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星一隻手握住刀鞘,另一隻手將刀拔了出來,可是預料中的赤紅色並未出現,呈現在飛星眼中的不過是普通的亮銀色,如鏡麵般的刀身映出了飛星有些錯愕的臉。 飛星將刀收了回去,就這樣握在手裡,他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決定聽從那位老人的建議,繼續往下走去。 往下幾層的樓梯的確如老人所說,再也沒有怪物,飛星走的很順利,但他仍然極為小心,慢慢地觀察著四周,並不敢發出過多的聲響。 他的右手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刀,盡管他並不會用刀,但好歹能給自己帶來一點心理安慰。 當飛星到達第一層時,他小心翼翼地推開樓梯間的門,往日充斥著忙碌奔波的白領的大廳此時顯得空曠無比,幾盞日光燈此時也正無精打采地展露著光輝,外麵依舊漆黑一片,此時仍是黑夜。 突然,一聲重物砸地的沉悶巨響嚇得飛星收回了正欲往外邁的腳,他咽了口口水,這聲響是從公司大門外傳來的,接著沒過多久,又是一聲。這聲音似乎有頻率,按著一定的時間響起。 飛星壯著膽子走到大門處隔著玻璃往外張望,他記得公司外麵就是一條馬路,路燈時常亮起,不遠處的學校也能清晰可見,可是現在,外麵的黑暗如同濃鬱的墨汁揮散不去,飛星隻能借著玻璃大門看見反光的自己。 沉悶的重物砸地聲按著規律響起,飛星此時卻陷入了兩難,自己並不清楚外麵到底是什麼情況,同樣,如果留在公司裡,這裡也並不安全。到底是推開大門,還是留在這裡觀望? 他凝望著門外的深邃黑暗,似乎這片黑暗將公司與世界隔離了開來,那沉悶的巨響似乎是某位神祇正擂著宇宙間的巨鼓,咚咚的鼓點讓人的心臟也要隨著旋律跳動。 正當飛星猶豫之時,他手中的刀卻莫名開始顫抖,飛星握著刀,感覺到似乎有一種玄妙的力量正牽引著自己往黑暗走去。 飛星拔出了刀,此時,他驚異地發現這把老人贈與的刀的刀身染上了血一般的顏色,同時濃鬱的血腥味正散發而出,飛星有些不明白,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在指引他。 飛星閉上了眼睛,雙手握住血紅古刀的刀柄,將刀高高舉過頭頂,在空中劃出了平平無奇的一刀。 接著,他睜開了眼睛。 一道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縫隙正懸空而立,似乎是這個世界破開了一道口子,隔著這道縫隙,飛星似乎能看見明亮的路燈,川流不息的車輛,那是他所認識的世界。 飛星收回了刀,大步朝縫隙走去。 沒有任何感覺,飛星就好像是穿過了廣告上的全息投影,但他明白自己已經回到自己認識的世界了,因為公司的玻璃大門外,無數的燈光正照耀著自己。 警笛喧鬧著,所有人用驚疑的目光盯著從大樓裡走出來的飛星,身著黑色警服的警察們卻隻是看了飛星一眼,視他手中的刀具為無物,便繼續麵色凝重地抬頭看著大樓的樓頂。 飛星有些疑惑,但很快地,一個黑影從他頭頂墜落,重重地砸在不遠處的地麵,發出了他剛才聽見的擂鼓聲。 嘭。 接著又是一個黑影墜下。 嘭。 接著。 嘭、嘭、嘭。 一個個身著公司製服的白領從樓頂跳下,飛星甚至在某一瞬間,好像看清他們祥和微笑著的臉。 大樓的地上鋪設了一個又一個救生氣墊,但他們卻如同幻影,穿過了救生墊,仿佛是命中注定砸向地麵,他們如同流星,一個個義無反顧地奔赴向水泥地。救生墊下麵早已滲出了無盡的鮮血,大樓的下麵被人群圍出了一片空地,而空地的顏色是殘酷的殷紅。 所有的人都抬著頭,仿佛在舉行著某種不可言說的儀式,大家的臉上逐漸由驚恐變成了麻木與平靜,他們的視線隨著落下的軀體而變得冷酷,飛星似乎看見了自己同事馮辰安詳微笑著急速墜落而下的臉,他卻並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望著燈光後麵的無數人群,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慢慢從他的日常生活中抽離了開來,一切似乎都將走向不尋常。 飛星慢慢將刀插回刀鞘中,沉悶的擂鼓聲一下一下錘擊著自己的心臟,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如同幻影的下落軀體,伸出手,似乎想去觸碰。 但一隻纖細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看上去瘦弱的指節蘊含著無窮的力量,讓飛星完全掙脫不開。 飛星有些詫異地看著手的主人,一個個下落的黑影就擦著他的指尖而過,他甚至能感覺到這軀體帶來的急速的空氣流動,在他和她之間,無數淒紅的血液正要淹沒了他們的腳。 那是一張怎樣美麗的臉啊,飛星發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比麵前的女子還要美的存在,那絕不是通過整容手術能人工製造的臉蛋,每一處的弧度都恰到好處,就連阿歷山德羅斯雕刻的維納斯也沒有辦法能與這一抹驚艷媲美。 在她那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眸裡,飛星卻仿佛看見了浩渺的繁星。 “遊戲結束了,我是贏家。”她平靜地說道,聲音如同悅耳的黃鸝鳴叫,她纖細的手握著飛星的手腕,用的力氣沒有一絲縮減。 “遊戲?”飛星有些困惑。 女子看了看飛星另一隻手裡的唐刀,皺了皺好看的眉毛,轉而嗤笑道:“原來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蠢貨。”說完,她用力一甩,飛星竟直接被甩到了人群中,幾個路人被他壓在了身下,直呼倒黴。 女人站直了身子,眾人這才發現她的左手中攥著一把通體青色的長劍,上麵似乎雕刻著一隻張牙舞爪的神龍,透著一股古樸之氣。 等了半晌,她隨意地用長劍劃過不斷墜落下來的黑影,在眾人的驚呼下,墜樓的沉悶聲終於停了下來,空中兩人墜落的身影竟然如時空暫停一般凝滯在了空中,眾人終於能看清他們臉上帶著的詭異微笑。 而那個被女子劃過的黑影,頭顱與軀乾被一劍分開,女子隨意地接過空中的頭顱,頭顱竟然化成一道流光順著她的手臂湧入到了她的身體中,女人的身體竟開始微微的發起光來,她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本就美艷不可方物的臉蛋此時更顯神聖,眾人幾乎要下跪膜拜,將其奉為神明。 於是所有的一切都一掃而空,整個世界似乎重歸平靜,隻剩下滿地的鮮血,粘稠而又腥臭。 女人睜開了眼睛,整個瞳孔都呈現出耀眼的金色,在燈光的照耀下更是璀璨,隨著她身上光芒的慢慢消散,她看也不看人群裡剛剛站穩的飛星,竟化作一道流光沖天而去,消失在了天邊,隻留下一片嘩然的人們不知所措。 神。 這是神嗎? 飛星跟所有圍觀的人群一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心中不由自主地升騰起了這個念頭。 飛星撩起袖子,自己那被女人鉗住的手腕已經發紫,那纖細的手竟然有如此超凡的力量,以及違背物理常識的飛行,今天的他不止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似乎變成了他完全不認得的樣子。 “神的適格者,請隨我來。”一個幽靈般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飛星的身旁,寬鬆的白袍將他的身形全部遮掩,飛星隻能憑借這略顯雄渾的聲音來判斷他是男性。 “適格者?說的是我嗎?”飛星指了指自己。 白袍男子沉默著。雖然飛星看不見白袍下他的臉龐,但是飛星能感覺到他似乎歪了歪頭,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不是。”白袍伸出手拍了拍飛星身旁的一個男人的肩膀,接著道:“是他。” “啊?我?”男人一臉疑惑,飛星注意到他穿著跟自己一樣的公司製服。 “神的適格者,請隨我來。”白袍男子的語氣死板單調,又重復了一遍。 “啊,好,我跟你走。”男人撓了撓頭,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麼,飛星目視著他們二人的身影淹沒在人海中。 圍觀的人群依舊沒有消散的征兆,麵前黑黢黢的公司大樓仿佛仍然在散發著血的味道,今天的一樁樁聞所未聞的奇事讓飛星頭暈腦脹,他已懶得再思考什麼嗎,他提了提沉重的唐刀,甩開迷離的夜色,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中。 一頭栽倒在床上,闔上昏沉的眼皮,意識似乎逐漸沉落於不見底的深淵。 飛星卻抱著那把老人贈予的古刀,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