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正旦使(1 / 1)

趙佐的這手操作,讓洪澤湖水寨上下對他分外的感恩戴德。   本來嘛,官軍已經大軍壓境,卻生生忍住沒動手,反而願意高抬貴手放他們離去,簡直是難以想象。   耿明達更是眼中含淚,連不住的向趙佐叩首拜謝,隻以為遇到了青天大老爺。   倒讓趙佐有些心中過意不去。   他乾脆好人做到底,索性給耿明達畫了一下周圍的地圖,指點了一番對方的搬遷方向。   “沿淮河順流而下,就與黃河交匯,往前便是重鎮楚州,楚州再往下,岸北即為金國山東東路的漣水,你們可以在此處偷渡上岸,然後揀小路走線穿越四五十裡,便有個比洪澤更大的碩濩湖。”   簡單來說,就是當個金國潤人,剩下的自求多福。   耿明達感動的無以復加。   這點距離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之前他帶人從太湖一路過來,全程近千裡之遙,中間還穿過了長江,那才叫困難無比。   由於官軍在一旁虎視眈眈,水寨一方隻花了小半天的時間就收拾完畢,然後駕著大大小小的舟楫,一去不復返的離開了洪澤湖。   趙佐半送行半監督的確認了對方的離開,這才放下心來。   總算是解決了一樁隱患!   抹了抹並不存在的汗水,趙佐派又出支小隊在此監視,確保歲幣交割完成前,此地不能有其他強盜存身。   然後,便再次率著三千大軍,浩浩蕩蕩的重回揚州。   對於這一結果,將士們並沒有什麼意見。   區區幾百不成氣候的草寇,又沒有鬧出什麼動靜來,就算剿了也沒多少軍功,蚊子肉罷了。   反過來說,隻要打仗難免會有傷亡,更何況是水戰,溺死風險頗高,能不打自然是最好的。   並且,趙佐還掏空腰包,自費買了許多酒肉,犒勞了大夥一頓,這下就更沒人有怨言了。   於是在紹興十七年的十一月二十八日,趙佐又一次回到了揚州。   揚州還是那個揚州。   唯一不太一樣的是,趙佐剛回來就收到一封公文。   現任的知揚州、淮南東路安撫使雷仲,要求揚州府大小官員俱來府衙開會,商議政務。   趙佐不明就裡,畢竟他這個歲幣使屬於半個欽差性質,隻是掛靠在雷仲名下,淮南東路的政務實際上跟他是沒有關係的。   但上司有命,總得應付一二,趙佐即刻動身,前往揚州府衙報道。   來到府衙,趙佐先一步見到的是陸遊。   陸遊仍舊是那般溫潤如玉的君子模樣,見到趙佐後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來。   在對方的解釋下,趙佐這才知道雷仲喚他們前來的原因。   “你是說,為了淮南東路今年鹽課的事?”   陸遊點頭:“對。嚴格來說,是鹽課押運的事。”   趙佐這才明白,為什麼會喚他前來。   臨近年底,淮南東路的鹽稅已經匯集到了揚州,是該準備送往臨安了。   鹽課押運與歲幣押運從本質上來說沒什麼區別,不過是一個往南,一個朝北。   所以趙佐算是半個對口人士,因此被喊了過來。   關於今年鹽課的事,陸遊作為淮南東路轉運司衙門的乾辦官,剛好對此了解不少。   不過提起此事,陸遊的臉上頗有幾分鄙夷。   “如今淮東的提舉茶鹽官是秦檜的門人,對方為了孝敬秦檜,很是在鹽課之事下了番功夫,今年的折銀增收了不少。”   陸遊補充道:“秦檜那廝為鹽課增羨一事向官家討賞,不料官家當場道‘年有增收,明年一定會虧損,民眾食用的鹽量,也就這麼多’,讓秦檜無話可說。”   說到這裡,陸遊很是感嘆了一句:“當今天子還是聖明的,隻可惜被秦檜這種奸邪給蒙蔽了。”   對於這個話題,趙佐沒搭茬,重新扯回了工作的事。   由於鹽課稅銀數目巨大,今年又額外涉及到秦檜上報的政績,所以馬虎不得,以至於連病入膏肓的雷仲都不得不處理此事。   很快,臉色蒼白的雷仲就在下人的攙扶下,腳步虛浮的從後堂走了出來。   這位淮南東路的一把手實在是病的太重,這幾步路走下來,感覺就去了一半性命。   “咳咳咳...”   還沒等到說話,雷仲又是一頓急促的咳嗽。   一旁有人擔憂的勸慰道:“雷公當保重身體。”   雷仲病怏怏的道:“秦相公的差事,不敢大意。”   話沒說完,又咳了起來。   這次連血都咳出來了。   眼見自己實在是不能理事,雷仲隻好示意,讓淮南東路的二號人物,馬步軍副都總管董先,接替安排鹽課押運的事。   然後重新被攙了回去,接著養病。   見到對方這般舉動,趙佐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倒不是因為雷仲病重而感慨,而是他竟然病成這個樣子還得硬撐著來露個臉,強行表現一番。   可不就是表現,做姿態給秦檜看的!   雷仲明明是快死的人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又是朝廷的封疆大吏,卻隻因今年的鹽課一事關乎到秦檜,不得不拖著病軀親自過問。   就是要展現出他對秦檜的尊崇!   秦檜的威勢之重,可見一斑。   待雷仲離去後,董先正式接管了工作,他是個不廢話的人,當場就要發號施令。   孰料,有一人卻先一步開口。   其矛頭正對著和陸遊竊竊私語的趙佐,語調分外陰陽怪氣。   “聽聞趙大使率三千精兵前去剿匪,結果無功而返,放任賊人揚長而去,真是國之良將,好不威風啊。”   趙佐被那人點到,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轉頭向陸遊問道:“說話的這個公鴨嗓是誰?”   陸遊仿佛聞到了什麼臭味一樣,秀臉皺起,捂著鼻子道:“此人就是那個知名的奸臣小人,曾惇。”   原來是他?   趙佐恍然大悟。   曾惇,北宋丞相曾布的孫子,前任的臺州太守,右朝奉郎。   隻不過在如今的文壇,這個名字已經臭大街了。   早年的曾惇工文辭,還算有點名聲,紹興十年後以郎中知黃州。   由於黃州是蘇軾曾經來過的地方,曾惇狠狠蹭了波熱度,修復東坡遺跡、寫詩填詞紀念,還用標新立異的方式仿效東坡文酒詩會風流,以表示自己對這位文宗的熱愛與景仰。   靠著這副做派,再加上曾惇偶爾也能寫出點佳句,比如“何用橫槊賦詩,繼‘烏鵲南飛’之句;但當舉酒屬客,歌‘大江東去’之詞”,一時間頗有些名聲。   然後,這廝就整了個大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