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二日。星期三。 上午十點多。 長春辦事處情報科譯電組的簡組長拿著一個文件夾走進了顧處長的辦公室。 簡玉萍看了一眼辦公室裡間關著的房門,慢慢走到了處長秘書餘彬秀的辦公桌前,笑著問道:“餘秘書,處長還沒來嗎?” 餘彬秀說:“沒有。應該快了吧。” 簡玉萍從文件夾裡拿出二個密封好的信封,交給餘彬秀說:“餘秘書,這是二封上午收到的絕密電文。處長來了以後請你交給他。” 餘彬秀把二個信封接到手裡,說:“好的。知道了。”她把二個信封放進了一個空文件夾中,又用鑰匙打開了辦公桌的抽屜,把這個文件夾鎖進了抽屜中。 絕密級別的電文是最高保密等級,二個信封不隻是密封好的,而且封口都蓋有譯電組的印章,私拆者等同通敵。也就是說從正常程序上講,這兩封絕密電文現在隻有簡玉萍一個人看過內容。 餘彬秀又說道:“簡組長,過幾天好像就是你的一周年結婚紀念日了。不打算找個地方和大家夥兒慶祝一下?” 簡玉萍說:“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兒!到時候兒看情況吧。” 餘彬秀說:“笑也是過,哭也是過,苦中作樂一樣是過。” 簡玉萍笑了笑,說:“餘秘書可真是會說話。不一定呢。要慶祝一定會請你和周組長來的。” 餘彬秀笑著說:“周組長又不是我的小跟班兒,他樂不樂意我可不知道。” 簡玉萍也笑著說:“現在不是,將來可不一定。哦,先不聊了。我回去工作了。” 餘彬秀說:“好的。慢走啊。” 約半個小時後。 顧維新來到了辦公室,掏出了鑰匙打開了裡間的房門。 餘彬秀隨後跟了進去。 餘彬秀說道:“處長,這是剛才簡組長送來的二封絕密電文。” 顧維新把二個信封接到手裡,說道:“小餘,要是我沒記錯的話,處裡應該至少有半年沒有收過絕密電文了。” 餘彬秀說:“是的。差不多是八個月。” 顧維新想了一下,說:“你出去後把門給我關上。一個小時內我不見任何人。” 餘彬秀看了一下手表,說:“知道了。” 顧維新先是給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後坐在椅子上,慢慢用小刀拆開了第一個信封。 隻見電文的內容寫著:顧處長有關你處密查奸細一事一切聽從督導室主任文強指示。無需回電。落款人是毛人鳳。 顧維新近日內並沒有向南京上報過處裡是否還有奸細的情況,這封電文的內容讓他意識到事情有了新的動態。文強作為保密局東北督導室主任,一直是在沈陽辦公,難道他秘密來到了圍城之困中的長春?顧維新認為這個可能性太小了。 喝了幾口茶水,顧維新又慢慢拆開了第二個信封。 第二封電文寫著:顧處長關於你處密查奸細一事主要事務聽從於黨通局CC市黨部主任程克仁指導。工作中如有困難可來電商議。文強。 顧維新看了第二封電文後,想了幾分鐘,大概理清了這件事發生的前後思路,但有很多細節一時也不能確定。 保密局自己的事情卻讓黨通局的一個乾部來插手,這樣的情況確實比較少見。但這個命令等同於毛局長親自向自己發出的,毛局長可不是一個不愛麵子的人,也就是說這件事八成是過了蔣總統的手。自己於手足無措間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如果之後還是查不出奸細那自己的官途也就到頭了! 他除了和程克仁合作,似乎還要祈禱這個程克仁是真正在為黨國做事而非受驅使於權力間的爭鬥。 顧維新點燃了一根香煙,抽了幾口,陷入了沉思之中。 ———————— 下午。 顧維新打電話把雷天野叫到了辦公室中。 顧維新說道:“老雷,這幾天辛苦你了。奸細的事查的怎麼樣?” 雷天野說:“昨天下午才正式開始。還沒有多少進展。” 顧維新從抽屜裡拿出那兩封絕密電文,遞給雷天野說:“老雷,你看一下。” 雷天野把電文拿在手裡,仔細看了一會兒。他又把兩封電文還給了顧處長,什麼話也沒有說。 顧維新點燃了一根香煙,抽了幾口,說道:“老雷,你怎麼看?” 雷天野說:“保密局自己的事情,卻讓黨通局的人來插手,毛局長應該是有苦衷的。” 顧維新點了下頭,說:“你認為咱們該怎麼辦?” 雷天野想了一下,說:“合作也是可以的。畢竟不能為了麵子的事,再讓這個奸細為非作歹。” 顧維新說:“我基本上也是這個意思。” 雷天野想了想,又問道:“這個黨通局的程克仁究竟能力如何?” 顧維新說:“老雷,不是我長他人誌氣,這個程克仁的能力應該在你我之上。” 雷天野說:“處長,可以詳細說說嗎?” 顧維新笑了笑,說:“這個家夥是浙江海寧人,三十八歲,父親程思道曾任傅作義將軍張垣綏靖公署(張家口)的綏靖專員,不過去年已經退出了政界。程克仁於民國二十一年(一九三二年)進入中央組織部黨務調查科,不久後加入陳立夫的親信組織勵進社,曾受到現在的SC省黨部主任委員曾擴情的賞識,參與破獲過多起共黨間諜案。” 雷天野聽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來頭倒是不小。希望會是對付共黨的一把好手。” 顧維新笑了笑,說:“有句俗話怎麼說的?有些人永遠也到不了羅馬,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羅馬。這個程克仁十分清廉,絕不是什麼凡夫俗子。” 雷天野說:“好的,處長。還有別的事嗎?” 顧維新說:“沒有了。你這邊調查的事情先停一陣子。後麵幾天等我的通知吧。” 雷天野說:“好的。明白了。你忙著。” 雷天野對於程克仁的能力是有一定了解的,但是他並沒有對顧維新提到那些陳年舊事。 中央大街上的國民黨CC市政府院內。 黨通局獨立辦公大樓的三樓。 程克仁的辦公室內。 這間辦公室布置十分簡單,裡間是臥室和休息室,外間是辦公場所,除了必要的幾張桌椅書櫃,沒有多餘的裝飾物品,既沒有魚缸也沒有任何花草綠植,倒是墻上掛著的一幅書法作品格外醒目。 這是程克仁自己所作、自己書寫的一首小詩,詩名《海公賦》: 雪透南平開,江州春風來。一本治安疏,可舒餘心懷。 CC市黨部調統室主任程克仁正在低頭看著一份文件。 沒過一會兒桌子上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程克仁拿起了電話,說道:“黨通局。你是哪位?” 電話中傳來了保密局顧維新的聲音:“喂?是程主任嗎?我是保密局的顧維新。” 程克仁說:“我是程克仁。顧處長請講。” 顧維新說:“毛局長和文主任給我的指示我都收到了。我這邊願意配合你的工作。程主任有什麼具體的要求嗎?” 程克仁說:“多謝顧處長的理解。關於這件事我明天晚上十點左右去你的府上麵談吧。電話中有諸多不便。” 顧維新說:“好的。我恭候您的到來。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嗎?” 程克仁想了一下,說:“還請顧處長派人把你處所有乾部和資深組員的檔案給我送過來一份。我要做一些準備工作。” 顧維新想了想,說:“可以。我明天上午派人把檔案送過去。” 程克仁說:“好的。有勞了。明天晚上我們再詳談。” 顧維新說:“好的。程主任你辛苦了。再見。” 程克仁說:“顧處長客氣了。再見。” 程克仁掛掉電話後,繼續看著桌上的文件,心裡麵沒有泛起一點點波瀾。 顧維新結束了和黨通局程克仁的通話後,又給機要室撥通了電話。 機要室主任秘書林傑說:“機要室。哪位?” 顧維新說:“林秘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我。你現在把處裡所有人員的檔案整理出來,過一會兒我去審查一下。” 林傑說:“好的,處長。” 顧維新說:“這件事不要對其他人提起。” 林傑說:“明白了。” 顧維新掛掉電話後,點燃了一根香煙慢慢吸著,放鬆了一會兒。 約二個小時後,顧維新一共挑選出約四十份檔案材料,裝進了二個大文件袋中密封好保存了起來。 ————————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四。 上午十點鐘剛過。 餘彬秀剛把辦公室簡單收拾完,桌子上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餘彬秀拿起了電話,說道:“處長辦公室。哪位?” 電話中顧維新的聲音傳了過來:“小餘,是我。” 餘彬秀說:“處長有什麼吩咐?” 顧維新說:“你現在去機要室找林傑拿二個密封好的大文件袋。裡麵是一些技術材料。然後把二個文件袋送給市政府黨通局的程克仁。去總務科找保衛組組長霍東陽帶人保護你去。一定要把文件交給程主任本人或者他的秘書何亮。這件事要嚴格保密。” 餘彬秀說:“好的。明白了。還有別的事嗎?” 顧維新說:“我今天可能不去處裡了。別人問起來就說我生病了。” 餘彬秀說:“好的。知道了。” 餘彬秀掛了電話後,喝了幾口茶水,把辦公室的門鎖了,就去機要室拿文件袋了。 一場針對眾人的潛在危險慢慢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