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並沒有長留，隻是簡單說了一些國外的工作生活情況，李蘭自然是最關心柱子的情況，活是不是很累，衣服是不是穿的暖，夥食怎麼樣，是不是能吃的飽...... 　　小光也不嫌問題多，對於李蘭的問題逐一回答著，他一直重復著，柱子一切都好，不用過多掛念，李蘭並沒有注意到，小光在回答問題時那不斷閃躲的眼神，生怕顯露出什麼異樣。小光感覺一直不太得勁，他也不打算過多停留，就起身要回去，李蘭本來還要出來送他，但是他執意不讓。 　　他走出大門，走走停停，走到拐角處，並沒有著急離去。他回身盯了一陣，見李蘭沒有跟出來，便立刻收起了那微微翹起的嘴角。側身靠在旁邊的不是很直的大楊樹上，眼中的絲絲高興轉而變成了憂傷，他緊緊的咬了咬牙，從兜裡掏出一盒皺皺巴巴的煙盒，從裡邊拽出僅剩一顆煙，已經被壓的皺吧和彎曲，他揚起打火機，打了七八下也沒打出火，他不禁有些煩躁，拿起火機對著陽光一看，原來是氣沒了，他將出氣量調到最大，用力甩了甩，又打了十幾下才打著火，他咬著煙屁股猛吸了一口，抬起頭吐出一大口白色的煙，布滿血絲的眼神中閃爍出一絲濕潤。 　　其實他說了謊話，他們在國外工地，一開始還算是比較順利，但是國外動蕩不安，突然有一天，工地突然換了老板，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獨裁者，蔑視法律，根本不把人當人看，強逼著讓他們沒日沒夜的工作，不聽指揮就會遭受毒打，飯也吃不飽，柱子因為長時間超負荷工作，終於還是出事了，不小心一塊大木頭滑落，砸斷了雙腿，但是狠心的老板，不僅沒有及時救治，竟然直接將他扔到垃圾廢棄站，從那之後，便杳無音信，生死未卜。 　　在國外這個暗無天日的黑公司裡，小光他們咬牙堅持，終於得到了解救，小光一出來就開始到處詢問柱子的消息，但任誰也能想到，一個雙腿殘廢的人，在那種環境下，不可能活下來。這部分錢還是國外的一些補助，他攢了起來，知道李蘭她們娘倆接下來的日子更加難，所以拿回來的大部分都給了她們。 　　一開始，他本來想直接說出詳情，想了很久，思前想後，他還是放棄了說實話的想法，柱子家的情況，完全是由柱子頂著，他是一家人的頂梁柱，如果李蘭知道柱子沒了，那無疑是天塌地陷，李蘭和小紅兩個人那還怎麼活下去，逝者已逝，但生者還是要接著活下去，留一些念像，留一些希望總是好的。 　　就這樣，李蘭聽到小光說的情況，雖然很是心疼，但隻能無奈接受，這是柱子第一次在外邊過年，但還好小光過來報了平安，她懸著的心也算落下了。 　　臘月二十三，這天正是小年，讓李蘭沒想到的是，小紅的大哥竟然突然上門，他用小推車載著大包小包的年貨，有一些柴米油鹽和一大塊豬肉，還有幾袋豆奶粉。 　　“是小紅她大哥呀，快進屋，快進屋。” 　　李蘭開始甚至都沒有認出來，小紅的大哥神情落寞，隻是短短幾個月，他也顯的蒼老了一些，他勉強擠出幾個微笑道：“大娘，過年了，給你們帶些年貨。” 　　說著，也不等李蘭拒絕，他就開始忙活起來，一樣一樣的往裡搬。 　　李蘭也是十分意外，一向狠心冷漠的他，這會仿佛像換了一個人，不知道還以為是個熱心的好大哥呢。 　　“小紅他大哥，你這是做什麼，都是一家人，這麼客氣乾什麼，年貨我已經備下了，用不著，用不著的。” 　　小紅他大哥聽到李蘭的客氣話，也沒有停手，直到全部都搬進屋裡。 　　“紅啊，你看看是誰來了，你大哥。” 　　小紅抬起頭看看他大哥，眉頭緊緊皺了一下，稍後便又傻笑起來，他根本認不出他大哥。他大哥倒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娘，我想跟小紅單獨聊聊天。” 　　“好呢，好呢，我去給你拿些凍梨帶回去吃，你們先聊。” 　　看見李蘭出去了，他大哥舒了一口氣，側坐在炕沿上，一陣沉默之後，慢慢拉起小紅的手，說道：“紅啊，這麼多年，大哥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娘，我不是人，我狼心狗肺，這輩子，我也不奢求你們能原諒我，娘走了，以後我會盡量彌補你，哥希望你過得開心快樂，能好起來，我就先走了，等你生了小孩我在過來。” 　　小紅眼中閃爍了幾下，然後便還是那般，仿佛她大哥的話，她完全沒有聽到一樣。 　　見小紅她大哥要走，李蘭執意讓他留下吃飯，但是撕扯半天，她大哥還是堅持走了，隻拿走了那一小袋凍梨。 　　過年了，村裡家家張燈結彩，爆竹聲聲，一片喜氣洋洋之氣，因為是在山裡，不僅攏音，還會有回響，二踢腳嘭的一聲一躍而起，一聲炸響回聲還在回蕩，第二聲又接踵而至，家家都放，不斷在回蕩，顯得異常熱鬧。 　　最開心的便是小孩子，因為這天，他們都可以穿上那身日思夜想的新衣服，家裡條件好的就去集市上買，條件不好的就自己動手做，他們幾個人聚在一起，拿著炮仗去各處淘氣，左手是一根點燃的供香，右手習慣的從褲兜裡掏出火紅的小炮仗，或去炸糞坑，或是去炸雞窩，或是去炸狗窩，沒有他們炸不到的地方，這些淘氣的小孩子，才是這熱鬧節日最熱鬧的部分。 　　這會家境好的沒幾家，電視非常稀少，村長為了讓大家都能看上春晚，把村裡最大的黑白電視搬到了小廣場上，後方撐起一根高高的信號桿，上邊放著精彩的春晚節目，又唱又跳，很是熱鬧，下邊是一排排的小板凳，雖然寒風凜冽，但是坐無缺席，一邊欣賞精彩的節目，一邊吃瓜子和花生，還不時傳出一陣陣歡笑，小孩就跑跑跳跳，相互搶糖吃，好不熱鬧。 　　許多年以後，電視從黑白變成了彩色，從小盒子，變成大熒幕那麼大，場地從小廣場變成溫暖的屋子，依然是春晚，依舊是好吃的花生瓜子，但是那童年的熱鬧和味道，一去不返，再也沒有出現過。 　　轉眼又是幾個月過去，小紅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眼看就快九個月，之前尚起靈的話李蘭一直銘記在心，說是小紅根本不適合要孩子，確實，小紅瘋瘋癲癲神誌不清，是否能順利生下孩子，還真不好說，她也十分擔憂，不過還好柱子托他表哥帶回的錢足夠，她打算好了，提前就去醫院住院，即使遇到什麼意外情況，醫院也是最安全的可靠的地方。 　　這天，天氣一直陰沉，越到下午壓的越低，天黑的特別快，那烏雲密布的氣勢，眼見一場大雨將至，李蘭倒是忙碌的很，把晾曬的衣物收進來，在抱進來一堆乾柴火，她把一些嬰兒用的小衣服和舊衣服改的尿介子，還有一些住院和生小孩的必需品，都逐一清點，裝了滿滿的一大包。 　　一邊忙碌的收拾，一邊她嘴裡還跟小紅念叨著：“小紅啊，小寶寶馬上就要出生了，他是我們一家人希望，小寶寶一定非常可愛，也會非常聰明，能考上大學，找到一個好工作，好好孝順你們，希望以後我們一家人，安安穩穩，幸福快樂的生活，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 　　半夜，大雨傾盆而至，大雨嘩嘩落下，順著房簷流淌而下，在院中匯聚成河。 　　突然，熟睡的小紅因為微微的疼痛醒了過來，因為肚子的疼痛，她心情煩躁起來，大口的喘著粗氣，找書苑 ｗww.zｈaoshｕyｕan．ｃom慢慢的，疼痛逐漸加重，她開始疼的叫了起來，李蘭被吵醒，她趕忙起身一看，竟然發現小紅下身見紅，她心裡一緊，知道事情不好。 　　她顧不得穿好衣服，趕忙起身準備，緊張讓她心裡哆哆嗦嗦，一時間慌了神，一陣手忙腳亂後，終於將熱水燒上了，她來不及找雨傘，隨手拿了一個褂子披在頭上，直接就沖出門去，此刻路上坑坑窪窪全是泥濘，到處是積水，她一不注意就滑倒在地，她此刻哪還顧得著這些，也顧不得上其他，起身接著往前走，又摔了一下，就這樣踉踉蹌蹌的終於走到了之前有接生經歷的老大娘家。 　　“開門啊，出事了，救命啊。” 　　她用力的敲打著大門，因為雨聲很大，她整整敲了十幾分鐘屋裡人才聽到。 　　有接生經驗的老大娘滿臉褶皺，一頭白發，一看已經七十多歲，被噪雜的敲門聲吵醒，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李蘭著急的顫顫巍巍說明情況，聽到是小紅見紅，她馬上清醒了一些，就知道事情不好，思來想去她決定不能管，因為小紅是一個神誌不清的瘋子，瘋子是否能生孩子，一直是個未知數，萬一出現意外，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誰都擔不起這份責任。 　　“她大娘，求求你了，你放心，不管出現什麼意外，我絕對不會找你的麻煩，我們老李家還會感恩戴德。” 　　思考了幾分鐘，李蘭見到大娘如此為難，她也顧不得那麼多，就那麼直接跪倒在地，大娘心理一軟，她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心裡一想，這麼大歲數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她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