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爺坐在沙發上看著抱著孩子的裴浩成問到:“你要出家?” 三歲的裴元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桌上的葡萄,劉金喜遞給他吃了一顆,酸的他擠眉弄眼口水直流。 劉金喜抱起小裴元搖了搖頭,他並不贊成裴浩成這樣的自我感動,如果真的想贖罪他更該將孩子養大而不是,選擇這種方式逃避。 裴浩成已經剃度完了,眼鏡下雙眼微合一言不發。劉金喜看著懷裡的孩子抿著嘴也一樣一言不發,他想看看對方該如何醒悟。 但自己有能力可以接下這件事,而對方隻能無力嘆息後將孩子給下一個人。 劉金喜看著裴元說:“孩子我會幫你想辦法的,他畢竟還是太小了,現在這個年頭也不好找寄養家庭。” “你可以放在我這裡和其他學員的孩子一起來養,雖然在我這沒有什麼問題,但你要多來看看他。他不該徹底缺失親情,那會在將來覆水難收的。” 裴浩成聽後跪倒在地上合掌叩首,心中念了一聲佛號轉頭便離去了。 劉金喜看著小裴元摸了摸他的腦袋心中一驚,但又不敢細說些東西南北,轉頭又繼續去熬那一鍋湯藥。 裴元摸了摸張升璽的頭,作業寫完後也沒什麼事了,剛好在樓下碰到他悶悶不樂的坐在花壇旁。 張升璽每年暑假都要被小姨送到這來,每次都是這樣悶悶不樂而後又到處撒歡。 兩人第一次見麵時他看著那孤單一人問道:“你也是沒有爸媽嗎?” 張升璽沒哭沒鬧搖了搖頭回答道:“爸爸在外國,媽媽去找爸爸了。” 張升璽手裡拿著一柄木劍,學著劉爺教的步伐練了起來,砸到頭時掉了幾顆小珍珠,擦都不擦又繼續投入進去。 直到後來發現練的越來越爛,就被劉爺抓去學配藥了。 裴元坐到花壇上將棒棒糖遞給對方,張升璽接下糖後轉頭見是裴元便說道:“哥,我作業不會寫了,你幫我看看。” 裴元接過二年級教輔後,張升璽詭異咧嘴笑了起來,他一副好奇的樣子,再看過去時,那孩子的臉扭曲著說:“你的媽媽是怎麼死的呢?” 張升璽的身體扭曲後變成了一個女人的臉,那臉逐漸延伸出觸手混合著血液腦漿,在最後即將接觸到他的一瞬間炸的滿地。 那女人身軀重塑後爬向裴元,臉上悲憫和慈愛混合著急躁的語氣說:“孩子,我為什麼碰不到你呢?你是我體內分離出來的骨肉啊!” “你沒事吧?”張升璽看著眼神空洞的裴元說。 裴元逐漸向前倒去,比他小兩倍的張升璽沒辦法攔住他,最終隻能放手讓他臉著地的摔了下去。 那些大人這個點都已經去飯堂了,他緩慢將對方翻了個麵,見他頭上沒有磕碰的頭破血流,立馬跑去飯堂了。 那女人一次次嘗試將他抱起但隻換來一次次的灼燒感,她觸手揮動著讓場景從昏暗無光變成一間產房。 詭異的臉上七竅流血,而那嘴開合著說:“你是小女孩對嗎?你有兩個媽媽呢......” 裴元在周圍一陣亂摸最後隻摸到了那根棒棒糖棍和包裝袋,他將手中僅剩的這兩樣東西扔向對方,對方隻是用那觸手粘起看了看後,吞入那流血的嘴裡。 裴元無助的喊著:“為什麼?你想要乾什麼?” 他時常夢到這間產房,整間屋子裡寂靜無聲也隻亮著微弱的燈光。小推車上是一個哭著的孩童,還有散落一地的各類精神藥物。 那扭曲的臉拉開抽屜取出了一瓶沒有標簽的藥,取出一粒後看向他說:“寶寶,吃了這個就可以一直是寶寶了,長不大長不高多好呀!可可愛愛的!” 徐強看著地上的裴元有些頭疼,隻能將他趺坐在那臺階上觀察一番。 “不像是單純的暈過去了,升璽你把我電話從褲兜裡拿出來。” 裴元是在辦公室沙發上醒來的,劉金喜將藥湯從鍋裡舀出一碗遞了上去,前者隻是看了幾眼又暈了過去。 劉金喜將他扶起灌了一大口裴元才坐起,劉金喜剛想著問他見著了什麼,他就跑了出去不見蹤影。 裴浩成來了。 裴浩成辭去工作後在山上並沒有賺多少錢,做誦經法事的那些法金,還有法物結緣分下的錢都被他拿去印經了。 再有剩餘的錢他就給流浪的貓買些貓糧罐頭,又在寺廟的角上弄了一排小窩。 按理說這十多年他是不能下山的,但那住持也說他是塵緣未了應該去正向麵對。 省命和尚隻背了個斜挎包拿著住持買的票給的餅,就坐動車趕過來了。 他臉上的迷茫無奈跟裴元一模一樣,了解了大概的情況他說:“我現在的能力帶不走孩子,但是我希望能帶他去一起懺悔並且超度他的母親。” 這是他第一次坐高鐵,對著外頭看時間越久越頭暈。裴浩成用他遲來的父愛一遍遍的問著,渴不渴?餓不餓?想不想去廁所?問完後又閉上眼躺著睡了過去。 他沒回答也沒多說什麼話,每次自己解決時對方恰好在睡覺,回到那座位上又繼續無聊。 動車停站後有個人開車接上了他們,車開了一個小時行駛到一條崎嶇山路,窗外是一間他從未見過的大房子。 黃燦燦的墻麵頂上發著亮光,奇怪的屋簷上雕龍畫鳳還有各種五脊六獸,以及一扇訂滿釘子的大紅門和兩旁的小門。 下車後一扇小門被緩緩推開,兩個人從那門中走出一起看向他。那兩個人一個穿著打扮和爸爸一樣,頭發更是剃的精光。 而另一個人身穿不一樣顏色的長袍,頭發留的很長很長。 裴浩成輕拍他一下說:“快問師父好。” 那長發男人笑著說:“你讓他問師父好他還會想何處來的師父,眼前站著的這不過是兩個生人而已。” 那住持邁出門檻走向裴元,手中一顆巧克力被焐熱有些化了。 裴元拿過巧克力後那住持也是笑著說:“省命,你帶著他到處逛逛,逛完後將孩子交給無名師父就行。” 裴浩成領著他到處跪拜磕頭但小裴元有些悶悶不樂,這些巨大的形態各異的塑像不會說話,有些長得兇的還不會給自己巧克力。 那巨大的門後是間大院子還有大殿,爸爸將他向著山後走去逐漸隻剩下踩著落葉和泥土的聲音,一尊石刻碑矗立在盡頭的小山下。 “行坐皆悟禪,心蓮種身田。佛光照何處?自省不欺人。宋......爸爸這後麵的字看不清了。” 住的地方前麵有一個很大的放生池,池子裡麵種了不少蓮花荷花,到了成熟的時候還能吃上蓮藕。 無名每天的任務就是打理池子給魚和烏龜喂食,每年還要將裡麵的硬幣清理出好幾桶。 他說他不是和尚是道士,住在這裡也隻是因為山上的茅廬經常被吹翻,在這裡住混凝土房子還有個暖和熱炕。 他雙手按著小裴元的雙肩問了一個問題:“聽你爸爸說,你很喜歡劍?是喜歡劍的樣式美感,還是劍的精巧輕盈?” 裴元麵無表情還有些厭煩的說道:“他們玩塑料玩具槍我覺得不好玩,所以就跟著劉爺練劍了。” 無名跳進池中站立在那金蓮塑像上說:“我以為你是因為跟他們打架,覺得有把劍在手裡更順些。” 裴元看他從那金蓮中取出一柄長劍,那長劍的長度和自己差不多高,看著尤為華麗。 裴元小聲嘟囔道:“也有點,但是我長大了知道打人要賠錢。” 他心底想的算是被這無名道人看的一乾二凈了,對方心裡也盤算了起來。 劉金喜教他這個孩子的東西也是頤養生息,自己要教完了反而容易將其弄得有殺伐之心。 本來就沒有個小孩子的樂嗬樣,要是再堅決果斷不卑不亢,這說好事也不算好事說壞事也沒多少壞處。 無名道人將劍扔去,裴元踉踉蹌蹌接過後人仰馬翻,那柄劍太沉了。 他將劍放在地上站了起來問道:“這是鐵劍嗎?” 無名道人想了想說:“上好的精鋼折疊鍛打,上雕日月星辰像赤金白銀鑲嵌,又用上等槐木精鐵做鞘鞘上鑲嵌丹砂。你若有心拜師修習我這一派劍術,我今日就送給你做個禮物。” “我拔不出來,而且也沒聽說過你這一派。” 無名將劍接過後向天上一扔,劍即將落下時一聲龍吟響徹一道寒光射出,那劍鞘落入蓮池無處尋,那長劍握在了裴元手中。 這把劍從鞘裡拔出後變得比日常訓練用的木劍還輕,上麵鐫刻各式花紋被太陽照著閃的眼睛疼。 “這鞘我特意加重過,用來訓練負重能力。當你有了足夠的能力將鞘使的得心應手,使劍之時就如同那狂風一瞬息,雷聲一剎那。” 無名道人將鞘拿到手中指向天邊的暖陽說:“你問我是何門何派?我是自成一派,你上頭還有一位師兄。你在這住一個月與我同吃同住,回去後劍法修習大成了,應該就能見到那個狗東西了。” 他後來一個周都沒見到爸爸,聽師父說是去另一座山峰裡和那住持閉關了。寺廟一直都很空蕩蕩的,山高路遠日常也極少有香客和居士到訪。 自己沒有手機也看不了電視,隻能天天跟一樣無趣的師父練劍,再就是打掃屋子收拾放生池。 無名看著那小子的姿勢逐漸正規基本功也差不多了,打算跟他聊點理論方麵:“劍最早就是茹毛飲血時的切割工具,後期有了刀就成了禮器。雖然成為了禮器,主要的作用仍是防身。” “劍的作用不是像你以前用木劍那樣擊打以示威嚴,而是使用劍尖兩邊劍鋒去殺人。向眼前一切有威脅的東西刺擊,向兩邊正在偷襲的東西斬擊......” 裴元轉身將劍收入鞘中說道:“殺了人人就會變成媽媽那樣的鬼,那可以殺了媽媽那樣的東西嗎?” 超度那天大殿裡隻有十幾個僧人,無名帶著裴元跪在殿外的石拜墊上合掌閉眼,聽著那些僧人快速的在嘴裡念誦著經文。 他睜開雙眼看著那個巨大的東西,佛像的眼神與他相對一個仰視一個俯瞰,互相的毫無感情注視著對方。 “師父,那個一動不動整天坐在哪兒的死物,真的能解決三千世界一切煩惱妄想嗎?” 他看了看無名師父又看了看那些跪著的人覺得無趣,轉身磕了幾個頭走下了臺階。 無名叫住了他說道:“你說你媽媽她麵目猙獰、臉色慘白、蓬頭垢麵、聲音嘶啞......七竅流血。她生前經歷了什麼,才會讓她選擇那樣的死法呢?”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這吊兒郎當的師父,好像告訴他自己也一知半解的事毫無意義,對方是想當個故事聽著打發時間吧? 無名看著佛像說道:“你問我佛是否全知全能我也不知道,但佛隻能做一個度與解脫,而對周圍人隻能想喝藥一樣慢慢緩解。” “但你還記得問過我一個問題嗎?劍確實能殺了那些看不到的東西,但並不是我們手裡握著的劍。” 裴元搖了搖頭他大概明白什麼意思了,實際上他們這些修行的人大部分還是喜歡感化吧?真的殺了的話父親會怎麼想呢? 張升璽剛來的時候就喜歡坐在角落裡吃飯,他吃的並不多吃完了也就坐在花壇邊或臺階上。 他不跟那些小孩玩但並不算是獨來獨往,而是針對性的搭理那幾個人。 裴元走過去時注意到了苗圃有些新奇東西,看四周無人就摘了下來遞給張升璽:“你不嘗嘗嗎?這個長小竹筍的叫冬青。” “比糖還好吃。” 張升璽嚼了嚼後感覺有點苦還發澀,他吐了出來然後想起來一個大哥哥給自己吃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好像不是這個味道。而一旁的裴元又往嘴裡塞了兩顆,津津有味的咀嚼後吞了下去。 張升璽疑惑的問道:“我之前吃的怎麼不是這個味道?” 裴元指了指那苗圃說:“這是爺爺種的藥用冬青,和路邊那些噴農藥的不一樣。” 他回頭看到徐強從飯堂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份體檢單,正要上前跟對方打招呼對方卻特意避開自己,他往哪體檢單上撇了一眼,那是自己的體檢單。 “大強哥......” 他偷著跟了上去徐強走進了那間辦公室,劉金喜麵色凝重的說道:“他這是因為孕期母體誤食藥物導致的,骨骼發育異常?” 徐強翻看著那份體檢單,除了骨骼發育異常還有一堆自己看不懂的病。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孩子沒有流產和發育畸形,除了長不高其他的病觀察著保守治療就沒問題。 劉金喜說:“骨骼發育異常青春期長高也比較有限......可以通過斷骨再生長高嗎?” 裴元轉頭間一個紅衣小女孩出現在他麵前,那小女孩的嘴逐漸裂開又變成了那個女人。 而這次卻與之前不同,那個女人的肚子變得很大而觸手在護著那肚子。 他無助的叫喊著把摟著他睡的無名給弄醒了,他摸著裴元燙手的頭跑出去打了一盆水,稍微降下些溫度後才匆忙跑向僧房。 明月高懸萬裡無雲夜黑風高......他看著自己不常用的手機和自己大徒弟發的十多條消息,今日是中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