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周嵩騎著自行車來到了民康大路上的一家主營西藥的藥店,藥店的名字叫“長青藥房”。 周嵩進了藥店後對女店員說:“你好。我要一瓶治胃疼的藥。” 女店員說:“好的。請稍等。” 店員旁邊坐著藥店老板吳長青,他禮貌地向周嵩輕點了下頭。 周嵩也向藥店老板簡單地笑了笑。 女店員把一瓶胃藥遞給了周嵩:“先生,二千塊。” 周嵩從褲兜裡掏出法幣遞給了女店員,然後拿著藥就離開了。 在此敏感時期,他要為自己的臨時外出找一個合適的借口。 ———————— 晚飯前。 六安堂藥鋪後院宋掌櫃的房間。 韓瓊把周嵩提供的消息向潘世傑和宋掌櫃作了詳細的說明。 沉默了幾分鐘後,潘世傑首先說:“老宋,用周嵩去換一個穀掌櫃,你認為值還是不值?” 宋掌櫃說:“電話也打不進去,武裝營救同樣毫無把握。不是值或者不值的問題,而是幾乎已沒有什麼可能了。” 潘世傑說:“既然已經保不了穀掌櫃,有什麼辦法可以保全周嵩呢?” 宋掌櫃想了一會兒,說道:“老穀有十幾年的地下鬥爭經驗了。我相信他不會出賣任何人的。要保周嵩也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不過為了安全,你和小韓還是要轉移到別的地方。” 潘世傑想了想,點了下頭,對韓瓊說:“小韓,你是什麼意見?” 韓瓊說:“我不參與決策。我隻負責執行。” 潘世傑說:“那就這樣辦吧。其實對老穀、對周嵩來說都不算公平。” 宋掌櫃輕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二人和小武今天晚上就轉移吧。我馬上就給吳老板打電話。” 韓瓊和潘世傑都點了下頭,此刻二人心中所想各有不同。韓瓊比較同情周嵩的處境,潘世傑更多的是擔心宋掌櫃的安危。 在地下工作中,如果到了沒有人牽掛你的那一刻,你就成了隨時會無路可走、危在旦夕的棄子! ———————— 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三。 周嵩中午吃過飯後,特意回了姚家胡同一趟,將那支從常三處買來的瓦爾特PPK手槍藏在了身上,他考慮到自己一旦暴露,必須保留有出其不意的反擊能力。 下午二點多。 中央大街上的一處公用電話亭內。 林傑撥通了60軍軍需處楊九錫的電話。 “喂,軍需處。哪位?”楊九錫的聲音傳了過來。 林傑說:“老楊,是我。” 楊九錫在電話中說:“老林,稍等一下。” 楊九錫放下電話,對辦公室的幾名人員說:“你們幾個先出去一下。我有件事要談。” 等到幾名工作人員都離開了辦公室,楊九錫又拿起了電話說道:“老林,你說吧。” 林傑說:“那件事怎麼樣了?” 楊九錫說:“老弟,你是知道的,我剛從黨通局出來沒幾天,最近行動不便。我已經和通遠商行的萬老板聯係好了,就由你出麵和他直接交易好了。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也愛莫能助了。” 林傑想了一下,說:“這個萬老板靠得住嗎?” 楊九錫說:“沒問題。打過好幾次交道了。他是情報行當裡的老江湖了。” 林傑又想了想,說:“可以。價錢他能接受嗎?” 楊九錫說:“價錢沒有問題。老弟,這個情報的真實性絕對可靠嗎?” 林傑說:“真實性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找稽查處的一個兄弟核實過了。” 楊九錫說:“好的。交易的地點是在吉林大路上的江西會館。時間你來定。” 林傑考慮了一會兒,說:“明天晚上九點吧。” 楊九錫說:“好的。我過一會兒就通知萬老板。” 林傑說:“辛苦了。老楊,你的那份酬勞還是二成,不變。” 楊九錫說:“好。那你等我的消息吧。有空兒了喝酒。” 林傑說:“行。你忙吧。再見。” 林傑掛掉了電話後,又不動聲色地回到長春辦事處繼續上班了。他很少考慮過什麼黨國的生死存亡,隻看重有關個人的利益得失。 下午晚些時候。 長春辦事處顧維新的辦公室中。 顧維新對周嵩說:“老周,晚上對西裝店的穀掌櫃實施抓捕吧。” 周嵩想了想,說:“好的,處長。具體什麼時間?” 顧維新說:“晚上十二點。” 周嵩說:“明白了。” 顧維新說:“西裝店隻有穀掌櫃和一個夥計,不可能有多強的火力。你的一組八個人,二組六個人,另外黨通局還有八個人,統一由你負責指揮。一句話,穀掌櫃我要活口。” 周嵩想了一下,說:“我盡量吧。” 顧維新嚴肅地說:“我要的不是盡量,是必須。老周,這次醜話說在前頭,穀掌櫃你若不能給我帶來活口,你就和保衛組霍東陽互換位置吧。” 周嵩在心裡暗自罵了一句,沉默了片刻,說道:“處長,我一定盡全力,保證不讓您失望。” 顧維新說:“好的。你現在去準備吧。” 周嵩點了點頭,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步離開了顧處長的辦公室。 ———————— 晚上子夜時分。 周嵩帶著一組八個組員乘坐三輛軍用吉普車來到了中央大街南段的和盛齋西裝店附近。 二組的姚少奇和黨通局一組組長楊晉已經在那裡等著他了。 周嵩下了吉普車,對姚少奇說:“老姚,辛苦了。這位是……” 楊晉說道:“周組長,你好。我是黨通局一組組長楊晉。” 周嵩說:“楊組長,你好。現在西裝店裡是什麼情況?” 幾個人一邊慢步走著,楊晉一邊說道:“那個穀掌櫃和一名夥計半個小時前都睡下了。店裡麵沒有其它什麼動靜。” 周嵩來到了西裝店門前,看了一下集合好的二十餘名特務,慢慢說道:“楊組長,你的人分成兩隊,一隊留在門外,另一隊人等會兒布置在院子裡。” 楊晉說:“好的。” 周嵩又對姚少奇說:“老姚,你帶上三個人作為一個小組,我的人分成二個小組,小常和小陳跟著我。你和我各負責一個房間。千萬記住,穀掌櫃一定要留活口。” 姚少奇點了下頭,說:“明白了。” 周嵩取出腰間的勃朗寧1935手槍,把保險打開,將子彈上膛,對黨通局的楊晉說道:“開始吧。” 楊晉點了下頭,吩咐手下一名特務去撬開了西裝店的正門。 隨後周嵩和姚少奇各帶領二個小組悄悄進入了西裝店,有幾個人拿著手電筒在前麵負責引路和觀察。 幾分鐘後,保密局的四個小組均已就位,姚少奇的二個小組負責北麵的屋子,周嵩的二個小組負責南麵的屋子。楊晉的幾名手下負責應對意外的情況。 周嵩深吸了一口氣,向姚少奇重重點了下頭。 兩個屋子的房門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被特務們猛力踹開,然而北麵屋子裡立刻發出了一聲巨響,似乎是一張木凳子被房門磕倒在了地上。 北麵屋子裡的電燈突然亮了起來。特務們沖進去的時候那名夥計已經舉槍射擊了。 持續了幾秒鐘的短暫槍戰,那名西裝店的夥計被打死在了床上。 突襲南麵屋子的最前麵的二名特務稍微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很快沖了進去。 穀掌櫃因為白天的勞累,睡得稍微沉了一點,反應也稍慢了一點。他剛拿出藏在枕頭下的勃朗寧手槍,沒有來得及開槍,就被幾名特務一湧而上緊緊按在了床上,一時間難以移動分毫。 周嵩跟在後麵走進了屋內,吩咐手下特務把電燈打開。 周嵩隻是看了穀掌櫃一眼,麵無表情地說道:“把手銬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把嘴堵上。帶走吧。” 等到穀掌櫃被特務們押了出去,周嵩又對鄭三多說:“給你留下三個人裡裡外外搜一下。順便讓警察處理一下善後。” 鄭三多說:“好的。放心吧。” 沒過幾分鐘時間,周嵩帶著一組其他幾名組員和二組還有黨通局的特務,一同押著穀掌櫃回到了長春辦事處。 他心裡很清楚,在見到穀掌櫃的人之前顧處長是不可能取消對自己的懷疑的。然而,今天晚上的行動對他來說是不是在自掘墳墓呢? ———————— 九月三十日。星期四。 上午十點多。 行動科雷科長的辦公室中。 雷天野問周嵩說:“老周,昨天晚上在西裝店搜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沒有?” 周嵩說:“沒有。就搜出了另外二把手槍和一臺收音機,已經交到總務科了。” 雷天野點了下頭,沉默了一會兒,說:“老周,處長本來是要讓我來審這個穀掌櫃的,我這幾天不舒服,就辛苦一下你了。” 周嵩想了想,說:“要不還是找別人吧?科長,你是知道的,我不習慣那樣的場麵。” 雷天野說:“你別推辭了。又不用你親自動手,在旁邊看著就行。我是怕老姚下手不知輕重。” 周嵩猶豫了一下,說:“那好吧。我這就去準備一下。” 雷天野說:“先禮後兵。不要一味硬乾。” 周嵩點了下頭,說:“明白了。” 他不太確定這次審訊是不是對自己的又一次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