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官道之上。 “慎澄你騎馬生疏,且慢點兒,咱們不趕時間。” 段承坤故意放慢了速度,回頭對在馬上小心翼翼的周慎澄說道。 不會騎馬自是怪不了周慎澄,前世馬場隻是供富人消遣的地方,他這種類型的,一般是在家喝著肥宅快樂水吃雞。 自然他是個不太庸俗的,日常間喝著肥宅快樂水看書,這也是他自認為還算不庸俗的原因之一。 今生又魂穿了個清貧的人家,族人雖好,準備好了一切所需,卻忽略了他不會騎馬,臨走時才知道已經是遲了。 無奈隻能跨上馬去,先慢慢適應再說。 “你大伯伯給你牽的這頭溫順,大可不必緊張,眼下你隻需放鬆下來,兩邊韁繩鬆緊一樣,不要斜勒馬脖子,也不要拿腳蹬去頂馬肚子,這樣他會受驚的。” 周慎澄聞言,閉了雙眼,慢慢地將全身肌肉放鬆,兩隻腳雖然插在腳蹬裡,卻不再去頂馬肚子,果然慢慢地感覺不那麼慌亂了。 一人一馬也都安靜了下來。 “段世伯,你的辦法果然是好的,隻這片刻的功夫,竟騎得安穩了。” 周慎澄稍帶驚喜地說著。 “你大伯伯這是心急,怕誤了你的科舉,隻想著催促我早忙活,竟忘了教你騎馬,看他那送你的模樣,估計現在心還懸著。” 段承坤見狀,心下安穩下來,若當真周慎澄騎不得駿馬,換乘馬車的話,路上又需耽多誤幾日,若不顧孩子情況硬要強行,又覺得對不住周戒鹹的托付。 如此兩人移地換景,行了兩日,很快出了孟縣。 “慎澄你看,到了這裡也就是出了你的故鄉,不妨多看兩眼,下次你回來時,又不知道到了什麼時候。” 周慎澄聞言調轉馬頭,看了幾眼,又回頭看了眼堌縣的情形,講真,堌縣雖未曾來過,隻論房舍田畝,與家鄉孟縣並無很大的差別。 若是仔細看去,也是有些細微差別:故鄉孟縣沿官道多植白楊、泡桐,而堌縣多是泡桐垂柳,中間偶爾多出一顆白楊,卻不像是統一種植,約莫著是附近的莊戶人家隨意種的。 “段世伯,咱們一路騎馬快行,沿途皆有泡桐,等到春來,這一路定是花開如錦。”周慎澄感慨著。 “也是,他年陌上花開之時,你必能騎高馬帶紅花,一路吹打著回周家村。” 感受到周慎澄的心情,段承坤出言鼓勵。 “慎澄謝世伯吉言,咱們走吧~” 周慎澄調轉馬頭,朝堌縣的方向走去,兩人一路無話,等到日頭大了,兩人到一處小店歇著。 “小二,先給上壺茶來,再來份玉竹百合湯。” “客官,本店隻有些粗糙茶葉,玉竹百合湯也是沒有的,您看大棗茶還能湊合嗎?” “也行~” 不一會兒茶水先上來,兩人直喝了三四盞,看來當真是渴了。 “慎澄,你大伯伯可曾告訴你這李家的事情?” 稍緩了心神,段承坤出言詢問。 “大伯伯隻說李家是個大家,雖說是經商積財,在官場上也是有靠山的,讓慎澄一切聽世伯安排就是。” 周慎澄放下茶盞回道。 “這也怪不得你大伯伯,時間緊俏,你又有事情忙著,稍稍規整了事務,又得隨我奔波,著實的沒有空閑。” “堌縣李家,原也是經商的人家,他家老父親年輕時,每年冬天自北方收了豬毛販賣到南方,春日裡在南方販了蜂蜜再回北方售賣。” “一年到頭也積攢些銀子,你也是知道這世道,士農工商,經商最是入不得流的,難免的受官府轄製,沿途的地頭蛇欺壓。” “少不得各處的投靠上供,花費銀錢不說,還得將麵皮自己踩在腳下,遂發狠似的供著族中子弟讀書,還好他兄長家雖說是農戶,卻有個哥兒是讀書的苗子,李老爺就一路供著讀書。” “那個哥兒也是爭氣,得了個進士出身,他叔父知曉京師中沒有根基的新進官員不易,又四處掃聽著各京官府上小兒女的婚嫁。” “可能是蒼天也見不得他這般辛苦,過了兩年在禮部官員王宗陽的家中看到了希望。” “王宗陽的嫡長女,因祖輩給婚配的那家兒子是個放蕩的,父母不忍她過去受磋磨,在閨中拖了兩年,後來那家兒子等不及要納妾,便退了婚。” “王大人見女兒大了,又擺脫了那放蕩子,想著趕緊地給女兒尋個依靠,怎奈年齡錯過去了,已經是十九歲的老姑娘了。” “我那世伯得了信,緊趕著在應天城裡給置辦了三進兩出的院落,又托人給搭了線,王大人在禮部,自然是見過李進士的,隻是嫌棄耕讀辛苦,在京中沒有根基罷了。” “後媒人言明在應天城裡有房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女兒嫁過去就有三進兩出的宅院獨自住著,這才放心下來。” “那小姐的母親倒是有些不願,怕耕讀之家出身,日常裡節儉,怕尋常煙火瑣事消磨了情分。” “春日裡我那世伯又百般周旋,讓小姐見著了李進士,這才成了好事,自此李家在朝中也算有個幫襯的人了。” 段承坤品著茶,將事情大略地講了。 “李老爺當真是嘔心瀝血,也算得了圓滿。” 周慎澄完全被李進士的故事吸引了去,感慨著。 “而我父親與李老爺年輕時因販貨結識,我父親是自北方販賣棉花去南方,再從南方販些竹器,也不分個節氣。” “那時官府還不如如今這般,離了官道是必須要地接引路的,要不路顯林密的,隻是丟了貨物錢財是小,丟了性命也是常有的。” “遂每次帶著夥計隨從出發之時,倆人在一處匯合,雖說是耽誤些時日,也沒個生鮮物件,倒也不怕。” “如此搭伴二十餘年,兩家夥計在外也是熟路的,我與那世兄的情分至此始的,所以你大伯伯自你中了秀才始,就托我來找尋名師。” 說完段承坤長嘆一聲,隻是眼光自周慎澄臉上掃過。 “大伯伯對慎澄一番用心,慎澄感念心中,卻也著實有勞世伯操持,他日若有出頭之日,定不負大伯伯與世伯之情。” 兩人又點了些飯食,待到火輪西斜,微風稍涼的時候出發,到了天黑來到段承坤的家中,一應的沐浴更衣。 飯後兩下裡歇息,隻準備著明日去李府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