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難得的天氣好,因為灰蒙蒙的天空開始飄起了一小片的雪花,所以我不用下地,裝模作樣的抱著書本,蹲在爺爺攏的火堆邊蹭著那溫暖的火焰,一邊偷偷看著爺爺熟練的編著快要成型的籮筐。 遠處掉了樹葉的樹木,一棵棵張牙舞爪的伸向那鉛灰色的天空,田野間乳白色的霧氣慢慢上升著。 興許是剛吃了飯,或是火堆的溫度有點高,熱氣往我褲子膝蓋處破了的洞裡一個勁的鉆,慢慢困意隨之襲來。 於是打了水,洗了腳之後便早早上了床。 “他二舅媽,這天都黑下來了,你還去呀!”迷迷糊糊中爺爺的聲音響起。 “他大姑爹,你看這信上寫的,我找兩三個人念了,都說是這兩天到,信上還說給他外甥帶了玩具的,假不了,這天路不好走,萬一要來了我去接一下他。”聽著二舅奶奶的聲音,我雖然對玩具感興趣,可還是太困。 “現在年輕人,家裡地荒著,出門打什麼工?農二不種地乾啥?”爺爺的抱怨聲中,我慢慢睡了過去。 一陣涼意,腳底冰冷的觸感傳來,想了想我是睡著的,這肯定是做夢吧!不過看著不遠處急匆匆走著的二舅奶奶,我還是追了上去。 “舅奶奶,這是哪裡?”我在背後大喊。 可二舅奶奶跟本沒聽到,一直行色匆匆,左右看著霧蒙蒙的小路,我有點膽怯,一路追了上去。 不過我跟本感覺不到累,所而喜歡上了這種一步老遠,一蹦老高的感覺,再想著二舅奶奶說的玩具,便一路跟著她跑著,現在反而覺得她好慢,一路上我不得不停下來等她一會。 但是不管怎麼和她說話,她根本聽不到,也看不到我在邊上。 這是一個靠公路邊的小院子,入眼是一個長長的瓦房,院裡的雞已經“咕咕”著蹲在墻邊打著盹,醒來的鵝“呱呱”叫著。 “媽!你怎麼又來了?你這樣一天一次的跑也不累?讓你在這裡歇你又惦記家裡牲口。”開門的婦女皺眉抱怨。 “大妹,二強他還沒到你們家嗎?信上說要回來他先來你們家再回去的。”二舅奶奶聲音焦急。 “媽,說過多少次了,還沒來,這天寒地凍的,萬一路上有冰,晚幾天也正常!你吃飯沒有?要吃了就在家住下,如果要回去天黑小路不好走,我讓從才送你,今年烤煙款下來了,前天他剛去買了個摩托。” “吃過了!哎!這讓人操心得,人家那麵女方家日子都看好了,天天催我,他不回來這婚怎麼結?送我回去吧!明天我早點來,再怎麼,都過好幾天了”二舅奶奶嘆氣道。 “從才,出來送一下媽!沒見過這麼犟的!” 看著閃著燈的摩托響起駛上了公路,我有點想哭,因為太遠,到處是霧蒙蒙的,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舅奶奶,等等我!”我一邊哭一邊追,不過好奇的是摩托不管怎麼跑,我都能跟上,直到到了二舅奶奶家。 一個和奶奶家差不多大小的院子,不過少了那種焦糊的氣味,我看著二舅奶奶忙了一陣之後慢慢去了裡屋睡覺去了。 我一個人站堂屋裡麵,雖然外麵“窸窸窣窣”下著雪,可是我感覺不到冷,不過就是有點害怕,所以我悄悄去了二舅奶奶睡覺的屋子,在他床邊坐了下來。 我現在確定是自己做夢,我試著睡下,或是閉眼,可是我一點困意也沒有,夢中還能睡著,這不就奇怪了嗎? 所以我現在很希望尿意給我憋醒,可是白天太冷,我喝的水太少,這估計奶奶也知道,所以沒人給我叫醒,正當我一籌莫展的時候,門邊有了動靜。 門裡慢慢穿進一個年輕人,看上去很稀奇,不過有點好看,隻是臉色青灰色的,估計是凍的吧,外麵正下大雪呢! 他的頭發是黃色的,花格子寸衫,牛仔喇叭褲,有點像姑姑明信片上的那些明星。 “舅奶奶睡著了!”我試著說了一句,可是他慢慢轉頭盯了我一會兒,好像什麼也沒看到的,又默默看著床上熟睡的二舅奶奶。 “媽,我就在姐姐家,你快點來看我,我真的到姐姐家了。”說著的男人仔細盯著二舅奶奶的臉,轉身穿門而去。 “樂生,你看都幾點啦!還睡?你今天的書要幾點背完?”耳邊一個炸裂的聲音響起。 “樂生,你是不是發燒了?我可給你說哈,這幾天冷,你把衣服全穿上,要是發燒了可沒錢給你打針!”奶奶警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今天我在鏡子裡看著自己,我臉色都快有四妞姐的白了,我把所有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後抬著書本去爺爺的火堆旁邊坐著。 全身軟得我幾次差點把手上的課本掉火堆裡燒了,我想去找四妞姐她們玩,不過看著一地的積雪,我想太冷了她們是不會出來的,再加上我也沒有力氣。 於是強忍困意,迷迷糊糊的背頭不知是哪一篇課文,一時清醒一時糊塗就這樣混了一上午。 “她二舅媽,四強還沒來?你這路遠不好走,年輕人到了一會就到家了,你操這心乾什麼?要不來烤一下火?”爺爺今天的第三個籮筐眼看就要完工了。 “他大姑爹,你還別說,說了也不怕你笑,我就這一個兒子,這要過年了,怕是太想他了,這幾晚天天夢見他說他到了,就在他姐姐家,這奇怪了,我今天去早一點,估計怕真是到了。”二舅奶奶一邊念叨著,一邊頭也不回。 我一邊想著,你兒子早到家了,隻是你看不到,我都看到了呢?可是我不敢說,隻能看著那瘦小的身影越來越遠。 “樂生,你要困了就去睡,別在這火堆邊上雞啄米樣的,我怕你栽進去!”看著爺爺生氣,我隻能起身去打水洗腳。 “爺,奶,晚飯我不吃了!我睡了,我有點頭痛。”我真是一點胃口沒有不說,還有想吐的沖動。 “管得你!愛吃不吃!” 一樣熟悉的夢,一樣熟悉的環境,不過今晚這男人說的話有點變化,夢裡的我記得十分清楚的。 “媽,我就在姐姐家,你快點來看我,我真的到姐姐家了,你要是再不來就看不到我了。”這次男人顯得很急,說完再次身穿門而去。 這天我沒起床,因為我起不來了,身上多壓了一床棉被,醒來時看著奶奶的臉,在她唉聲嘆氣中又沉沉睡去,大部份時間感覺是沒人來我房間的,我感覺我快要死了,於是又想著夢裡蹦高跑遠的自己,不醒來也好! 這地方我真是不想再來了,因為好奇一個玩具,可我來了幾次依然沒有看到玩具的樣子,倒是經常看到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一會去攆雞,一會去拽鵝,我想去問問他看一下他的玩具,可是他一樣聽不到、也看不到我。 “媽,今天時間還早,你先坐會,我們殺隻雞煮了,你吃了再送你回去!大妹,你去燒水。”從才一邊說著,一邊去逮不遠處的公雞。 我站一邊兒看著他們去逮雞,一邊回味著我唯一吃過的雞肉味道,那是爸媽走時,快病死的一隻雞,想了好一會想不起來的我便羨慕的看著從才殺起了雞。 一個小碗,裡麵有點燒酒,從才把大公雞雙翅提著,兩腿夾著雞身,拿刀的手把雞脖子並到提雙翅的手裡,然後一刀割了下去。 我和他小兒子並排蹲在麵前,看著那鮮紅的血流到酒碗裡,這雞可比我之前吃過的肥,看著雞撲棱棱掙紮幾下,本來最後流到碗裡的血便被甩到地上。 “大妹,水開了沒有?”從才順手把雞丟在一邊。 “這雞養多久啦?這都怕有十幾斤重了!”二舅奶奶伸手扒拉了一下一動不動的大公雞。 “爸爸,爸爸你快看,這血好像舅舅的血!”我旁邊的小男孩伸出一根小手指,蘸著地上的血,再把手指抬起來向著從才跑過去。 “啪!”一個響亮的嘴巴子,小男孩趴地上哇哇大哭。 “媽!別聽小孩子胡說,路是難走,可是我是出過門的,這天氣出不了事!大妹,把你兒子帶走。”這才對著屋裡吼了起來。 “小孩子隨口一說,你下這麼重手乾什麼?那家是這麼教孩子的?”二舅奶奶抹淚說道,“乖孩子,別哭,外麵冷,外婆帶去去屋裡,不和他們玩了。” “大妹,砍刀鈍,你去振國他家借他家的砍刀用一下,我去前麵拔兩根蘿卜,雪凍過的蘿卜甜!”把雞毛拔光的從才沖了一下手,甩了一下手出了院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院裡守著隻白花花的死雞,我無聊了起來,咦!二舅奶奶要去找玩具哄她外孫,後悔的我趕緊跟上。 穿過堂屋右拐,看著小男孩子抽著鼻子坐在床上,二舅奶奶肯定在後麵去找玩具了。 我在小男孩子左手邊的門裡鉆過去,路過一間陰暗的房子穿到後院,右手邊的豬圈裡,三隻大肥豬直哼哼,興許是餓了! 左邊是專門燒柴的一間小灶房,煮豬草用的,二舅奶奶就在裡麵,不過她身邊被她翻下的幾個大盆圍著。 誰家把玩具藏在這裡呀? 我看著二舅奶奶在最底下的盆裡不停的掏著東西,然後用圍腰子包起來,一邊哭一邊掏,那紅色的水流在鞋子上也不知道。 我好奇的湊過去看了一眼,誰家用碎肉喂豬呀,從才他家也沒殺豬呀,不然有的豬身上的肉不好吃,便會剁碎了喂豬的。 不過這肉有一點不一樣,帶著好多骨頭渣子,盆邊上好像還有幾根黃色的頭發。 不過沒一會兒,我便看著二舅奶奶緊抓著腰圍子,瘋一樣的跑了出去…… “樂生!樂生?” “這娃快兩天沒醒了,要不還是帶去醫院吧!”奶奶的聲音響著。 “打電話給他爸,要帶讓他們自己來帶,哪裡來的閑錢?晚上先給他熬點薑湯。”睜眼看著爺爺在火爐邊上搓著麻繩子。 “爺爺,我很難受,你帶我去打一針好不好?我聽說明年家裡種烤煙,我下地去幫忙采煙葉好不好?” 我虛弱的說完這句話便又迷迷糊糊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