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石碣(1 / 1)

威海衛海邊春秋多風冬雪積厚,隻有夏天才能體現出藍色的涼爽。   炎順淼前幾日帶著孩子回北平上學了,老媽那邊也回去教書了,隻剩下夫妻兩個人無所事事的坐在這。   蘇玊將取回來的那張體檢單看了又看,轉頭看向自己那個噤若寒蟬的丈夫。這體檢單是不是弄錯人了啊?   “你之前胃的毛病沒這麼嚴重吧?國醫堂會診也沒說有問題,體檢怎麼查出來胃癌了?”   張靈玉含著冰棍癱坐在公園椅上,老媽那天就說別去醫院檢查,很多病都是這麼查出來的。   不過自己這不抽煙不喝酒的才活沒幾年,吃飯除了有些食欲不振偶爾拉肚子,怎麼就能得胃癌呢?   蘇玊摸了摸他的腦袋,直擊痛點的說:“是不是因為研究那個特效藥,做出來有悖天道自然,導致你遭天譴了。”   張靈玉聽後將嘴裡的東西囫圇吞下,啃著那木棍問了她一個問題:“如果是天譴,假死是不是就能逃過一劫了?”   還有一個月就是四十歲生日了,那天晚上他下了一鍋麵在街上分給過路人,想著想著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自己這輩子就沒什麼大錯,那些東西沒有自己自然也是會發生的,這是規律使然,而一件件業報反而是犯在了細枝末節上。   第二日那間書店再也沒有做麵條的人了,他收拾了幾套道袍背上劍匣,匆忙趕往了行坐山。   在山上的日子師徒倆就是到處溜達,直到那天他才在放生池問出了此行所求:“師父,我現在選地方還來得及嗎?”   選好的那處地方三年後修築了一座宮觀,這是一座隻供老君像沒有匾額的奇怪宮觀。   當年趙前勝本以為是張靈玉鬧了個笑話,可後來這位司長麵前被送來了一個冊子,上麵寫了十多個在那地方,死不瞑目的人。   三十年後趙前勝榮登大寶風光無限時,曾去那北平都的牢獄中問了當時在場的一位小道士。   作為八道門周頌本的徒弟,已經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他,貼著趙前勝的耳朵說:“師父把他殺了,把我師兄那個畜生殺了。其他人見後也當場鏟除了那些個人麵獸心的家夥,我們無罪。”   趙前勝聽後立即簽署了那份放逐他們的協議,這些人哪怕真的是正道,可與律法相悖的這些人,不能再和正常人相提並論了。   但那個小道士忘了說張靈玉將他們齊聚一堂的目的,是為當時那燕國的日後為天下的是非,推算。   既然是為了日後,那些家夥必定不能活著走出這座宮觀。   不過這推算的結果在那一刻也毫無意義了,所有往事的積累加入了這條河流滾滾,一切終是覆水難收。   趙前勝想著想著那扇大門又被推開了一次,紫宸殿的通報員大喊道:“長安都指揮使陸壓!東寧郡王鄭明難!宗管司正四品司官張升璽!國醫堂堂主炎煥吳!求見!”   陸壓?張升璽停在殿門外看向身後,一個和自己一樣白發蒼蒼但卻又比自己年輕了十幾歲的少年,站在天階下與他對視。   陸壓點了點頭左手握劍整理衣冠,也向著這扇被緩緩打開的大門走來。   兩人都猜到了趙前勝大概的意思,他就是要問清楚這返老還童永駐青春之術,並且選出最適合自己的那一個方子。   可真的見到那個垂垂老矣瘦骨嶙峋的家夥,兩人驚嘆聖人怎的突然如同將死之軀,兩人疑惑這總權長怎的已經變成這樣,卻僅憑一口氣活到現在。   一百四十二歲?張靈玉跟他陸壓說過白浮塵,那人每一百三十五年就需要像蛇一樣蛻皮,可吃的那藥卻是最早在昆侖煉化的。   趙前勝的身體並沒有腐爛也沒有出現屍斑,第二代用藥者隻有這一個活下來的,並且整個身體還算是完美的在運行。   這樣來看劉金喜確實是完美的完成了這個項目,他可以名垂青史了。   炎慶餘想了想上次見到趙前勝,是梅花迎雪而立的紅彤彤。   北平都和別處不同,這地方下雨是有害的,可因為東北的冷空氣吹過來,這雪確實被凈化的乾乾凈凈的雪。   兩人就坐在東嶽廟那顆近千年壽槐樹下,這次是在下圍棋而且自己還不能上前。   可是總權長不就是個八十來歲的老爺爺嗎?為什麼後來就有人聖人聖人的叫著。   也不知道是誰跟自己說的,說儒教嘴裡的聖人是浩然正氣,佛教嘴裡的聖人是金光閃閃,道教的是什麼樣自己忘了......仙氣環繞騰雲駕霧?可怎麼看也不像啊。   走出碑穀他問張靈玉:“你和太爺一樣?”   張靈玉摸了摸自己的黑頭發,又想到那書房裡炎順淼的照片,真不知道這孩子說的一樣是什麼一樣。   “歲數嗎?我比他小七歲。”   趙前勝還活著的話是不是得去見一麵啊?   長安?自己當初是想在長安城買房子的,當時時局略微有些動蕩,沿海地區還算是國境。   現在來看公司在長安的分部那一層樓,要是不租反而買下來了,得升值不少啊!   炎慶餘看了看手機上的提示,拍了拍還盯著那碑穀大門看的張靈玉說:“你打算去長安?真巧我爺爺剛到。”   “不對,怎麼還有別人?”   張靈玉湊了上去卻看見一張讓自己百感交集的臉,清冷的男生女相還有著幾分,像他母親那樣的洋人血統。   但這花白的頭發和那瘦出來的鎖骨,誒不對啊他怎麼沒死?   但炎慶餘的手機反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現在看到的場景是在動車車廂裡,可這個角度應該是安的攝像頭。   炎順淼他是怕被人暗殺嗎?不過這攝像頭他手機怎麼能看?   炎慶餘尷尬的笑了笑說:“您猜的沒錯,這就是我太爺的手機,被我給改了用。”   “不過看這個點,他們應該已經到明宮了吧?”   趙前勝見幾人都已經坐下,讓那文務員開始沏茶,但又奇怪的讓對方再搬來兩個凳子。   見一切都安排妥當後他說:“今天有兩位可能是來,也可能是不來,我對此表示遺憾。但今日要說的這件事情我認為,與他們也並沒太多關係。”   他伸出那枯木一般的手,握緊後又舒展開來做一個請的動作,對著張升璽和陸壓說:“兩位神仙這一路過來,看到如今的河清海晏民豐物埠,有何感想啊?”   陸壓喝了一口品不明白味道的茶,潤了潤嗓子說:“你這宮城外紙醉金迷確實沒見著誰受窮,就是每個人戴著那東西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還有的躺在家裡一動不動如同死屍。請問聖人啊,你覺得好嗎?合適嗎?”   “如果說這樣就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我確實沒法反駁。可我聽說地下還有萬萬同胞,他們算什麼?洪水猛獸?”   趙前勝聽後又去呼喚那小魯:“小魯,把盒子和刀拿過來。”   那盒子裡裝的東西所有人都是聽過沒見過,可外麵人都傳是一個按鈕,而那按鈕存在唯一的用處是製衡。   有人說這個按鈕可以決定是否攻擊外圍的其他國家,這會引起第四次世界大戰。   還有人說是自毀,這會將所有人從虛擬裡,被拉回這個不敢麵對的現實。   但張升璽看著那合金箱子就猜到了,這東西是將所有地下墮民,以及一些已經變成不可名狀的東西,全部從那暗無天日處放出來的觸發條件。   趙前勝解鎖了箱子,又顫顫巍巍的將那把刀遞給了陸壓說:“如果願意背負後果,我將決定權交給您。”   陸壓看著那把親軍將領金環首刀,拔出後照了照自己的臉,隨後向著那箱子劈去。   那箱子和刀碰撞的剎那間冒出幾點火星,可兩者一個是狀如原樣一個是紋絲不動。   陸壓又想抽劍劈去,張升璽左手攔下製止了新的鬧劇,陸壓死盯著對方坐下後說道:“我不接受別人給予我的權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的權利並非是宵小之輩威逼利誘強加而來,以前以後都是自然賦予的。”   戲劇裡的反派一般都會麵目猙獰貌似兇獸,可對強大的人來說老虎也不過是個貓科動物,蛟龍也就是蛇演化而來的新食材。   最恐怖的是人,是就坐在那你看不出來他在乾什麼的人。   如果這個人是可以掌握生殺大權,控製一國脈絡的家夥,他緘口不言乾坐在那突然想起些什麼,接下來你就得小心點了。   “如果不想決定權在您手裡,就讓我活下去,讓我活到有解決方法的那一天。”   陸壓又看向張升璽,自己已經是返老還童可需要時間和能力太長了,炎煥吳所用的藥也不過是短期內有效,過了一百三一樣會變成趙前勝這種急速衰老的情況。   但張升璽是因為什麼?自己當時隻顧著躲進那秦嶺終南的深山老林,卻忘了問張靈玉,這個從一開始自己就注意到的天賦異稟,到底是怎麼散養出來的。   炎煥吳這時卻說:“趙老,我們是說不出來什麼,但在家父入殮後,我發現了一封寫與您的絕筆信。”   “父親他將死之時不孝子未能見最後一麵,但父親死前嘴中一直念叨的,被看護機器人錄了下來。”   趙前勝接過信後看著那歪歪扭扭的親啟二字,心中哀嘆的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生老病死,婚喪嫁娶,終究還是缺一不可。”   炎煥吳又突然起身跪拜,看了一眼還朦朦朧朧的張升璽說:“屍解是假的,可它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