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說識字兩個字。玉兒不由想起了自己那個已經過世的父親,玉兒空有張臉,大字不識,她那窮書生爹酸腐至極,隻道女子無才便是德,也不肯教玉兒念書。 不過自己的父親也是比較愛護自己,當初自己年紀小的時候,母親還在的時候要給自己裹腳。但是隻過了一天,就被父親給解開並且不允許母親再給她裹腳。所以玉兒長著一雙天足,但是玉兒的腳並不是十分大。 丈夫張延反而跟著自己的父親念過私塾,他聽父親感嘆道。自己的丈夫很有讀書天賦的。隻不過後來因為家裡出了事,才沒有繼續讀下去使自己的父親十分失望。他已經把科考的希望放在自己這個弟子的身上了。 她那莽丈夫雖然長得五大三粗沒有一點斯文的樣子卻是識文斷字。還時不時能做一兩首詩,還經常拿著本書給玉兒講睡前故事。 張家是多年前搬來村子的,一家叁口人,那婦人賢淑秀麗,男人高大威武,帶著個又黑又瘦的幼孩一家人沉默寡言,也不同村子裡其他人家交談,說不上來哪裡怪異。張家剛搬來的時候,張延家就算是村子裡“富庶”的一檔,他家總是有足夠的米糧。 後來,玉兒應該叫公公的男人便在山崖失足跌死了,女人則用一根布帶上吊,隻留下張延孤零零一個人,父親可憐他,便把他收為弟子一直在照料著他的生活,但是由於家裡比較貧困無法支付張延考取功名的財物。 所以也就沒有再讀那些科考的書籍。再大些張延就褪去又黑又瘦的皮,越發高壯俊美。玉兒當時也時不時的偷看張延,直到父親故去之後又過兩年自己便嫁給了他。 兩人結婚後,玉兒就要求丈夫教她讀書。張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但是想起張延教他識字時的樣子,玉兒不由的羞紅了臉。每當玉兒出錯的時候張延就會“懲罰”她。結果字也識不成了,到現在玉兒剛剛念會了三、百、千。 村子裡多個白麵書生,平日裡無甚娛樂的女人們便有了玉兒之外新的談資,談書生那張秀氣文弱的臉,談他身上上好的衣服料子,又談他滿腹經綸。卻和談玉兒是不同的,對於“讀書人”她們向來畏懼尊重。 “啊呀,你們瞧見那個張公子沒。”幾個女人聚在一起,其中一個結結巴巴用著不適應的尊稱。 平日就連說起鎮上陳員外,她們也是朝地上吐一口口水,罵罵咧咧,直呼“那個麻子或者說那頭姓陳的肥豬。” “他現在住玉兒家裡。” “玉兒?玉兒才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名女子信誓旦旦地肯定說道。 “她把我家那死鬼的眼珠子都給勾走了,就她那麼點胳膊粗的腰,走起路來一扭一扭,說起話來時刻都勾著男人的魂。” “就是那個騷狐貍這麼久肚子裡還沒動靜,怕是不能生,長得再好看那有什麼用,誰把她娶回家誰倒黴,怕是要斷子絕孫的。” 而男人們對於書生和玉兒又有不同的看法。書生是個細胳膊細腿沒什麼男子氣概的娘娘腔,玉兒是個不中用的漂亮婆娘。嘴上說著玉兒嬌生慣養,每次玉兒出現在他們麵前眼睛卻誠實地黏在她的後背上,怎麼也不肯挪開。 “媽的!玉兒要是我婆娘,大胖小子都生了一堆——張延那個沒用的軟蛋。” 對於這些,玉兒自然聽不見,她正在給自己縫衣服,坐在裡屋,手上握著塊赤紅肚兜。牙間咬著紅色絲線,用力一拉扯,便啪一聲斷開,進行最後的收尾。她的手藝相當的好,補過的肚兜上根本看不到任何被撕爛過的痕跡。玉兒的女紅從小就好,自己父親的衣服都是她來做的。 ........ 他又說要給買或者自己給補,隻遭了玉兒的白眼。 “急色鬼!下流胚子!” 玉兒埋著頭彎著腰低聲罵道,一條腿盤坐在炕上,圓潤的肩頭鬆懈地向下溜,頭發攬在一側紮成辮子,從背後瞧,一截細白脖頸從蓬鬆烏發裡探出,再往下便藏在布衣裡。 玉兒曾經問丈夫從哪來,他也跟鋸嘴葫蘆似的不肯答,連謊也不肯編。他隻對玉兒說,“我是個獵戶,往後也隻是獵戶。”玉兒就又不管了……他不肯說,也懶得再問了。 丈夫和村長今天駕著村長家的牛車把那一老一少兩個人送到縣城裡去了。 玉兒把縫補好的衣物放到了箱裡。然後來到院裡,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覺得丈夫快要回來了,便走入廚房開始做飯。 玉兒邊做飯邊想著丈夫給自己講的那些小故事。自己尤其喜歡他給自己講的西漢漢宣帝劉詢和他的妻子許平君的故事。 漢獻帝劉詢呢,民間故事裡麵叫做劉病已。是漢武帝太子劉據之孫。在漢武帝晚期呢,劉據因巫蠱之禍被迫起兵。最後呀,兵敗自殺,劉據無奈被處死。 當時啊,還是在繈褓時候的劉詢的,逃過了一劫,被收入牢獄。後來真相大白平反,但沒有給劉詢相應的待遇,這個小小年紀失去父母家的孩子啊,就像野草一般在市井間慢慢長大。 這時陪伴在劉詢身邊的,隻有一個罪臣之女許平君。許平君還把她得到的食物分給身體瘦弱的劉詢。兩人相依為命,如野草般在市井中生長。 這段時間裡的日子雖清苦但也生活的比較安樂平順,卻是誰知啊漢武帝之子駕崩,帝無子。 權臣霍光先立海昏侯劉賀為主,僅27天,以後以無德為由廢掉。就想到了流落民間毫無根基的劉詢,就擁立劉詢做了傀儡皇帝,還把自己的小女兒霍成軍嫁給劉詢。 就這樣,落魄皇孫劉洵意外的登上了帝王的寶座。他深知自己勢單力薄,對於權傾朝野的霍光言聽計從,但隻有一件事他沒有順從,就是被立後。 當時呢,霍光強勢啊,要擁立女兒為後。他下了一道招旨,稱自己在落魄之時,在民間有一把舊劍,現在很想念那把舊劍。希望群臣能給他尋找一下,把舊劍找回。 玉兒當時聽張延深情的說:“在當時啊,劍通賤。古人吶,稱自己的妻子為賤內呀?”結果那天自己的故事聽了一半,第二天才聽到,張延繼續自己講。 漢朝的群臣一看便知,皇帝能夠如此珍惜糟糠之妻,可見呢,人品不差。 於是也就漢朝的勛貴有人頂住壓力上書要求冊封許平君做皇後,這就是成語,故劍情深的由來。 可惜的是啊,許平君被立為皇後後三年便被設計身故。霍成軍終於還是被到了皇後的位置上。許平君的離世啊,讓劉詢肝腸寸斷,他將愛妻葬在兩人流落之處,民間俗稱南院。這就是另一個典故,南園遺愛的由來。 這事就完了嗎?並沒有,許平君的死與霍家有關,這事兒劉詢清楚的,但此時的他根基未穩,幾年後霍光去世,隱忍多年的流行開始大刀闊斧的清洗。他誅殺了霍氏集團的叛亂者,終於將實權握到了自己的手裡。 從落寞王孫到殺伐果決的君王用了近十年,這期間沒變的是他對發妻的深情。他追是自己的許平君為宮安皇後,這是西漢唯一有謚號的皇後。 漢宣帝劉詢駕崩,葬儀杜陵,許平君的墓旁生前未能白頭,死後也要同穴,兩人青梅竹馬,相識於微時,相守於經年,盡管千萬般不願,最終還是曲終人散。 這是玉兒思念的丈夫正和老村長一起指揮著那幾名壯丁都擼起袖子學著張延的動作,先將胡麻、大豆、黑豆搗碎壓實靜置,製成餅肥,然後將宰殺的雞、鴨、鵝、豬等動物連著內臟、骨頭、毛發以及鮮血剁碎攪勻,接著把買來的硫磺、砒霜和明礬碾成粉,最後將這些準備好的配料與人、禽、豬、牛和馬的糞便糞攪拌混合,便製成了糞肥。 張巖仔細的檢查之後把那些東西填入了麵前的幾個大坑並用茅草上蓋,上麵用黃泥密封。 老村長在旁邊嘀咕道:“這東西雖然好用。但是要用的配料、要記的步驟太多了,不如咱們以前常用的糞肥簡單。” “這些東西肥力比尋常糞肥強得多,咱們今年能不能有個好收成,全靠這些寶貝了!” “我在咱們村邊搜索了好久才找到這個好地方。今天我們把這一批糞肥製造好之後挖坑埋了,要等它們在地下發酵一個月,待腐熟之後晾乾搗碎才能用。若是不讓糞肥腐熟就施肥,莊稼會被糞肥腐爛時產生的高溫燒死的,現在埋下去讓它們腐熟也能趕得上之後的促苗施肥,肥力也足夠了。” 張延對老村長說:“隻要把這些糞肥按每畝一擔的數量灑下去。到今年秋收的時候,肯定會有一個好收成,到時候你可不要把下巴笑掉。” 村長想到這一次收成的那一畝實驗田的產量。不由得苦笑一聲:“下次收獲之時若真是場大豐收,必然會有場大麻煩,嘖,人心啊,最麻煩!” 這時,跟著忙活的人都已經離開了村長拽住了要走的張延悄聲的對他說:“今天我們送走的那兩個人。我覺得不太把握,便在縣城裡打聽了一下,你知道那兩個人是誰家的?” 張延說:“誰家的跟咱們有什麼關係?就是兩個人落難了,咱們照顧一下,難道他們還能恩將仇報不成?” 老村長看著張延表情嚴肅的說:“別人家不敢說,他們家這件事情恐怕真敢辦。” 張延聽到老村長的話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因為他還記得那個年輕人走的時候,曾經回頭看了自己妻子好幾眼的樣子。當時他並沒有多想,隻是認為妻子長得好看年輕人慕愛多看幾眼而已。 老村長這是繼續說道:“咱們海南瓊州府地處偏僻歷來是官員的流放場所。雖然文教不昌但是也有一些大儒的學問流傳,此地也出了一些進士官員。前幾年出了一個12歲的神童。 張家找人看過,說是魏宅的風水好,能庇佑後代出文曲星。所以張家便設計毒計不但誣陷那神童科考舞弊,還逼死其老母,奪了其家宅田產。” 張巖聽著老村長的講述,知道海南雖然比不過富裕的南方諸省,能出一個十二歲的秀才可以算得上文曲星下凡了,在士紳中名氣不小。 張家謀奪魏家祖宅、毀其前程、逼死其母的事跡,自然不少人也知曉內情。所以老村長稍微一打聽,便打聽到了張家的為人。 而且還打聽到在他們村子裡住過的那個張公子為人聲名很差,由喜良家婦女,經常逼的手下的佃戶家破人亡。 魏秀才和張家平日裡壓榨的那些百姓佃戶不一樣,雖然沒中舉正式邁入士人行列,但那也是因為張家從中作梗的緣故,在不少士紳眼中,魏秀才已經屬於士紳階層的一員了,既然是同階層的一員,做事自然得留著幾分薄麵。 而張家毀人前程、逼死其母,此事做的太絕、太惡,不少人嘴上不說,心裡也是不滿的。所以張家做的事也沒人給他們隱瞞反而偷偷的在為魏秀才鳴不平。 所以村長隻要掃聽張家的事情。便有人滔滔不絕的把張家乾的事情全部告訴他。 村長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便提醒張延要注意一些。 張延聽後倒吸一口冷氣,連忙躬身給村長施以大禮,對村長說:“多謝,夏伯伯提醒。不然,我非得家破人亡不可。” 夏村長捋著胡子說:“雖然是有人托我照顧你們一家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是你這些年來也給村裡做了不少貢獻?就如這糞肥簡直是給我們這個夏家村送來的及時雨。我不能眼看著你吃虧。你不是還有個世交在南海衛中啊,你不如帶著妻子去投奔他。估計你的世交能夠保住你夫妻的平安。” 張延想了想就說:“小子多謝村長伯伯。我估計張家即是來也需要兩三天之後。我明天便帶著妻子去投奔世交。還請村長為我遮掩一下。我到那裡需要五天的時間。” 夏村長抬抬了抬手,說:“我就說你夫妻二人結婚多年,沒有子嗣。你小子帶著妻子到鎮上去看病了。估計能幫你遮掩幾天,你還是盡快的走吧。” “我當時就勸過,醜妻、近地、家中寶,你非得看那玉兒長得好看,你也不想想,玉兒那模樣是普通人家能守得住的嗎?” 張延對村長說:“就是因為玉兒長得太好看了,所以我才會去娶她。如果我不娶她的話,玉兒的遭遇一定會十分淒涼的。當年玉先生在我父母亡故之後,把我養育成人。我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女兒不能讓他遭任何人的欺負。” 夏村長看了一眼張延說:“你和玉先生都是好人。可憐玉先生一片良苦用心不過最後到便宜了你小子。” 說這村長踹了一腳張延說:“趕快收拾東西。準備走人吧。希望你那世交能夠護住你們夫妻?如果,你覺得你的世交無法保護你們?你們就過一段時間改名換姓,重新回來。咱們村裡都是一個家族的,隻有你們家不姓夏。我真後悔,當時怎麼迷了心竅會把那兩個人安排到你們家去?不然也沒這些破事了。”