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盜馬案 　　第二回 　　“洛都四郊，山水之勝，龍門首焉。” 　　龍門石窟位於洛陽南郊伊河兩岸的龍門山與香山之上。西山龍門山，東山香山。正是兩山對峙，伊水中流，佛光山色，秀麗無邊。 　　且說沈雁回問過龍門石窟的方向，一路向南，到了郊外。這時候正好飄起小雪，紛紛落下。 　　這郊外是一片桃林，已落了一身白靜，路旁雜生著一些花草，都凋零著埋在雪下，不遠處好像有一座寺廟，正冒著稀疏的灰煙。 　　沈雁回仔細觀察著寺廟，忽然看見一抹紅艷，十分惹眼。不用走近，香味已經滲透過來，細看，竟是一朵牡丹，正開得熱烈：紫紅的大花瓣撐開落雪，花心點著銀白，笑得金燦。隻盛開了一朵，還有幾個打著花苞。 　　冬牡丹畢竟不常見，沈雁回看得入迷，和著花香，險些癡醉了。他將目光移開花朵去看根莖，無意間瞧見溝裡有一素布包裹，再一看，邊上像是躺著一個人，沈雁回連忙走近查看，竟是一個老婦人。摸了氣門，還有微弱的呼吸，就快要凍僵，他顧不得許多，背起這個人進了寺廟。 　　果然是一個廟宇，叫做石佛寺。 　　沈雁回喊了兩聲，卻沒有動靜，進了屋內，才知道是個無人看守的寺廟。 　　正中間一張香案，上麵還有香爐，幾支香已經滅了。他將老婦人放下，先點起一堆柴火，原來這裡常有過路人取暖，柴火都剩下一些。這一生火，那個老婦人竟然慢慢醒過來，卻還很微弱。 　　沈雁回身上正有酒館吃剩的飯餅，遞給婦人吃。婦人一見，竟能抬起手，接過麵餅狠狠吃了起來。 　　沈雁回就去摸她的脈搏，已經可以感覺到，料想活過來了。就去後院探查，卻有幾間廂房，似有人住，卻不見蹤影。心下疑惑，又擔心那老婦人，轉回香堂，這一會兒，那婦人確鑿活過來了。 　　老婦人就跪在地上，連連道謝，沈雁回不敢承受，就去攙扶，問道：“老媽媽如何摔倒在這路邊，好在這裡人來不絕，想來也沒有大礙。” 　　老婦人氣息還是微弱，坐下說道：“不是恩公，老婦這條命就沒了。沒了，其實也就沒了。” 　　沈雁回感覺她似有難言之隱，說道：“老媽媽不要驚慌，可是遭遇了什麼困難，遇上盜匪了不成？” 　　“卻不怕什麼盜匪，老婦乃是東京鄉下人，因家中鬧饑荒，前來洛陽投靠兒子，哪知兒子不肯相認，隻好再回東京。不想誤了船期，最後用盡了盤纏，困在這裡，我卻會些針線，但總也接不到活。最後餓急了靠乞討挨過些日子，聽說龍門有燈會，也有好些娘子，想著縫製一些香囊荷包去買賣。等湊足船費就回東京。走到這廟，正看見一朵冬牡丹，開得爛漫，芳香滿溢，就想取幾瓣放在香囊中，誰料急了，腳下踩空摔了。”老婦人回憶起，忍不住還有些後怕。 　　沈雁回將懷裡的飯食都遞給老婦人，說道：“原來這樣，老媽媽卻不要害怕，這些是我吃剩下的，你要是不嫌棄就收下，”又摸了幾錠銀錢，“我也出來的急，沒帶什麼銀錢，卻不要嫌少，想來足夠回東京了。” 　　又忍不住問道：“你說來自東京，如何還鬧饑荒，皇城腳下想來繁華不是？” 　　老媽媽感激涕零，卻不願接受施救，說起原由：“恩公看起來年幼，隻怕沒有出過遠門，沒去過東京，隻聽說是都城。其實尋常人家在哪裡也活得艱難，東京鄉下餓死的多了去了，朝廷稅賦太重，又遇災年，再加上罕見的暴雪，來年春天才有機會開倉賑災，家裡東西很快就吃光了。我男人趕巧又在這時候病死了，老婦沒有依靠才想著投奔別人，其實即便是親生兒女，也不想拖累。今番遭遇，正是上天憐告，人要自力更生。” 　　那老婦說著忍不住又流淚，沈雁回的內心也像被針紮過一般，仍舊去寬慰她：“我卻不白給你銀錢，老媽媽賣我一隻香囊如何？我確有用處。” 　　“恩公大恩大義，隻怕老婦來世才能相報。” 　　“老媽媽不要放在心上，你情我願，談何報答呢。” 　　老婦人這才接過銀錢食物，又從包裹裡揀選出一隻精致的香囊，上麵繡著一對鴛鴦，遞給沈雁回：“恩公收下這香囊，老婦沒有香料，門口那朵牡丹摘幾瓣花朵放在裡麵就行了。祝福恩公福運連連。” 　　沈雁回接過香囊起身走了，到了廟門口，正好又看見那朵熱烈的牡丹，走過去，不忍采摘，見地上掉了幾瓣，就撿起來裝進香囊往南去了。 　　趁著一路的雪花，就到了龍門石窟附近。河岸石窟邊上擺起了長長的攤位，風雪繞不能減弱遊人熱情，沈雁回卻毫無遊玩心意，他仍舊在回味剛才牡丹花下的經歷。 　　不知覺已經走到人群中心，果然好多青年才俊、俏麗娘子，有說有笑，十分熱鬧。 　　人群中，有一個攤位圍了好多的人，沈雁回走近查看，隻見一個算卦老道，明碼標價，在幫學生卜問前程。隻一剎那，教沈雁回瞧出他眼裡的淫邪，於是退到一旁暗暗觀察。 　　夜晚華燈初上，燈會就真正火熱起來。那算卦的老道竟然收起攤鋪回了，沈雁回跟在後麵，一路尾隨到了一處寺廟，竟然是剛才的石佛寺。 　　那個老道不走正門，從後院進了廂房，沈雁回躍上屋頂，落在偏窗下，隻見屋內點起了火燭。透過窗子竟然看見兩個人影。一個正是剛才算卦的老道，另一個卻是個年輕的小道人，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就聽見老道坐下說話：“徒兒，寶貝帶來了沒有？” 　　小徒兒就回話：“師父，帶來了，卻是兩個。” 　　那老道就有怒火，嗔怪道：“你如何敢不聽為師的命令！” 　　“卻不是有意違抗，我等得久了，趕巧來了一對，就索性一起帶來了。況且這幾次師父弄了就殺了，不曾讓徒兒也享受過，這一回，求師父賞賜一個給徒兒吧。”小道人跪在地上哀求著。 　　那老道也無奈，隻能點頭答應。小徒兒歡喜著跑出去了。 　　沈雁回聽得真切，怒從心中來，隻見房中老道走到床前，床上果然綁了一個年輕女子，大約已經昏死過去。 　　這時候，老道就要侵犯，沈雁回正想著如何製止，忽然屋內燈前一閃，一個黑影飛落到床上，正掉入老道懷中，那老道看起，竟然是一個人頭，細看，乃是剛才出去的小徒兒，血淋淋已經灑了一床。 　　那道人驚駭不已，滾落床下，恰被一人踩在腳下，將刀抵住脖頸。沈雁回也是一驚，卻沒有覺察到何時進來這樣一個人。隻見那人厲聲問道：“你想死想活？” 　　“想活，好漢饒命，想活，床下有許多錢財珠寶首飾，好漢都拿去，饒我一命。” 　　“既然想活，我卻問你，這些女子你是如何弄來？無聲無息的。” 　　“我在龍門石窟占卜姻緣前程，找書苑 www.zhaosｈｕyuan.ｃom 誘騙年輕娘子到這石佛寺燒香祈求姻緣，事先讓我小徒兒在這裡等著，人到了後必定要焚香，卻不知道徒兒手裡的香乃是迷香，點了片刻就暈，然後順手抱到後院廂房。這廟本就無人看守，又在回城的小道上，也僻靜，好下手。” 　　那人又問：“西京這些都是你們師徒殺的了？” 　　那老道很是懼怕，不敢隱瞞，顫抖說道：“以前在別處，弄了就放了，大多數都在乎名節不敢聲張，不想還有些膽大的報官，我們就被通緝了。就來了西京，正好遇上燈會，剛到三天，一天一起，這次就沒留活口。” 　　“西京就沒有官府嗎？卻不怕被抓。” 　　“卻不怕朝廷那些飯桶，畢竟不真切緝拿。”說著那老道反而抬頭去看麵前的人，問道：“好漢為何這樣問？莫非您是綠林俠客不成？隻求好漢放我一回，再不敢為禍作亂了。” 　　那人聽到綠林，麵露不屑，刀光一閃，將老道斬為兩段，又梟其首級，跟著查看床上女人，發現其並無大礙，於是剪燭而去。 　　沈雁回看得真切，忙翻上屋簷，隻見那人正在院中指引另一名女子去尋同伴，想來是被小徒弟掠走的那一個。 　　這時候，漫天風雪正緊，沈雁回猛然聽見不遠處的踏雪聲，又見那人安排妥當後，飛躍院墻去了。緊跟著，墻外好幾個身影劃過，跟著剛才那人而去。 　　沈雁回猶豫間，隻見兩個女子匆匆跑出後院，往洛陽城方向返回。他卻不需要再耽擱，急忙飛入雪中，追趕剛才那一夥人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