人對她能以禮想待,否則有他們的苦頭吃了。” “如果她知道你喝酒了,你的苦頭才不好吃呢!”鐵塔拍拍烏鴉的肩膀說道。 烏鴉白了鐵塔一眼,“你說咱們是好兄弟不?” “當然,”鐵塔聽完“嘡嘡”的拍著胸膛說道,“我們當然是好兄弟,隻是藍月和雪風他們,好吧,你好自為之吧!”說完,鐵塔便往村外走去。 村外的巨大的鐵鬆林裡聚集著十幾名巨人,他們都著一身軟甲,那是從從湖底的鐵魚身上剖下來的皮做成的軟甲,雖然軟卻十分堅韌。鐵魚甲還是天然的黑色,穿在身上還具有隱匿的效果。所以當他們在遠處時,並沒有發現林中的巨人們。他們都拿著武器,其中一名巨人將一柄寬刃刀柄被熟牛皮包裹的武器扔給了鐵塔,那刀在風中飛過,發出“呼呼”的風聲,鐵塔準確的握住了刀柄並插在地上,又接過對方扔來的鐵魚甲穿上,將刀插在後背的刀鞘裡,然後坐在鬆枝上的烏鴉問道,“準備好了嗎?”大家點點頭。烏鴉跳了下來,說道:“走吧!” 沒人說話,隻是點了點頭。於是大家紛紛上了斑鹿,巨大的斑鹿讓烏鴉有些尷尬,看著上麵的鐵塔伸出了右手,他搖搖頭隻好翻身騎了上去。他很想騎馬,可是他知道馬根本跑不了這麼快,將就吧,他心裡想。 “騎上它們,我們要快半日,然後再花兩個太陽時,我們就能摸到他們老巢。”鐵塔解釋道。隻見大家吆喝一聲,那巨大的斑鹿便如風馳電掣般在鐵鬆林邊向北而去,左邊的太瀾湖上陽光閃耀,隊伍在彌漫著香氣的草地上奔騰,濺起的草葉飄飛在原野裡。 中洲最北邊的古月州,古月州最北邊的苦海,波濤洶湧的大海始終在避開一處地方,那裡是一片港灣,它有一個僅僅不足半裡地寬的入口,裡麵卻像一片平靜的湖泊,湖泊上停泊著兩首大船,帆被降了下來,兩岸的低矮的山脈將湖泊擁在懷中,船舶在裡麵安睡。 從港灣往內陸走就是一片長滿藍色煞麵欏的樹林,當地人叫藍色鬼臉欏,因為樹皮呈藍色,且細看有各種恐怖的人臉,樹木耐寒扛熱,根係很發達,一般長在海邊的沙灘上,是造船的上好木頭。沿著樹下的道路繼續前行,穿出樹林,大海的氣息就變得淡薄了,兩邊的山勢也平緩下來。 再經過一片雜樹林,就可以看到遠處的小村落,“星河驛”的牌子早就破損不堪,掩埋在薄薄的雪地裡,這是二月,春天在粱州早是繁花似景,但在古月州最靠北的驛站,春天的最大功勞就是不在讓大地上的雪變厚。 驛站早已經被荒廢了。往西直線十裡地的灰熊關內,幾個曾經的漁莊也已經人煙凋零,隻剩下一些空蕩蕩的房屋。傍晚的夕陽像血一樣浸染著世界,薄薄的積雪掩蓋著大地下潛滋暗長的生命。今日的村莊確變得異常熱鬧,莊口的被削尖的枝椏上串著一些人的殘軀,幾隻寒鴉立在簷角,用冷漠的眼光看著這充滿血腥的世界,屋子裡傳來樂器的聲音,那種像祭奠亡者的哀曲,伴隨著特有弦音在寒冷的天際裡飄蕩,像幽魂一般的樂音同時夾雜著一片飲酒作樂的嘲雜、杯盤摔打、女人驚叫、男人嗬斥,以及那些偏僻屋子裡隱隱傳出來的淫靡之聲......。 一個醉酒的男人扯著一個衣服殘破的女人從屋子裡走出來,他醉醺醺的在雪地中拖拽著女人前進,女人似乎沒了聲息,任憑其拖到莊外去,地上留下長長的灰色痕跡,隱約中還有一絲淡淡血跡。走到莊口時,兩名值班的手持長槍的守衛發出惡心的笑聲來,他們說著一口難懂的語言,男人力氣很大,他輕而易舉的將女人扔了出去,女人像布袋子一樣在空中翻動,落在不遠處的雪地上,那裡蜷著一堆同樣的軀體,像剛從土裡翻出來的蟲子,扭曲著身子,被凍僵在雪地裡,靜靜的死去。 男人回身繼續和兩個守衛笑罵著,突然一柄鋒利的弩箭從他後腦勺直接穿入,一隻眼球被直接戳爆,醉漢的身子便往前仆去,殘破的眼球皮混著血液粘在箭頭上直接紮進雪地裡。兩個守衛正待要拉動旁邊的懸掛的大鐵鐘時,卻隻見兩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麵前,瞬間兩顆腦袋被齊刷刷的切了下來,滾落在雪地裡。不遠處,隻見巨大的身影從墻頭翻入。 猶如獅子靜靜竄入到羊群中一樣,整個莊子仍然肆意的狂歡,屋子裡杯盤碰撞聲、吟唱聲、打鬧聲此起彼伏。烏鴉握著劍,從一間房子的窗戶穿了進去,看見兩個男人正在分解一名女子,他即刻一劍將其中一個人腦袋削去半邊,另一個人正要呼叫,口中卻被劍直接插入,瞬間又被扯出。解決掉兩個畜牲之後,他看著被鋪在木板上的女子,沒錯,是鋪在。女人還沒有死,雙眼充血,十分痛苦卻說不出話來,她的舌頭在之前已經被割掉了,烏鴉看著她的眼睛,那是一雙充滿仇恨和恐懼的眼睛,他不得不從旁邊找來一床被子蓋在那被剖開的軀體上,他露出一個十分溫柔的微笑,摸著女人的額頭說道:“大姐,我給你報仇。”女人便閉上了眼睛。 他就這樣子從屋子裡走出來,一直往前,他眼前的生命,每一張臉都變得扭曲,來不及哀嚎,他並沒有停下來,每一劍下去,血便如同梅花灑落,他不知道累,他的身影像燕子般輕盈,像蒼鷹般敏捷,像雄獅般勇猛。劍是乾凈的,他身上卻早已經沾滿血汙。“仴人,這幫畜牲......”,他在心裡咒罵著。 當大家來到最熱鬧的地方時,兩個醉醺醺的男人摟著彼此趔趄著從屋裡出來,他們的頭頂剃得精光,留著四圍裡的頭發紮一個發髻在後腦勺。鐵塔將刀插在地上,雙手疊加壓在刀把上,大家紛紛站在他身後,有扛著大鐵錘的,有抱著強弩的,二十幾個巨人立在遠處,像一座山般擋在屋前,兩個醉鬼正待納悶,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一看時,眼前什麼都沒有,隻是夕陽斜照下的空曠雪地,正當他們用自己的語言咋咋呼呼怎麼守衛沒有履行好自己的職責時,隻聽見一個聲音叫道:“畜牲,看這兒!” 二人循聲抬頭望上去,卻見那屋簷翹角上坐著一個人。二人大驚,正待要呼叫,隻見那人自簷角俯沖而下,寒光一閃,兩顆腦袋齊刷刷滾落在雪地裡,像被打倒的蕃茄醬罐子。兩具軀體也順勢倒下,血液並沒有噴灑,而是咕咕的流,鼓著沫子,冒著熱氣。屋子裡突然安靜下來。 外邊更加的安靜,這一下讓所有仴人都極為迷惑,他們並不敢貿然出擊,但他們知道外麵的敵人很強大。沒有誰會亂了陣腳,為首的中年男人穿一身漆黑的鎧甲,隻見他一個眼神,所有的窗都被關上,大家都紛紛拿起武器,尤其是擁有火槍的隊伍,很快就貼在窗口,將槍支抵在縫隙裡。隊伍很快集結,他們試圖再次出海,逃回惡魔島去。突然有人發出警戒,隻見一支支火焰像流星一樣砸向房屋,屋子很快被火焰籠罩。此時夜色來臨,仴人看著西邊的最後一絲餘暉消失殆盡,心裡的恐懼也在無限擴大。他們目視著那些在火焰中扭動的身體。紛紛綁上白色頭巾,亮出武器,以便做殊死之爭。可是他們哪裡明白,貓捕老鼠,向來都是先玩後吃。 很快一支隊伍從莊子裡沖了出來,他們手持利刃,喊著奇怪的口號,怪叫著朝村外沖去。當隊伍沖到莊子外邊的田野裡時,鐵塔帶領他的隊友從不遠處的林子裡躍了出來,大刀揮動如颶風攪擾,每一刀下去都是驚天動地,他如同神靈一般威嚴,如同惡魔一般恐怖,敵人的武器根本不敢硬接。人們看著這群從天而降的怪物,一邊大聲哀告著他們的神,一邊往後撤退。突然鐵錘手臂一抬,眾巨人都不再攻擊,執著武器退入到黑暗中去了。仴人十分狡猾,他們個個武藝高超,但萬萬沒想到這次誘敵並沒有將對方引到火槍的射程之內,他們握著裝滿火藥的槍支,隻好又往前摸近一段距離。他們清楚,敵人想方設法的都是在針對火槍隊,一旦火槍隊被滅,他們便再也沒有生的機會。夜色中,隊伍一直在前進,沿途留下的除了一片泥濘還有幾具被刺死的屍體,大多是體力不好走不動的女性。 灰熊關,一座被遺棄的關卡,兩千年前圖孤曼族從古月部越過苦海,來到界煬部中土世界,為了抵禦來自古月部灰熊軍的入侵,他們與中土世界的人類一起修建了灰熊關,隨著灰熊軍的撤走,這座巨大而又宏偉的關卡便失去了它的意義,時間的雕琢使它更像是一座荒蕪的大山橫亙在大地之上,下麵的門洞更像是一道黑黝黝的長廊。若不是離入口半裡地的兩座巨大的雕像,人們甚至找不到如何穿越這座“荒山”的路徑。不遠的兩座雕塑像兩個孤獨的巨人,屹立在大地之上,一隻巨大的類人熊被一個人類戰士站在肩膀之上用長矛刺穿脖子,長矛的矛頭從脖子裡穿出,矛尖已經風化掉落,隻餘下一個碩大無比的禿出。人類的麵容已經模糊,但仍然看得出來他怒吼的表情,類人熊的手上舉著一柄大刀,像是在忍著巨大的疼痛。另一邊則是一個圖孤曼族男子將手中的大刀砍在半空裡,他的腳下同樣也伏著一個熊頭人身的怪物,怪物一隻手撐著圖孤曼巨人的下邊胳膊,頭卻低垂著,另一隻手倒拿著一把巨刀。沒有人或者工具能夠移動這樣大的兩尊巨石,也許從一開始,這裡就有巨大的石頭,為了紀念戰爭的勝利,人們就地將關前的石山開鑿成雕像。 當仴人逃到雕塑前時,他們驚恐的望了望遠處,在晴朗的夜裡,白雪的映襯下,灰熊關像一座黑色的魅影一樣橫亙在遠方,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靠近雕塑,並在雕塑下進行了短暫的停留,其中一名仴人抬頭看了看如山的雕塑,內心頓時無比的恐懼,在異國的土地上,他突然變得特別的想家和軟弱,很快一名同伴推搡著他,他清醒過來後又加入了前行的隊伍,奔跑中他再次回首看了雕塑,一種莫名的敬重讓他心底產生了更多的怯意。 在靠近城墻後,仴人們靠著粗糙的山巖,抬頭望不到頂的山巖,讓他們不得不靠緊一點,以便來尋求心理上的慰藉,很快第一小隊探路者被安排出來,五個仴人手持火把率先走進巨大的門洞裡,很快火把就消失在漆黑的門洞裡,他們一直在等,於是第二隻隊伍進去了,過了很久,仍然沒有動靜。他們便隻好點起火把,火槍隊走中間,隊伍一起融入黑色的門洞裡。黑暗中他們似乎感知到什麼,一陣巨大的穿堂風呼嘯而至,所有的火把瞬間熄滅在黑暗裡,隊伍突然突然嘰哩哇啦的往前奔跑,黑暗中火槍聲起,武器碰撞聲,攪成一鍋煮沸的粥。剩下的仴人不得不在漆黑的世界裡飛奔前行,隊伍越來越小,越來越弱,如同喪家之犬,最終跑出來的隻有餘下的二三十來號人。他們瘋狂的奔跑,大笑,朝著海邊而去,其中一人朝天放了一直報信的煙花,隊伍仍然在黑夜裡奔跑。經過星河驛時,他們氣喘籲籲的稍作停留,清點了一下人數,便又繼續疾速前行,當他們穿過那片藍色煞麵欏時,頭領突然揮一揮手停了下來。 遠方,海港裡,兩堆巨大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燒。所有仴人都停在原處,沒有人說話,他們第一次感覺到真正的絕望。藍色的熒光在樹林裡閃爍,一張張鬼臉忽隱忽現。頭領站在雪地裡,他說了一段話,也許是安慰,也許是激勵,也許是告別,也許是不甘。總之所有的仴人都盤膝坐下,開始唱歌,那種類似於哀悼亡靈的歌曲。周圍沒有任何動靜,他們緩緩抽出身上的短刀朝向自己胸口,夜色中雪白的大地上,那些仴人不再動搖,身下鮮血如同一抹淡淡的影子。很快,從黑暗出走出來一隻隊伍,他們中的弩手照著每個軀體射出一箭,後麵的巨人們便割下他們的腦袋,用一個袋子裝起來。 天明時分,大家將所有的腦袋堆成一座小山,將為首的那顆腦袋用棒子插了高高的立在最前麵,不遠處是一個墳墓,戰士們正將那些村民的遺骸埋葬,烏鴉正在整理一具女子的遺體,他將她殘破的軀體盡量擺放到原位,最後卻發現都是徒勞,隻好用一床被子將軀體裹了起來,輕輕的放在坑裡。大家都沒有說話。隻有零星的幾隻烏鴉,站在光禿禿的枝椏上,嚎著晦澀的嗓音,像是在唱一首走調的悼歌。光禿禿的枝椏上浸染著黑色的血汙,上麵綴滿嫩嫩的、小小的、淡黃色的芽苞。 回去的路上,大家放慢了行程,烏鴉沒說話,他仍然與鐵塔同騎一匹斑鹿,隻是盤膝坐在鹿肩上,望著北方初春的原野。 “八十幾個,還有二十幾個被搶的女人,據說不從的都被殺了,另外還有幾個翻譯。”其中一名身背斧子的巨人說道。他是負責此次活動的斥候。 “我追蹤了他們三個月,”烏鴉說,“他們很狡猾,更重要的是他們足夠狠。” 鐵塔說道:“據說當他們沒有東西吃時,就會從自己人裡挑選老弱病殘來做食物。” “三個月前,他們在泰州掠奪了一個鎮子,將鎮上100多家住戶,300多口人悉數殺害,掠走大量財物,女人。事後燒毀了整個鎮子,然後坐船回到海上,官府派官船追擊,在墨海外海便失去了蹤跡,本以為在臺州北邊他們會被海嘯吞噬,沒想到他們竟然北上進苦海,然後在灰熊關悄悄摸了上來。”烏鴉繼續說道。 “來自惡魔島的仴人,就是一幫子畜牲!”鐵塔說道。 “從他們靠岸後,我們就在暗中監視。”背斧子的巨人說道。 “他們出惡魔島有好幾萬人之眾,曾經青丘國的覆滅也和他們脫不了乾係。這幫賊寇原是鬆山部落的一股,在金陽關鬆山部落一萬多賊軍和沿海盜寇被劉世祁一舉殲滅,殘餘部分流散在各處作亂,隻是如今天下分崩離析,各自為政,才給了他們茍延殘喘的機會,”烏鴉嘆息道。 “殺死你的敵人會讓你興奮,但殺死和你不相乾的人,則會讓你體會到殺戮帶來的快感,然後是負罪感,但殺掉他們,我隻會感到愉悅,”鐵塔說。 “我從不以殺戮為根本,卻永遠遠離不了殺戮,”烏鴉笑道。 五天後,太瀾湖邊,巨人們正在砍幾株鐵鬆,看到鐵塔的隊伍時,他們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表情。他們要在鐵鬆沒乾之前將其打造成型,因為這鐵鬆一旦乾了,質地就特別的硬。大家喊著號子,將那巨大的鐵鬆抬到村口,便有巨人將其固定,用大鋸將其分割。鐵塔的隊伍走到太瀾湖邊,便紛紛跳進清徹的湖裡,開始清洗身上的血漬。 很快一個大型的木板臺子就在村口搭建起來了。鐵塔一邊走,一邊給巨人們卷煙,卷好後就給他們點上。那種草原上特有的煙葉,每一株都像是一棵樹,葉子像芭蕉葉一般大,開始是綠色的,成熟後會變成淡紅色,人們將其采回來後,取那最肥厚的葉子,將其揉搓後放進湖裡取來的水中浸泡,直到水變成黑紅,便將葉子一張張的掛在鐵鬆樹下陰乾,每年的八月,那鐵鬆樹上到處都是這種打卷的黑色的葉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當葉子被陰乾後,就會一張張的被重疊堆放到庫房裡,沒事就扯一張出來,撕一角下來裹成煙卷抽。有一次烏鴉也卷了一個來抽,他抽不了那麼大的煙卷,便隻卷了指頭大小一個,結果不到兩口就醉得人事不省,從那以後他再也不碰那個了,但是巨人們卻非常喜歡,尤其是乾活累了,坐在湖邊鐵鬆下,看那湖水和天空,抽一隻煙卷,看著時間從眼前緩緩流逝,他們會無比的愜意。 等到眾人都休息時,鐵塔也坐了下來,烏鴉此時正坐在那高高的鐵鬆枝上,鐵塔看著那些汗堂,這應該是這個世界上僅有的一個汗堂村了吧,他想。 鐵塔就這樣靠著鐵鬆坐著,“當初我隨我我父親一起參戰時,那時我才十三歲,你知道的,我們傲骨家族都是十三歲就要上戰場,我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得到攝政王給予的榮譽,也是第一次在戰場上遇到藍月,那時她也隻有十三歲。那時的攝政王也還年輕,三十幾歲的樣子,然而過去了快四十年了,我終於迎來了我人生中的轉變。”他說道,“父親已經去世快二十年了,我們的家園如今也破損不堪,這個國家也不再有曾經的輝煌,他就像一個破敗的家庭,父子成仇,兄弟反目,貧窮潦倒,動亂四起。” 烏鴉沒有說話,那高處的風吹動著他的亂發,他目視著這片土地。 “如果哪天,這最後的一片凈土也將從這個世界抹去。也許那時候,我也應該站在這裡,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液。”鐵塔悲愴的說道。 “不會有這一天的,我的兄弟!”烏鴉靜靜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