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秦雲慕這話,我不禁啞然失笑。 “小啞巴,我也相信你不會死,”一直無話的莫澤開口,“你可是鬼爺,不會死,對吧。” “對,”我笑著安慰他們二人,“我死不了。”其實這話連我自己都不信,更何況… 很快,一壺酒就見了底。這期間無話,秦雲慕與莫澤隻是靜靜的坐在我身側,悲與歡盡皆被安放在深深的夜幕之中。某一瞬,我多希望時間停止在這一刻,我不願看見他們為我的離去而傷懷。 月光從高窗爬進來,一地寒霜,滿屋沉靜,清輝如水,寒雲動冰輪,無聲無息,垂落碧空。 “時間到了,兩位該回去了。”齊歆從遠處走來,“莫小姐,你可以出獄了。” 莫澤點點頭,回頭看了我一眼,與秦雲慕一道起身。 “希望還能再見,”我道,“不過也許是永別。這次的失蹤,會很久,你們……會習慣的吧?” 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似乎在宣告我將步入無盡的深淵。天角掀起一抹溫熱的光,徐行恪有些沉重的步履踏碎了朝暉。我抬頭,看不清眼前人早已被鐫刻進記憶的輪廓。 “今天……”徐行恪眼底劃過一絲不忍與悲傷。 “是個好日子,”我抬頭看著她,笑了笑,“不是嗎?” “臨將,我……送你最後一程。”徐行恪垂眸掩蓋眸間的悲哀。 幾個士兵將我押解上了刑場。那是一個距離林子很近的空地。陳舊的血跡已經將這裡浸染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風過林間,簌簌響聲似誰刃口鋒芒斷了枝椏斬了花,空洞的影子在光下搖曳,陳舊的墳塋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記述著生死的交迭。 腿彎處一陣鈍痛,被迫跪在了地上。說句實話,我不甘心。對於他人來說,跪便跪了,無關甚麼緊要,可我…… 我其實不是不能反抗,我隻是不願讓徐行恪為難。 我看見楚含祁掏出腰間的配槍,慢條斯理的擦拭著,似乎是故意要磨人性子,過了好一會,才將槍遞給徐行恪。 “副官,我命你親手槍斃臨將。”楚含祁說著,抬頭掃了我一眼。 “開槍吧,”楚含祁道,“別對臨將心軟,她不值得。” “是……”徐行恪接過槍,抬起槍口,眸間卻在這時劃過一抹不合時宜的掙紮,手也在微微顫抖起來。 “開槍吧,能死在你手裡,是我的榮幸,”我抬眸笑著看著徐行恪,“別害怕,我已經準備好赴死了。” 徐行恪握緊了手中槍,最終下定決心扣下扳機。 子彈正中心口,炸開一抹鮮紅的血花,是始終如一的絢爛,是不曾改變的張狂。 我在黯滅將熄的世界中看見她眼角掛著的淚,我想笑笑告訴她我還沒死,可是痛意卻像蠱一樣蔓延,慢慢蘇醒,爬上骨骸,將我拖下晦暗的沉淵,蠶食著我的魂靈。 我的身軀墜落在地上,滾燙、湧動了百餘年的血也漸漸冰涼、平息。我知道,我將要步入那個空蕩的境地,去麵對所有人最終都會麵對的宿命的終點。 耳邊依稀纏繞著徐行恪的聲音,“小啞巴,我要帶你回家……” 回家……多麼陌生的詞匯……我還有家麼? 我心底泛起一抹荒涼的饜足,似是饑困了許久的人食足了珍饈一般。 秦雲慕那孩子聽見我的死訊之後大約又會哭的不成樣子吧。可惜了,還沒帶他去看過慕尼黑的日出。還有莫澤,我隻怕是要辜負了與她的皕年之約了。 那麼,如果有下一次,不要相約才好。 我應該看不見往後的日子了吧,這樣也好,總不用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我而去了。 這種無限趨近於永生所帶來的痛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即使莫澤是少數長生者之一,她也終將會有離開這個世界的一天,而我隻能束手無策的旁觀這一切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