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活計,周慎澄讀書之餘,去族中田畝查看。 龍骨水車,之前與楝樹的交流之時,他想到魂穿之前不知在哪兒見過一種古人澆水的工具。 它的體積小,可用人拉,牛轉都是可以的,關鍵是不需要什麼金屬配件,眼下的技術水平是可以達成的。 隻是,隨著與楝樹交流的深入,好像不能完全滿足周氏一族的澆水需求。 水澆田離水源近,自是可以的,但水澆田大部分為話事人與族長所有,即便是使用龍骨水車,受益的田畝也是有數的。 剩餘大約九成的旱地,是無法使用龍骨水車來節約人力成本的,這樣一來,龍骨水車的使用,顯得有些雞肋。 畢竟,可以用得起的人家,不會親自耕種,按畝數支付長工報酬,他們也不會有積極性推廣。 而親自耕種的人家,離水源較遠,龍骨水車幾乎沒有用武之地,他們也不會有興趣。 雖說自己是十三歲的秀才潛力無窮,但潛力在沒有變現前終究也隻是潛力。 在未成氣候之前便能將潛力變現,能想著回饋宗族,且能把宗族的利益往上推一推,這兩者在族內的價值自然不可相提並論。 自己想找個可以教秀才考舉人的老師還要考宗族族老出力,如果說秀才一個縣可以有幾名的話,那麼舉人幾個縣裡可能才會出一個。 這個時代的教學教師資源是極度缺乏的,在這樣的條件下,給老師的學費肯定也一是筆不小的開支。 隻有表現得有價值,族內才願意花更大的力氣去扶持自己。 周家莊並不處於平原地帶,四周山地、林地間雜,隻是地勢相對平坦,這才有了大片的田畝而已,整個村子北高南低,西高東低,唯一的水源是自西北方向蜿蜒而下的小白河。 正是這條小白河養育了周家莊八百餘戶,也因為隻有一條小白河讓周家莊人,年復一年的辛苦挑水,仔細灌溉。 眼下不知是龍骨水車的技術沒有傳入本地,還是沒有被發明出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法子解決灌溉難的問題。 一來可以方便自家,二來可以回饋鄉裡,三來也可以提升本人在族中的地位。 要解決這些,首先需要讓族長和各房話事人點頭,畢竟人力物力的組織還要依靠宗族族老出麵。 其次素日無論耕種、灌溉多是依靠租賃族內的牲畜騾馬,雖說是利人利己的好事,但也分這個利人到底利的是誰。 如果因此觸動大戶利益,不但事情辦不成,還得惹來一頓長輩們的敲打,說一句到底是年輕。 為穩妥起見,周慎澄不得不先行勘察周家莊的地形,以及各位長者能人的土地分布。 隻有給他們帶來實際的利益,才能打動他們的思想,讓他們支持自己。 經過多日的勘察,周慎澄對村中的情況已是了然於胸:除了平地上的田畝,附近的幾處小山也是族內的資產。 周慎澄特地去小山上轉了轉,除了山腳下開辟了幾處方便澆灌的田地,再往上都是未開墾的山林。 如果他能將後世的水輪車建成,旱地就會變水澆地,下田變中田,中田變上田,就連山上也能開墾出不少田畝。 即便開墾不出,隻是薄土掩山,灌溉問題解決後,山林經濟也是指日可待的,到時候核桃、大棗、蘋果等隻有省城可以見到的水果,就會遍布整個山林。 而作為山林田畝的最大所有者,族長和話事人們,沒理由不支持,他們不但會支持還會大力支持! 隻是眼下小白河水流較小且平緩,隻要將河床填高或者挖低就可以給水輪車提供足夠的動力。 安裝上水槽和疏水管,讓整個周家村的土地實現自動化澆地是指日可待的。 想到此處,周慎澄內心一陣激動,眼下隻需找個合適的機會將自己的構想告訴族長。 一番勘察思索,數月過去了,周季氏喂養的雞仔,差不多開始下蛋了。 初生的雞蛋個頭一般較小,和紅棗差不多大,即便如此他們母子也是高興的。 得益於周戒鹹家讓出的菜園,他們蔬菜可以自給,還可以養些雞鴨,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這初生蛋咱們就炒了吃,反正個小,也沒蛋黃~”周季氏拿著雞蛋,看了一遍又一遍。 “母親自己看著做吧,咱們養的這些雞也是勤快的,才四個月就下蛋了。” 周慎澄感嘆著母雞的勤快,想到前世的一句話“一天一個蛋,菜刀靠邊站。”顯然這幾隻母雞,掌握了生存之道。 “我兒可別說它們勤謹了,人家的小雞仔養到三個半月就有下蛋的了,咱們的差不多五個月了,才下了這麼個小蛋兒。” “不過,雖說遲些,終究是下蛋了,回頭咱們攢些給你鹹子叔送些,多虧著他那塊莊邊兒地,種了菜夠咱們母子吃的。” “拔些野草,剩點兒菜葉子,混著剩飯咱們養了這麼些雞,趕明兒雞蛋換了錢,咱們再養些鴨,到時我就去那荒山上給他們拔草去。” 周季氏絮絮叨叨地說著,語氣中的興奮勁兒好像鴨子已經養在了院子裡。 “大嫂子這是要當鴨將軍的啊~”周戒鹹的聲音從門外飄來。 周季氏將新拾的雞蛋放在水瓢裡,轉身要去招待周戒鹹。 “他大伯伯來了,你看這些母雞新下的蛋,就是個兒小了些。” 周季氏拿來水瓢,給周戒鹹展示著雞蛋。 “大嫂子可別說,初生蛋都是這麼點兒大,以後的雞蛋會是正常個兒的。” “老人說初生蛋陽性的,年輕小夥子不能吃,澄哥兒可別嘴饞~” 周戒鹹聲音爽朗,看起來心情不錯。 周慎澄見周戒鹹到來,連忙轉身行禮,邀請他進屋說話。 “澄哥兒快別客氣了,我今日來是有事要辦,一會咱們估計還要出去,就不進屋了。” “大伯伯是有什麼事呢?” 知道周戒鹹無事不登三寶殿,可具體是什麼他也不太清楚。 “你們娘兒倆搬到這裡也有幾個月了,你們的老宅子如今也翻蓋好了,今日我來是給你們送鑰匙來的。” 言畢,周戒鹹將新房的鑰匙交到周季氏的手上。 周季氏將水瓢遞給周慎澄,雙手微顫地接過鑰匙,剛剛拿到手上,又用力地用衣服擦了擦。 “他大伯伯,真是麻煩你了,麻煩你了~” 周季氏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隻是嘴裡不停地道著謝。 自從男人死後,她一個人帶著孩子,披星戴月的做活,也不過是糊住了肚皮,周戒鹹的小院兒確實也是好的,但那終究是別人的。 這串鑰匙,它不一樣,這是他們母子二人的,自己的地皮,自己的房屋,這是她之前做夢都不敢想的。 “大嫂子,可別忙著道謝,這還有呢~”周戒鹹緊接著將新房的地契交到周慎澄手裡。 周慎澄接過地契後,看都沒看直接交給了母親。 “澄哥兒怎麼也不打開看看,給你母親讀下~” 周戒鹹很是不解,畢竟陡然乍富的人,誰能控製住內心的激動,不反復查看這些文書呢? “大伯伯,這新宅本是族中父老對我們母子的照拂,在慎澄心中自是千金之重,無論什麼樣,我們母子二人都感念心中,看與不看,又有什麼區別呢?” “好小子,老族長果然沒有看錯人,前途無量啊~” 周戒鹹口上贊不絕口,心下也著實佩服,這小子年紀輕輕,竟活得如此通透,看來我周氏一族果真要出人才了。 想到房屋建造的數月,母子二人竟無一人去新宅查看進度,更無一人打聽新宅房屋構造,幾進幾出。 翻蓋新房事情是族中事,族長將此事交給他,定是放心的。 期間他曾試圖詢問他們母子的意見,他們卻說,全憑族中做主,周戒鹹也不知他們母子喜好,隻得什麼都做好的。 如此一來,房屋建設,庭院安置,比著原計劃整整要多出五十兩銀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周戒鹹不是心疼多出的銀子,這麼些放在他的身上也算不得什麼。 隻是他們母子如此不悲不喜,讓他著實佩服。 “大嫂子教子有方,今後隻安心等著享福就是了~”周戒鹹誠懇地說。 “母親,你可自去新房看看,我與大伯伯有事需要計較~” 周慎澄原本思索怎麼與老族長商議水車的事,今日周戒鹹上門,他何不先和周戒鹹通個信息,也聽聽周戒鹹的意見。 畢竟他也是話事人之一,一般情況下,如若他認同,其他的話事人意見也不會很大,畢竟宗族耆老們利益相通。 眼見母親離去,周慎澄將自己的水車計劃全盤拖出。 “好,想不到慎澄不僅在科考上有天分,農事上竟還有如此的奇思妙想。” 周戒鹹聽後,雙眼放光,他想起自己空有兩座荒山,常年乾旱。他除了盛夏去荒山納涼,當真沒得過什麼益處。 如果真能如周慎澄所言,那荒山就會變成寶山,走南闖北的他見過省城富人常食的核桃,價格高昂,他曾狠心買了半斤炒熟的,將近一兩銀子。 那賣炒貨的老板,嫌他要的少,當時也沒給他什麼好臉色,他再三懇求,老板才不耐煩地告訴他,那是山上長的,叫做核桃。 那是頭一次他感覺自己是個窮的,一個零嘴兒,竟能讓自己心疼。 若能保證水源,他的荒山一年會長出多少銀子,他不敢想象。 “慎澄,你說的水車,多年來走南闖北我也不曾見過,若是當真能引水入山,我定全力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