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謫別 第十回 花家莊張燈結彩,預備定親晚宴。車馬長龍停靠在府門前,大人小孩熱鬧非凡。果然是大家氏族,難有普通的排場。 沈雁回好不容易擠進莊院,原來門前派發喜果喜錢引來眾多的人,他出示請帖好歹進了內院,隻見身邊陸續來往人物,大量禮品擺放在櫃上。忽然間被人拉住,轉身去看,迎麵塞來一包禮盒,沈雁回定睛細瞧,認得,竟是鄭小姐身邊的小丫頭秀兒,他抱著禮盒問道:“敢問秀兒姑娘這是何意?” 秀兒鼓起勇氣,但還是有些猶豫,辯解說,“下麵的話不是我說的,是我家小姐和你說的,小姐說你就孤高,就空手!禮品都沒有,吃完如何走。就給你盒果子行新下來的紅棗桂花糕作伴手禮。”說完跑開了。 沈雁回目光追著秀兒,見她跑進內堂了。 這時候,花六郎呼喊著:“哥哥,哥哥。”花六郎到了身前,說:“哥哥來得好早,不是丁二小姐提醒,我還不知道早點過來相迎。哥哥往這邊走,怎麼還帶著禮物?你我情分,這倒不需要的。” 沈雁回有些羞臊,吞吐搪塞說:“不需多說,不需多說。怎麼這樣多的人?不會是大婚宴吧。” “人是有點多,但也不很多,揀著緊要的人物請的,總會往來不是。不過就是定親而已,意在宣布兩家合親,也屬於兩邊家族的商業考量了。哥哥不要在意這些,我領你去見我家人。” “不敢打擾,大約都忙著呢。” 花六郎笑道:“隻有大哥在忙,別人都在談話嬉鬧呢。” 不一會兒,花六郎將沈雁回帶到內堂,這裡不比外麵客廳,人少也靜,除了緊要的人物是進不來的。 迎麵先來兩位兄長,沈雁回是認得的。花六郎介紹道:“這位是我二哥,莊院都是大哥和他打理。這位是三哥,拳腳刀劍也都玩得來。”又介紹沈雁回:“兩位哥哥,這一位就是我常說的結拜義兄,BJ大名府鎮守總兵的兒子,也就是最近京城聞名的少年俠客。” 沈雁回連忙施禮作揖:“不敢當,見過兩位哥哥,之前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兩位見諒。” 先前花二郎和花三郎就見過沈雁回,大家都記得。花二郎這才認真打量麵前的少年,竟如此年少:頭係武生巾,束發於頭頂,身披皂色長袍,上身一件青色棉襖,內襯嶄新赤色羅衫,懷中一個水果禮盒,玉帶纏腰,足登官靴。再看沈雁回的麵容,更是心生羨慕。回禮道:“早就聽六郎提起結交了一位來頭不小的義兄,如今是你,看來不假。” 身邊的花三郎也附和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和二哥收回先前的話語,希望沈兄弟也諒解。快入內府去見四哥,總不能一直提著禮物。六郎還不前麵引路。” 花六郎便引領義兄往後屋走去拜見四哥。花二郎見沈雁回轉入屏風,笑道:“你我竟辦了這樣一樁蠢事,依你看,這少年比之往前如何?” 花三郎也笑道:“二哥說得極是,我們過於操心了。不必說先前冰湖的比鬥,你我都有目共睹,他的身手在我之上倒沒什麼異議,隻是今天再看,他整個人的心界闊了太多。” “三弟所說也是我想說的,先前是一陣冷風如今暖了起來。他可還隨身帶著那把寶劍?還真想看看呢。” 花三郎苦笑一聲,說:“慚愧啊,二哥。沈兄弟一日千裡,他的呼吸已經十分細密,若劍還在身後長袍內,我聽不出來也看不出來。這個念頭還是打消了吧。” 花二郎笑道:“誰不是這樣說呢?這是六郎的緣分,由它去吧。你我也不要再妄加乾涉了。”說罷,兩人攜手往廳外走去。 沈雁回隨著義弟花六郎來到花四郎的房舍,花六郎便要敲門,門突然開了,迎麵撞了個滿懷,竟是丁美蘭主仆二人,花六郎感到一股香氣和溫暖,忙往後縮,賠禮道:“二小姐還好嗎?六郎冒失了。” “不打緊,不打緊。六公子迎到哥哥了嗎?”丁美蘭毫不介意,轉而看向花六郎身後,瞧見了沈雁回,卻不敢對視,施禮說:“哥哥有禮了。” “二小姐有禮。” 花六郎便拉著沈雁回進了屋,一進屋就呼喊:“四哥,四哥快來看誰來了。” 屋裡並沒有人回應,身後丁美蘭忙說道:“六公子輕聲些!你四哥去前廳會客了,屋裡卻有我姐姐和她的客人呢!” 花六郎自知失禮,連忙致歉。就聽見裡屋傳來綿柔的聲音:“是六公子嗎?還有別的貴客到訪?” “不是什麼貴客,是六郎的結拜義兄,四嫂不是知道的嗎?” “美蘭,就請他們進來吧。” 丁美蘭便將兩人帶進去。一入臥房,墨香混著胭脂,倒有些清幽古樸。桌前坐著四個人。分別是丁惠蘭、金鈴兒、鄭月桐和秀兒。 花六郎便引見:“這位就是四哥即將婚配的女子,汴河運輸商會的千金丁惠蘭,也就是二小姐的親姐姐。四嫂,這位就是六郎的義兄,BJ大名府鎮守總兵之子。” 沈雁回便上前一步,正要作揖,忽然看見手裡的禮盒,順勢奉上,說:“在下沈雁回,剛行完冠禮,聽六郎說小姐喜事,便同來祝賀,一點心意,祝福小姐鴛鴦比翼,早生貴子。” 丁惠蘭起身答謝:“如今這東京誰沒聽過閣下的威名,果然英雄出少年。算起來你也長我一兩歲,惠蘭由衷感謝沈大哥的好心意。”接過沈雁回手中的禮物放在桌上,招呼兩人坐下,丁美蘭趁機坐在花六郎身邊。 丁惠蘭指向身邊的女子,介紹道:“這一位妹妹是惠蘭的知心朋友,叫做鄭月桐。”又向鄭月桐介紹他人,“美蘭和六郎剛才都認識了,這一位是六郎的結拜哥哥,最近東京很有名氣的人物。不知道妹妹可聽到一些傳聞?” 鄭月桐早就瞧見沈雁回,隻是沈雁回拘束不曾抬頭看過別人,她說:“姐姐都說如今東京誰沒有聽過沈公子的大名,我也有耳聞,隻不曾見過。正是聞名不如見麵,今天有幸得見少年俠客,給您施禮了,您萬福!” 沈雁回這才看到鄭月桐,連忙起身回禮,卻更加拘束了,“小姐福安,小姐福安。我不敢當什麼大名。” 丁惠蘭抿嘴一笑,“難怪和六郎結義,的確也是一根木頭,隻不知道哪個妹妹能夠雕琢了。”說完看向鄭月桐,鄭月桐看著丁惠蘭,會心一笑。 惠蘭繼續說:“六郎你隨我去前廳一趟,美蘭也跟著,月桐妹妹先在這裡稍候,姐姐去去就來。勞煩沈大哥在這裡陪坐一會可好?” “四嫂留下陪伴便是,有什麼吩咐六郎和哥哥替你去辦?” 丁美蘭趕忙說:“六公子這樣不妥了,鄭小姐和哥哥都是客人,怎麼好勞煩他們。況且就一會兒我們就回來了。”說著拉著六郎出了房間。 沈雁回此刻如坐針氈、神慌意亂,突然發現屋內隻剩下自己和鄭月桐兩人,丫鬟秀兒竟也不見了。他本能的想要逃避這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環境,定了定神,說:“秀兒姑娘呢?外麵也冷著,我去叫她進來。”說著就要起身。 “坐下!” “鄭小姐有何吩咐?” “這一會兒就又認得人家是什麼鄭小姐了?昨天在書齋的卻不是鄭小姐!” “也是小姐啊?” “是嗎?哪裡是了?” “————,” “既然認得,就看不見?是書齋裡人很多還是我叫你認不出了?” “小姐就在我身邊,我認得。” “那怎麼不相見?不去看我一眼?都敢行俠仗義,去抱打不平,稱什麼俠客哩。” 沈雁回這才將眼神移向鄭月桐,隻見她頭上梳著小盤髻,插著銀月色玉簪,著一件淡黃窄袖衣衫,下麵配著鬱金百褶長裙。沈雁回領略過她的花容月貌,不敢再細瞧顏色,故作鎮定說道:“我也不知道,一看到你就覺得周身燥熱,不太能喘得過氣呢。又怕冒犯失了禮數,才保持距離。” “我一個小女子還有這樣的本領呢?” “那也要小姐這樣像仙女一般呢。” 鄭月桐盈盈一笑,不再為難,反而將臉往前靠近,去仔細打量沈雁回。 這一靠近,沈雁回呼吸瞬間亂了,撤出身子,賠禮道:“孤男寡女的,總有不便,再不能坐了。我不遠走,就站在門外。你倒也不用怕什麼。”說完趕忙跑出去了。 才發現秀兒以及惠蘭美蘭金銀鈴兒都在門口,花六郎遠遠的站在對麵正快走過來,“哥哥沒事吧?原諒六郎,實在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沈雁回雲裡霧裡,不解:“六郎何出此言呢?” “你跟那鄭小姐共處一室,該不會?” 沈雁回端正身子,厲聲打斷了六郎的話,“六郎切莫輕言,小心詆毀了別人的清白。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當仰天地浩然正氣、行光明磊落之事,雖然同處一室,我倆卻是相互尊敬,況且之前與鄭小姐就已經熟識了。” 忽然身後鄭小姐走了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停在沈雁回手邊,“沈大哥又何必為難六公子?”又對六郎說:“六公子有所不知,我與你的沈哥哥早就相識,本就清清白白的,況且我都不能叫你的好哥哥瞧上一眼呢!” 花六郎這才安心,笑道:“害得我擔心這一會兒,就怕哥哥拜倒在你的裙擺下,你畢竟也是東京有名的俊美娘子!六郎就想也會是這樣,哥哥堂堂男兒,誌向遠大,正應當瞧不上你才是。果然是哥哥!” 丁美蘭朝著花六郎擠弄眼色,花六郎卻沒看出。惠蘭便握著小姐鄭月桐的手,將她拉到身邊,“惦記妹妹的人可有著呢,叫咱妹妹瞧上的能有幾個?” 鄭月桐看向惠蘭姐姐,微微搖頭,也能體諒姐姐的好意,也知道六公子畢竟少不更事,倒也不放在心上,隻想看看沈雁回的意思。 沈雁回勸說住六郎,轉身向鄭月桐賠禮:“小姐不要介懷,六郎正是這樣純真的天性,”他頓了頓,看著鄭月桐,“雁兒若能結識鄭小姐這樣的良友,實在是莫大的福分。” 鄭月桐也望向沈雁回,發現沈雁回的眼神一瞬間堅毅起來,竟先躲了。惠蘭就趁機請大家前往前廳入席,一番熱鬧,不在話下。 酒席罷了,雪又飄起,落在鄭月桐的袍子上,風將她的秀發拂起,混著燈光月色,美妙動人極了。她緩慢上了馬車,回首望去,沈雁回也正在觀瞧著她,她沖著沈雁回微微一笑,輕點額頭,入了門簾去了。 沈雁回就站在原地,雪落向他,他望向馬車,馬車留下車轍,車轍就長遠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